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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久鷹央的推理病歷表 III - 密室偏執狂 by 知念實希人
2019-10-29 21:24
我們和木村真夏談完後,又過了幾個小時。現在是晚上八點多,我在醫院後面的停車場裏,坐上我的愛車萬事得RX-8。今天被迫聽了一堆完全不感興趣的鬼故事,又像間諜一樣潛入隔離病房,真是累壞了。我決定立刻回家休息。
我轉動鑰匙,發動引擎,轉子引擎的低吟聲聽起來真是悅耳。就在我把手放在手煞車的瞬間,放在夾克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誰會在這種時候打來啊……」
我拿出手機,看見液晶畫面上顯示着「天久鷹央」。我默默地凝視着畫面幾秒鐘後,按下「取消」按鈕。
「……我甚麼都沒聽見。」
我把手機放在副駕駛座上,喃喃自語。
在這麼累的狀態下,我實在不想再應付鷹央了。就在我準備讓RX-8向前駛出的時候,手機再次響起。但今次不是電話,而是短訊。當下我本想無視它,直接回家,但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預感,所以我將手伸向副駕駛座。
不出我所料,短訊是鷹央傳來的。
『我知道你還在醫院。趕快給我過來。要是你三分鐘之內沒到,我就把你這幾個月來打算追的護理師名單貼在公佈欄上。』
「那傢伙想幹嘛啊?」
我趕緊熄火下車。
「請問有何貴幹!」
我來到醫院屋頂上,推開鷹央的家,同時也是醫局的門,氣喘吁吁地說。
「……才兩分四十八秒啊,真沒意思。」
坐在電腦前的鷹央看着牆上的掛鐘,略顯不悅地喃喃說道。
「甚麼叫做真沒意思……是說,你在打甚麼啊?」
我走近鷹央,看見螢幕上顯示的文字,不禁瞪大眼睛。上面寫着這幾個月來和我發展得不錯的護理師、藥劑師的名字。
「你自己看也知道吧,這就是你追求過的人名一覽。對了,不只名字,我接下來還會補上你是在甚麼狀況下去搭訕的。」
「給我住手!」
「嗯……畢竟你也趕上了,我今次就網開一面好了。」
鷹央移動滑鼠,把這個文字檔刪除。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彷彿看見她在關掉之前按下了儲存。
「你為甚麼會知道這麼多我私人的事!」
「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不要小看我的情資網絡嗎?重點是你搭訕了這麼多人,卻幾乎沒有一個成功,身為你的主管,我都覺得丟膾了。幾乎每個女生都說你優柔寡斷,所以你要再更積極一點才行。乾脆直接撲倒算了……」
「不用你操心!先別管這個了,你叫我來幹嘛?」
要是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可能會哭出來。
「啊,對啦對啦,我收到影片了唷。」
「影片?就是那個高中女生說的『受詛咒的影片』嗎?」
「那還用說。大概是在十五分鐘前收到的。」
「喔,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可是我不覺得這足以構成你把我叫回來的理由耶。」
「討厭,我可是預料到你一定也很想看,所以才特意把你叫回來的耶。你應該感謝我吧。」
「呃,我其實並沒有很想看……」
「你在說甚麼啊!這可是『受詛咒的影片』耶。你一定很感興趣吧!一定很想看吧!」
鷹央異常熱心地推薦。
「……我對這種東西並沒有興趣,就算你自己一個人看,我也完全不會在意。」
聽見我這麼回答,鷹央默默地噘起嘴巴。看見她的態度,我恍然大悟。
「醫師,你該不會是不敢自己一個人看吧?」
「你、你在胡說甚麼!我怎麼可能會害怕!我一點都不怕,完全不怕!」
鷹央高聲地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喔,對呀,你當然不可能會害怕嘛。我覺得我在這裏會打擾你專心看影片,所以就先告辭了。謝謝你好意叫我來。」
我忍着笑,慢慢地走向出口。這是個珍貴的反擊機會,就讓我一掃平時鬱悶的心情吧。
鷹央張大雙眼,抓着我的夾克下襬。
「等、等一下。呃,雖然我根本不害怕,可是這種時候,陪淑女一起看恐怖片,不是身為一名紳士的禮儀嗎?」
我可沒聽過這種禮儀。
「試圖把別人和異性的關係貼在公佈欄上的人,我不認同她是個淑女。」
「哎呀,冷靜,冷靜點嘛。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好了,只要你和我一起看『受詛咒的影片』,那我就不會把你和異性的關係貼在公佈欄上。可是如果你就這樣回去的話,會有甚麼後果你應該很清楚吧。」
這才不是「交易」,是「威脅」吧。
「我知道了啦,跟你一起看就好了吧。」
我聳聳肩,同時這麼說。反正我已經出了一口氣,而且萬一她真的把那些資料貼到公佈欄上,那可不得了。
「嗯,這才是小鳥。好,那我現在就來準備,你等一下。」
鷹央突然大悅,再次坐回電腦前的椅子上,操作滑鼠。
「不過,遭到『詛咒』的兩個人,都是女生對吧?就算我不會有事,但醫師你卻可能有危險呢。」
我食髓知味,再繼續恐嚇她。
「不要緊的。會遭到『詛咒』的,應該只有最近把男人甩掉的女人,而我並不符合這個條件。」
那你何必那麼害怕呢?
