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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別想起 by 溫蒂‧沃克

2019-10-31 01:39

珍妮的父母接到電話時剛過十點半。他們和鄉村倶樂部認識的兩對夫妻共進晚餐。不過地點是在其中一對的家,而非倶樂部。當晚稍早,他們開車穿越鎮上,珍妮的母親夏綠蒂.克拉瑪曾抱怨應該在倶樂部用餐,用掉基本消費額才是。根據她的丈夫湯姆所說,夏綠蒂喜歡倶樂部的社交氛圍。交誼廳永遠備有雞尾酒,所以不管你預定與誰一同用餐,都有機會也跟其他倶樂部會員交流。

湯姆不喜歡去倶樂部,只在週日與固定的四人小組打高爾夫球,成員之一是他的大學朋友,另外兩位是珍妮田徑隊隊友的父親。反觀夏綠蒂,她非常熱中社交,下一季更打算加入泳池委員會。只要週六晚上沒在倶樂部度過,她便覺得錯失機會。這是造成他們婚姻失和的眾多原因之一。這短暫的車程以沉默收場,雙方都因重複爭執的瑣事煩躁。

在那之後,他們都還記得這次口角,也記得獲知女兒慘遭強暴後,那些爭執顯得多不足掛齒。

住在小鎮的好處之一,便是人們在自認時機適當時就不會嚴守規矩。相較於大一點的城鎮,小鎮居民不會時時擔心自己受罰或遭到起訴。因此,帕森警探打電話通知克拉瑪夫婦時並沒有說明發生了什麼事,只說珍妮在派對上喝酒,被送去醫院,並馬上保證她沒有生命危險。湯姆很感謝警探的決定,讓他從晚宴開車到醫院的路上少受幾分鐘的苦。對湯姆來說,得知強暴案後的每分每秒都只剩無止境的折磨。

夏綠蒂則沒那麼滿意。因為沒有接收完整資訊,害她為女兒的粗心大發雷霆:這下全鎮一定都知道了,他們家的名譽會受到多大影響?前往醫院路上,他們討論了處罰方式,評估禁足或沒收手機哪項比較有效。當然,等他們知道真相,夏綠蒂立刻心生愧疚。為此,她憎恨警探給的錯誤訊息。我可以理解,畢竟她聽到的消息本就會讓她對孩子動怒,然而事後卻發現女兒是慘遭惡行侵犯。但我比較認同湯姆的反應。也許因為我是父親不是母親。

他們抵達時,醫院大廳空無一人。過去幾年間,醫院進行了數次募款和整修,雖然許多人認為只是表面功夫,但成果仍顯而易見:木製襯板牆、嶄新地毯、柔和的燈光、低調掛在角落的無線喇叭播放出古典音樂。夏綠蒂「衝向」櫃檯(這是湯姆的用詞),湯姆追上她,站在她身旁。他閉上眼,讓音樂安撫自己的情緒。他擔心在當前情況下夏綠蒂的口氣會太嚴厲,因此他打算「調和一下」。珍妮需要休息,她要知道父母依然愛她,一切都會沒事。等到大家都睡飽、頭腦也清醒了,再來討論處罰也不遲。

克拉瑪夫婦很清楚各自在家中扮演的角色:夏綠蒂負責管教女兒,但要是換成兒子魯卡斯,夫妻的角色往往會互換。這大概跟兒子的年齡(他十歲)與性別有關。湯姆提及他們的分工,語氣就像描述天空是藍色的一樣理所當然,我們跟每個家庭都一樣。理論上他並沒有錯。家中總有不同角色,成員之間的合作關係本就會改變,有人要扮黑臉或白臉。不過在克拉瑪家,家人關係的變動似乎自然而然以夏綠蒂的需求為優先,其他人只能選擇她沒挑到的角色。也就是說,湯姆試圖描繪的所謂家庭常態,其實是異常且難以維持的。