「可是所謂的『最近』到底是指多久以前,也沒有個清楚的界線呢。」
「我就說不要緊了,因為我這一生根本沒有交往過啊……和男人啦。」
「……這樣啊。」
但她為甚麼最後要特意補充「和男人」這幾個字呢?……算了,我還是別想太多好了。
「好,那我要開始播放囉。」
鷹央從椅子上跳下來,躲在我的背後。她果然很害怕嘛。我無奈地看着前方。
畫面被好幾道原色光線佔據。我的眼睛已經習慣這房間的昏暗,現在突然看見強烈的光線,讓我不自覺眯起雙眼。那些光線開始蠕動變形,讓我出自本能地覺得不舒服,不由自主地蹙眉。
突然,一個滿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男人影像,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這是甚麼?我感到疑惑,輕輕甩了甩頭。就在那一瞬間,我覺得好像看見了斷頭台。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就在我開始感到頭痛的時候,畫面轉暗了。看來影片已經結束了。雖然只有三分鐘左右,卻超乎想像地詭異。
對了,鷹央還好嗎?我趕緊轉過頭去。鷹央比平常人對光線更敏感,看見剛剛的影片,她一定很不舒服吧。
鷹央一臉難受地皺着眉,揉着眼角。
「醫師,你沒事吧?」
「……好亮喔。我的眼睛好痛,頭也很痛,但我沒事。」
我鬆了一口氣之後,想起剛剛浮現在腦海的影像。一個渾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男子,以及西洋的處刑裝置。為甚麼腦中會出現這種不吉利的影像呢?
「呃,醫師。我剛才看到一半的時候,有些奇怪的畫面浮現在腦海耶……」
我戰戰兢兢地對着還在繼續揉着眼角的鷹央說。
「對啊,影片裏摻雜了很多東西呢。真是惡劣。」
「摻雜了很多東西?」
「怎麼,你沒發現啊?」
鷹央走到電腦前,再次操作滑鼠。螢幕中出現剛才那段影片的靜止畫面。
「你仔細看……我記得應該是在這附近吧。」
影片一格一格地播放,就在下一瞬間,那佈滿了詭異圖樣的畫面中,出現了一個渾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男人。男人的脖子斷裂,從脖子溢出的血液把白色的T恤染成暗紅色。
「啊……」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鷹央繼續按着滑鼠。男子的影像消失,畫面再次被互相交織的原色所佔據。
「這是……」
「大概是想達到閾下刺激吧。有人故意把那個噁心的影像藏在影片裏。」
「我記得所謂的閾下刺激,就是一種對潛意識的刺激對吧。」
「對,沒錯。只要像這個影片一樣,在影片中瞬間插入某個畫面,人雖然不會注意到,可是潛意識卻會受到影響,行為也會出現變化。據說過去曾有人在電影裏插入爆谷的影像,結果那間電影院的爆谷銷量急速成長。現在這種方法已經遭到禁止了。」
鷹央把影片關掉。
「剛才那個有屍體的影像,是真的嗎?」
「你在說甚麼,完全是假的啊。血的顏色很奇怪,傷口也很粗糙,那大概是從某部恐怖片裏剪下來的畫面吧。不知道是誰製作的,但真是老套又低級。只要有專門的影像軟件,就算是一般人,也只要花一天就能做出那種影片來。甚麼『受詛咒的影片』嘛,害我白期待了一場。」
鷹央嗤之以鼻。剛才明明還怕成那樣。
「所以木村真冬小姐就是在潛意識當中,受到摻雜在影片裏的噁心畫面所影響,所以本來就因為成績而煩惱的她,便因為突發性的自殺傾向而跳軌。是這樣嗎?」
在心神耗弱的時候看見這種影片,會受到奇怪的影響也不足為奇。
「的確有這個可能。但是木村真冬說她不只看見奇怪的影像,還聽見奇怪的聲音。這支影片沒有聲音啊……」