護士打開通往診療室的門鎖時,同情地對他們微笑。他們不認識她,不過他們也不認識醫院大多數基層員工。住在美景鎮的低收入者很少,多是從鄰近的坎斯頓市通勤。湯姆記得她的微笑,這時,他是首次意識到女兒的事件也許比想像中嚴重。一般人往往小看瞬間臉部表情所隱藏的訊息。想想,要是朋友家青春期的小孩被逮到未成年飲酒,你會擺出哪種笑容?你的笑臉應該會透露某種有些促狹的同情,彷彿在說:唉呀,小孩真難搞,還記得我們以前那副德行嗎?再想想,假如他的小孩是遭到侵犯。你的笑必然會是:我的天!我好遺憾!可憐的孩子!一切都藏在眼神、聳動的肩膀、嘴脣的形狀裡。當護士露出微笑,湯姆的思緒立刻從意圖操控妻子轉成想立刻見女兒。

他們穿過安全門,進入檢傷區,來到另一張圓桌。幾位護士在電腦螢幕前處理文件檔案,其中一位又露出擔心的微笑。她拿起電話,叫了醫生。

我可以想像他們當時的模樣:夏綠蒂身穿米白色小禮服,金髮細心盤起;她雙手抱胸、擺好姿勢等著面對珍妮,還有那些她認為會暗中評斷他們的工作人員;高她十五公分的湯姆站在妻子身旁,雙手插在卡其褲口袋,重心在兩腳互換。胡思亂想得越來越嚴重,因為心中的直覺不受控制地添上柴火。兩人都覺得等醫生來的幾分鐘像過了好幾個小時。

夏綠蒂的觀察敏銳,馬上注意到三名警察在角落用紙杯喝咖啡。他們背對克拉瑪夫妻,跟一名護士說話。護士對上夏綠蒂的視線,跟三人一陣低語後,警察也轉過頭來看她。湯姆當時面向另一邊,但他也逐漸注意到眾人的目光。

兩人都不記得醫生說明時用的確切字眼。短短一瞬間,夏綠蒂似乎發現自己認識醫生──他念小學的女兒比魯卡斯低一年──這使夏綠蒂越發擔心珍妮毀於一旦的名聲,以及這件事是否會影響到兒子。羅伯.貝爾德醫生近四十歲,身材結實,頂著稀疏的淡棕色頭髮。每當他說出那會令他臉紅的幾個字,就會瞇起和藹的藍眼。醫生開始說明她的傷勢時,夫妻兩人倒是記得他的模樣。會陰和肛門外部撕裂傷……直腸及陰道損傷……脖子和背部瘀血……手術:縫合……修復。

這些字離開他口中,飄在夫妻周圍,宛如異國語言。夏綠蒂搖頭,若無其事般說了好幾次「不」。她以為醫生將他們誤認為另一名病患的父母,趕忙要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免得他難堪。她重申自己的名字,表明他們的女兒在派對上「玩過頭」才被送來醫院;而湯姆記得自己一語不發,彷彿只要不出聲就能凍結時光,阻止時間朝著他開始看清的方向流動。

貝爾德醫生停下來,瞥向那幾名警察。其中一人正是帕森警探。他緩緩走過來──很顯然不甘情願。貝爾德和帕森走到一旁開始交談,貝爾德搖搖頭,低頭看著黑鞋,然後嘆了口氣,帕森不好意思地聳聳肩。

貝爾德轉身,走回克拉瑪夫婦面前。他闔起雙手,就像在禱告,接著簡明扼要地告訴他們真相:我們在杜松路一棟房子後方的樹林裡找到你們女兒。她被強暴了。

貝爾德醫生記得湯姆.克拉瑪發出的聲音:不是話語、呻吟或驚呼,而是他從未聽過的一種聲響──聽起來就像死亡,像湯姆.克拉瑪的一部分被殺死。他的膝蓋癱軟,朝貝爾德伸出手;醫生抓住他的手臂,撐他站著。一名護士趕過來想幫忙,她問他需不需要椅子,但他拒絕了。她在哪裡!我的寶貝在哪裡!他如此要求,一手推開醫生,撲向其中一面布簾,但護士攔住他,由後方抓住他的前臂,推著他走過走廊。她就在這兒,護士說,她不會有事……她睡著了。

他們來到檢傷區一角,護士拉開布簾。

我們生下長女後(她叫梅根,現在上大學了),妻子曾告訴我她會在腦中想像這樣的情境:在我們注視梅根初次駕車開出車道時;她離家去非洲參加夏令營時;我們發現她在後院爬樹時(這好像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族繁不及備載。妻子總會閉上眼,想像路邊一團廢鐵和肢體扭曲糾纏;或某名部落軍閥手拿開山刀,我們的女兒跪在他面前啜泣;或者她的脖子扭斷,死氣沉沉躺在樹下。父母每天都與恐懼共生。影響我們因應、處理恐懼的因素太多,無法在此贅述。我的妻子必須這麼做,她要看到這些畫面、切身感到痛苦。接著她會把這些情緒裝進盒子,將盒子擱到架上。每當煩人的擔憂悄悄襲來,她便去看看盒子,藉此讓擔憂散去,免得負面情緒盤據心頭,吞噬她生活的喜悅。

她向我描述過這些畫面,有時還在我臂彎中啜泣一陣;而我發現每個畫面都有一項共通的重點,即為清純和墮落的並置、善良與邪惡的對比。畢竟,還有什麼能比孩童更清純善良呢?

湯姆.克拉瑪看向病房中的女兒,見到我妻子只在腦中想像過的景象:綁著蝴蝶結的小辮子落在她臉上的瘀青旁,孩童般圓潤的臉上,黑色的睫毛膏暈開、斷裂的指甲上塗了粉色指甲油,他送給她當禮物的生日石耳環只剩一邊,另一邊從血淋淋的耳垂上消失了。她身邊環繞擺了醫療器材的鐵桌和浸滿鮮血的棉棒,修復作業尚未完成,所以病房還沒清理。一名身穿白色醫師袍的女子坐在床邊量血壓,她戴著聽診器,只瞥了他一眼,就又回頭看向黑色橡膠幫浦上的指針;一名女警隱身在角落,裝忙在筆記本上寫字。

湯姆像是臨死前看到人生「如走馬燈從眼前閃過」那般,看到被粉色襁褓包住的新生兒,他感到嬰兒在懷中熟睡,溫暖的吐息吹在他脖子上;他的手掌包覆住一隻小手,孩子全身抱住他的大腿;他聽到從嬰孩圓渾的肚子發出的尖聲咯咯笑。他們的父女關係從未因為孩子不守規矩而變質,那是夏綠蒂.克拉瑪獨有的經驗。由此看來,雖然這並非出於她的本意,但我知道她已經給了父母一個禮物。

他對強暴犯的怒氣終究會出現,但不是現在。在這一刻,湯姆看到、感覺到和聽到的,都是他有多麼無力保護寶貝女兒。他的絕望難以計量,也無從說明。他開始像小孩一樣哭泣,護士站在他身旁,女兒一臉慘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夏綠蒂.克拉瑪沒上前,她待在醫生那兒。你聽了可能會很震驚,但她將女兒遭到強暴一事視為必須解決的問題。就像水管破裂害地下室淹水,或者再糟一些──像是大火燒毀了整棟房子,可是他們兩人毫髮無傷──重點在這裡──他們活下來了。於是她的思緒馬上轉向房子的重建工程。

她看著貝爾德醫生,雙手抱胸,問道,哪種強暴?

貝爾德頓了一下,不確定她在問什麼。

夏綠蒂注意到他的困惑。我是說,是派對上哪個男生做過頭了嗎?

貝爾德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帕森警探比較清楚。

夏綠蒂挫折感大增。我是指檢查結果。你們做了性侵驗傷嗎?

有,依法一定要做。

所以從檢查結果來看,有可能知道是哪一種狀況嗎?