鷹央低下頭,開始自言自語。既然陪她看影片的任務也完成了,我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我丟下像是在唸經一樣持續喃喃自語的鷹央,慢慢走近出口。就在我將手伸向門把的瞬間,鷹央正好抬起頭。我趕緊把手抽回。
「……也就是說,還是得和本人碰個面才行囉。咦,小鳥,你為甚麼在那裏?」
「不,沒甚麼……你說碰面,是指跟木村真冬小姐碰面嗎?」
我拚命轉移話題。
「沒錯。我有些事情想要確認一下,如果我的推測沒錯,那一切就解決了。」
「解決?可是從今天的狀況看來,我們好像不管怎樣都沒辦法進入隔離病房了耶。」
「不,沒關係。其實我想到了一個好方法。既然要玩間諜遊戲,果然還是這個最棒。」
鷹央說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開始呵呵笑了起來。看來她又想到了甚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吧。我剛才真的應該早點離開這裏才對。
我對自己的決斷力不足感到懊悔不已,這時,房間角落的內線電話響起。我將手伸向話筒。
「您好,這裏是統括診斷部醫局。是的……鷹央醫師在……是……甚麼!」
「怎麼了,幹嘛發出怪叫。是誰打來的?」
「呃,是急症室打來的……對方說木村真夏小姐從自己家裏的樓梯滾落,被送到急症室了。」
「甚麼!」
鷹央睜大她原本就很大的雙眼,高喊着:「急症室對吧?」同時從房間飛奔而出。我把話筒掛好,趕緊追上鷹央。
「木村真夏在不在!」
鷹央猛然打開急症室的門,大聲喊道。在入口附近的護理師指着裏面的急救處置區,說:「在那裏。」
「請問,為甚麼要通知統括診斷部過來呢?」
我目送鷹央大步走向急救處置區的背影,同時對旁邊一個認識的護理師問道。統括診斷部接受的是其他科別難以診斷的病人,傷患通常不會找我們才對。
「因為病人有可能是自殺未遂,所以我本來想通知精神科的值班醫師,但是病人拒絕了。」
「所以是病人主動要求通知鷹央醫師過來嗎?」
「是的。」
原來如此,我知道我們為甚麼會被找來了。接下來就是弄清楚木村真夏到底發生了甚麼事。該不會她和妹妹一起看的『受詛咒的影片』,效果一直持續到現在吧……不,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蠢事。
我搖搖頭,甩開湧上腦海的想像。
我走進急救處置區之後,便看見躺在床上的木村真夏正在和鷹央談話。她的母親坐在床邊,帶着懷疑的眼神看着鷹央。另外還有一位身穿白袍、體格很好的中年男子,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我看過他。如果我記得沒錯,他應該是整形外科的醫師。我走向那位整形外科醫師。
「您好,我是統括診斷部的小鳥遊。請問木村真夏小姐的狀況怎麼樣?」
「啊,你好。不好意思突然把你們叫來,因為病人本人非常堅持。聽說她是從家裏大樓的緊急逃生樓梯滾落,幸好只有輕微的挫傷和腳踩扭傷而已,沒有骨折。我們剛才已經幫病人照了頭部*CT,也請腦外科來會診,腦部應該沒有甚麼大礙。另外,因為病人有可能是自殺未遂,雖然她本人非常抗拒,但我還是通知了精神科的值班醫師。」(譯註:Computed tomography。電腦斷層攝影。)
「我知道了。謝謝您。」
我向整形外科醫師道謝後,便走向病床。
「也就是說,你又看了一次『受詛咒的影片』,當你回過神來,就已經跌落在樓梯下了?」
「是,沒錯。在我們家大樓的緊急逃生樓梯。」
「你為甚麼會想特意跑到那種地方,再看一次那個影片呢?」
「因為……」
真夏支支吾吾地說,看了母親一眼。母親很露骨地將視線移開。