克拉瑪太太,貝爾德說,也許我們應該讓妳先看看珍妮,再到比較安靜的地方跟妳和妳先生討論這件事。

夏綠蒂感到不悅,但沒有反對。她並不難搞,如果我的描述讓你產生別種感覺,我強烈向你保證,我不是故意的。我非常尊重夏綠蒂.克拉瑪。她這一生並不順遂,可是對兒時遭遇的創傷卻意外輕描淡寫。我想這也凸顯了她堅毅不拔的個性。我相信她真心愛丈夫,雖然先生在她面前總抬不起頭;她也愛她的孩子,而且從未偏心──雖然她對珍妮的標準更高。愛是一門藝術,不是科學,每個人都可以用不同方式證明愛,在心中用不同方法體會愛。愛可以讓一個人哭,讓另一個人笑;讓這人生氣,讓那人難過;讓他性欲高漲,讓她滿足入睡。

而夏綠蒂,她是透過一片稜鏡感受愛。但要我解釋可能又會顯得語帶批判,或使你開始討厭她。夏綠蒂迫切需要重建兒時失去的一切──也就是傳統美國家庭(我想她甚至用過「無聊」來形容)。她愛這個小鎮,因為鎮民都與她觀念相仿:努力工作、注重道德。她愛她的房子,因為那是一棟新英格蘭殖民時期的建築,位在安靜的社區。她熱愛當湯姆的妻子,因為他是愛家的男人,有個好工作──雖不是最好,但最好的工作往往讓男人遠離家庭。湯姆經營數家汽車經銷公司。請注意,他賣的是BMW、捷豹和其他高檔車。我聽說這和「叫賣」韓國現代牌汽車的等級相差甚大。除去這些理由,夏綠蒂是否還愛湯姆?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她愛她的小孩,因為他們是她的骨肉,而且一舉一動都是孩子該有的模樣。他們聰明、體能佳、(還算)聽話;卻也麻煩、吵鬧、愚蠢,需要花費大量精神和心力教導,但又分量剛好,能讓她忙個一陣,並在倶樂部用午餐時有話題能和朋友細細分享。她深愛這張「我的家庭真美好」照片的每個細節。因此,當珍妮遭到「破壞」,她馬上急著想修復女兒。我說過了,她必須重建房子。

珍妮一抵達急診室便被打了鎮定劑。那兩個找到她的孩子說,她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可能是休克的影響,而非酒醉。她能睜眼,也有辦法坐起身,在旁人稍作攙扶下走過院子,在休閒椅上坐下。他們說,她有時似乎認得他們,知道自己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但幾秒後又全身僵直,對他們的詢問沒有反應。她有尋求協助,也哭過,然後就放空了。急救人員也回報同樣的狀況,但原則上他們不會施打鎮定劑。直到抵達醫院開始檢查,她才歇斯底里。於是貝爾德醫生決定讓她休息一下。她的出血量大到令醫生擔心,因而未等候家屬同意便施打鎮定劑,以便檢查傷勢。

即使從夏綠蒂的外表看不出來,但女兒的模樣其實深深使她震驚。我認為在看到女兒的第一瞬間,她感到的情緒幾乎是與湯姆相同的。雖然他們出了臥室就不太有肢體接觸(在房內也只是進行某種機械化的親密動作),但這時她抓住湯姆的手臂,把臉埋進他的上衣袖子,悄聲說「我的天哪。」她沒有哭,但湯姆感到她正奮力保持鎮定,她指甲咬進他的肌膚。當她試圖吞嚥口水,便發現自己口乾舌燥。

隔著布簾,帕森警探能看到他們,他記得夫妻倆低頭看著女兒的表情。湯姆的臉扭曲,老淚縱橫,痛楚清楚刻劃在臉上。夏綠蒂一度失去冷靜,但接下來表情又變得堅定。帕森稱之為「不動聲色」。他說他不好意思在如此私密的情況下觀察他們,但他也沒有撇開頭。他說,他很訝異湯姆如此軟弱、夏綠蒂如此堅強,然而,只要你對人類情感稍有進一步的了解,就知道事實其實相反。比起壓抑情緒,表露情感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貝爾德醫生站在他們身後,檢查掛在珍妮床尾鐵夾上的病歷表。

他建議道,我們去家屬休息室談吧?