「因為我和媽媽吵架,不想待在家裏……就算我說真冬沒有自殺,媽媽還是一直叫我相信精神科醫師,完全不願意相信我。」
真夏的聲音愈來愈大,語氣中流露出難以壓抑的不滿。
「所以你就離開家,又看了一次影片。」
「是的。我心想如果再看一次,搞不好就會發現甚麼。結果我突然聽見奇怪的聲音,覺得很不舒服……等我回過神時,就已經從樓梯上滾下來了。」
「原來如此。聲音啊……」鷹央抓抓鼻頭。
「醫師,這樣就能證明一切都是那個『受詛咒的影片』造成的,對吧?不只是真冬,連我都遇到了。」
「你在說甚麼傻話!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詛咒』呢?」
就在真夏興奮地這麼說的時候,母親斥責道。真夏高聲大叫:「媽媽你不要吵啦!」
看着這對母女的爭論,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先不論所謂的『詛咒』是否為真,這一切有沒有可能是被真冬甩掉的那個男生的所做所為呢?他對甩了自己的妹妹,以及慫恿女友甩掉自己的姊姊心生怨慰,因此加害兩人——這也是有可能的吧。例如對她們下毒之類的……
「小鳥,幫她辦理住院手續。」鷹央突然對我做出指示。
「咦,是住在統括診斷部的病房嗎?」
「沒錯。我們應該有空床吧,讓她去住那裏。」
「請等一下!」
原本在和女兒爭論的母親似乎聽見了我們的對話,大聲地說。
「我女兒不是住進精神科嗎?」
「對,不是精神科。是統括診斷部。」
「為甚麼?真冬不就是住在精神科嗎?」
「病人不是說自己沒有自殺嗎?既然不是自殺,就表示跌落樓梯的原因不明,所以就由我來擔任主治醫師,好好做出診斷。」
「我不要。請讓墨田醫師當她的主治醫師。」
鷹央挺起胸膛這麼說,但母親卻斬釘截鐵地拒絕。鷹央皺起了鼻子。
「墨田醫師白天說,你是一個才任職第四年的醫師,而且是個怪人。要是被你這種醫師診療,原本會痊癒的病也治不好了。」
聽見母親連珠炮地這麼說,我不禁咬着嘴唇。的確,鷹央成為正式醫師才四年,事實上也確實是個怪人,但相反地,鷹央擁有的知識比這間醫院裏的任何人都豐富。而且我也親眼看見她利用那些知識,拯救了許多因為找不出病因而痛苦不已的病人。墨田對這個母親灌輸的觀念,實在是充滿惡意的偏見。
「我才不要!我不要住在精神科,我才不相信那個叫做墨田的醫師。」
真夏也加入了鷹央和母親的爭論,事態逐漸變得不可收拾。其實我或許應該插手打圓場,可是老實說,我沒有自信能獨自處理眼前的狀況。
我聽見背後傳來一個小跑步的腳步聲。是不是有人看不下去,準備介入仲裁了呢?我滿懷期待轉過頭去,但一看見走進急救處置區的人,便頓時失語。
趕來這裏的人是墨田。剛才整型外科醫師口中的「精神科的值班醫師」,原來就是墨田啊。
「你在做甚麼!」
墨田把我推開,走向病床,同時大吼道。
「你為甚麼會來這裏?」
鷹央看見墨田便立刻皺起眉頭。
「我在值班,結果接到通知說真夏小姐因為自殺未遂而被送來急症室啊。」
「她不是自殺。」
「我沒有自殺!」
鷹央和真夏異口同聲地說,墨田顯得有點詫異。
「總、總而言之,你就在精神科病房住個幾天吧,你大概也因為妹妹的事很疲勞了。」
聽見墨田的提議,母親在一旁附和:「請務必這麼做!」
「我不要。我明明沒有自殺,為甚麼非得住精神科病房不可?」
「對啊。這傢伙要住統括診斷部的病房。」
「在妹妹跳軌後幾天,姊姊也從樓梯上滾落,這太不尋常了吧。總之你先住進我們科……」
墨田說到這裏突然打住,定睛凝視着躺在病床上的真夏。
「怎、怎麼了?為甚麼突然看我。」真夏略顯畏縮。
「對呀……姊妹一起自殺未遂,真的太不尋常了呀……」
墨田的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