湯姆點點頭,擦掉眼淚。他傾身吻了女兒的頭頂,又低聲啜泣了一陣。夏綠蒂撥開珍妮臉上一縷頭髮,用手背輕撫她的臉頰,悄聲說:寶貝天使……親愛的寶貝天使。

他們跟著貝爾德和帕森警探走過走廊,來到一扇上鎖的門前。穿過門後,他們又走過一條走道,來到一間小休息室,裡頭有幾張桌椅和一臺電視。貝爾德提議替他們準備咖啡或食物,但克拉瑪夫婦婉拒了。貝爾德關上門,帕森在醫生旁邊坐下,面對克拉瑪夫婦。

夏綠蒂如此描述接下來的對話。

他們顧左右而言他,詢問珍妮的交友狀況、我們知不知道派對的事、她跟男生有沒有過節、她有沒有提過學校、鎮上或社群媒體上有人騷擾她?湯姆有問必答,彷彿他身在霧中,所以看不出我們只是在迴避該談的重點。我並不是說這些問題沒有意義,或者沒必要回答。但我受夠了,你懂嗎?我要他們先告訴我一點資訊。我真的很努力要讓湯姆「作主」,因為我知道我很愛管事。只要家裡沒問題,冰箱裝滿他們要的食物,衣服都洗好、燙好,收在正確的位置,沒有人會抱怨我的態度。總而言之……我真的很努力,因為我知道,如果想要維持婚姻,讓先生作主很重要。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真的忍不住了!

於是我打斷他們,打斷那些個男人,然後說,「你們得先說清楚,我們的女兒到底出了什麼事?」貝爾德醫生和警探面面相覷,兩人都不想先開口。最後醫生敗下陣,終於告訴我們她怎麼被強暴。這答案跟我的期望不同──我本來希望是某個她喜歡的男生,只是不小心做過頭。天哪,我知道這樣說聽起來很糟糕,女權主義者會砍了我的頭吧?我並不是說那種強暴不算強暴,或不該受到懲罰。我保證──等魯卡斯長大,我會確保他知道,如果沒有得到對方同意,他一定會惹上大麻煩。我相信男生也該負責,他們必須了解,當事情牽扯到性,男女仍不平等。不只因為生理結構,還有心理因素──女生仍有壓力,得做不想做的事,而男孩和男人幾乎不了解女生經歷過怎樣的困境。總之,結果不如我所願,反而是我最擔心的狀況。帕森警探負責補充這部分細節:凶手戴了面罩,他將她面朝下壓在地上,他……對不起,要說出來很難。我腦中聽得到那些字,但說出來是另一回事。

夏綠蒂停下來鎮定心神。她有一套特殊的方法,每次必定照做。她會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迅速甩甩頭,然後緩緩吐氣。睜開眼睛後,她會先垂著眼神,接著點點頭,確定已經重新控制好自己。

我就全說了,算是早死早超生吧:他從後面強暴她──從陰道、從肛門──顯然來回折騰了一小時。好,我終於說了,就是這樣。醫院做了性侵驗傷,找到微量殺精劑和乳膠。這……這隻禽獸戴了保險套。他們也沒找到任何毛髮,那天晚上鑑識科的人從坎斯頓市過來,他們說凶手可能剃了毛。你能想像嗎?他竟然像奥運游泳選手一樣為強暴做準備。哼,不過他沒得到金牌吧?她身上每道傷口都順利癒合了,她不會覺得自己跟其他女生有什麼不同。至於心理上,這個……

她又停下來,這次比較算是為了思索現況,不是重新拾回平靜。她用一種事不關己的語氣繼續說。

我記得我這樣想:謝天謝地有這項療法。他對我寶貝女兒做的每件事我們都抹去了。請原諒我口出穢言,但我心裡是這麼想的──去他媽的,他再也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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