「天久醫師,都是你做的吧?」墨田轉向鷹央,加強語氣地說。
「我做的?甚麼事情?」鷹央皺着眉。
「你想矇混也沒用喔。我從擔任你的指導醫師時,就知道你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你到底在說甚麼?」
「跳軌病人的雙胞胎姊姊,在你出現的那一天從樓梯上跌落。為甚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仔細想想其實很簡單。你本想和真冬小姐談話,卻被我趕出隔離病房,於是你就利用了真夏小姐和真冬小姐是同卵雙胞胎的這件事情,對吧?」
「……滿有意思的嘛,你繼續說下去。」
墨田一臉得意地開始說明,而鷹央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
「和真夏小姐接觸之後,你大概是這麼對她說的吧——『請你和你妹妹交換身分』。」
聽見墨田的話,我睜大了雙眼。姊妹互換身分?這種事情有可能做得到嗎?我回想白天在隔離病房看見的木村姊妹。的確,她們兩人只要交換衣服,說不定就能冒充彼此。
「真夏小姐換下自己的衣服,穿上病人服,讓真冬小姐離開了隔離病房。但是真冬小姐卻沒有去找你,而在自己家裏再次嘗試自殺。就是這樣沒錯吧!」
墨田伸手指着鷹央的鼻子。鷹央將視線垂下,雙肩微微顫抖。接着,耳邊傳來呵呵呵的聲音。
「呃,鷹央醫師?」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我戰戰兢兢地開口,沒想到鷹央卻突然捧腹大笑。
「對。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想到可以讓雙胞胎互相冒充身分。真不愧是以前指導我的醫師呢。」
鷹央邊笑邊說,我不禁目瞪口呆。鷹央真的把這對雙胞胎互相調換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可就不得了了,這會變成一個重大的責任問題。
墨田像是覺得勝券在握,揚起嘴角。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甚麼都做得出來呢。這件事情我會往上呈報的,你讓病人逃出隔離病房,甚至導致病人再次自殺未遂,這可是天大的醫療疏失,要是弄不好……」
墨田自以為勝利而驕傲地這麼說,但站在她面前的鷹央卻豎起左手的食指,左右緩緩搖動。
「喂、喂,你可別太快下定論喔。我剛剛是說我『想到』可以這麼做,沒人說我『已經』這麼做了喔。」
「啊?甚麼嘛,事到如今你還想強辯,真是難看。」
墨田撇嘴。這時,真夏的母親縮起脖子,微微舉起手。
「那個……墨田醫師。躺在這裏的並不是真冬,而是真夏。雖然她們長得很像,但是我們家人都能清楚地區別她們。」
「咦?」墨田半張開嘴,發出愚蠢的叫聲。
「對啊,請不要說奇怪的話,我是真夏。你看。」
真夏揮動她的左手腕。真冬的手骨折了,如果在場的是她,不可能做出這種動作。
「咦,可是……天久醫師剛剛說……」
「沒錯,我本來打算明天就利用你所說的方法,和木村真冬談一談,但這一切都還沒有付諸實行。因為直到剛才為止,我都還沒有辦法確定木村真冬發生了甚麼事。」
啊,在接到急症室通知前,鷹央說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原來就是讓雙胞胎互相交換啊。
「怎麼會……」
墨田垂下雙肩,而她面前的鷹央挺起胸膛。
「這場比賽又是我贏了,所以我要讓木村真夏住進統括診斷部的病房。這樣你就沒話說了吧。」
墨田本來正想有氣無力地頷首,卻突然抬起頭。
「這完全是兩碼子事吧!況且我們本來就沒有比甚麼賽。」
「嘖,被你發現了啊。」鷹央咂嘴。
「不管誰說甚麼,我都要讓她住進精神科的隔離病房。要是讓她住在護理師沒辦法隨時看見的地方,萬一她又自殺了怎麼辦?」
「我沒有自殺!我才不想要住進那種地方!」
真夏在床上坐起來大叫,墨田的表情變得僵硬。
「病人都這麼說了,應該送到我們科比較好吧?」
鷹央用挑釁的視線望着墨田。
「我、我是精神保健指定醫師唷!」墨田用顫抖的聲音說。
「那又怎麼樣?」
「精神保健指定醫師就算沒有得到病人的同意,只要判斷該病人有自殘或傷害的危險,就能在監護人的同意之下,強制病人住院。」
「喔,我知道,就是醫療保護住院嘛。你打算使用這個權限嗎?」
「這也是沒辦法的呀。我不能丟着真夏小姐不管。」
「她是這麼說的,你同意讓你女兒強制住院嗎?」
鷹央對着一臉茫然地看着事情發展的母親說。母親只疑惑地說:「咦?甚麼?」並沒有立刻同意墨田。原本一直希望女兒住進精神科病房的她,或許在聽完了剛才的對話之後,對墨田的信賴產生了動搖吧。
「看來監護人還無法決定要不要同意呢。那你要怎麼辦呢?難道你要再請一名精神保健指定醫師過來,改為沒有監護人的同意也能執行的緊急安置嗎?我想你應該不至於做到這種地步吧。」
墨田沉默不語,只能悔恨交加地瞪着鷹央。
看來勝負已定。但是,讓真夏住進統括診斷部就好了嗎?姑且不論墨田,真夏的母親也還沒完全接受,這不會是個問題嗎?
就在我這麼思考的時候,鷹央豎起左手的食指,說:
「對了。我本來打算明天再慢慢來,但是既然演員都湊齊了,我乾脆就在今天把事情做完吧。」
「……你在說甚麼?」
墨田像是低吟似地說,而鷹央對她投以微笑。
「你現在立刻把木村真冬從隔離病房帶來這裏。」
「啊?為甚麼我非得這麼做不可?」
「為了證明我的假設成立。如果我想的沒錯,那麼今天就能說明發生在她們兩人身上的事情。」
「真的嗎!」雙胞胎姊妹的母親探出身子說。
「嗯,真的。假如我失敗的話,統括診斷部就不再對這對雙胞胎進行診斷。這個條件不壞吧?」
鷹央奸詐地笑着,而墨田露出苦澀的表情,微微點頭。
「我們要去哪裏?」我小聲地對走在身邊的鷹央問道。
墨田把真冬帶來急症室之後,鷹央就高舉雙手做出「萬歲」的動作,接着宣佈:「我們去地下室吧。」於是,木村姊妹和她們的母親、墨田還有我,便跟着鷹央一起來到醫院的地下室。天醫會綜合醫院的地下室裏擺放着螺旋式CT、MRI、伽瑪刀等最新型的機器,是主要用於進行各項檢查的樓層。
「就是這裏。進來吧。」
鷹央打開走廊中間的一扇門,開了房裏的燈,要我們進去。
「咦,這個房間是用來做甚麼的?」
「別管那麼多,進來就對了。」鷹央催促着我們。
那是一間大約三坪大小的房間,角落放着一張單人病床以及一台類似心電圖的檢查儀器,另外還有一盞立燈。那個檢查儀器我好像在哪裏看過,到底是甚麼呢?
「呃,請問你要在這裏做甚麼呢?」
真冬面露不安地問道。由於她是突然從病房被帶來這裏,所以身上還穿着病人服。
「我要證明你沒有自殺。」
真冬輕輕發出「咦?」的一聲,睜大了雙眼。這時,真夏走到真冬的身旁,對她說:「沒事的。」然而真夏自己看起來也顯得有些不安。不,不只她們兩個,她們的母親和墨田也神經質地環顧房間。而我自己也對鷹央接下來要做的事感到一絲不安,畢竟這個人有時會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啊……
「好,那就開始吧。」
鷹央興高采烈地說,同時從白袍口袋裏拿出一副太陽眼鏡戴上。
「你為甚麼要戴太陽眼鏡?」我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於是不由自主地問道。
「別管那麼多,安靜等着就好。等等會出現一件很有趣的事。」
鷹央往房間內部走去,將手伸向牆壁上的開關。下一秒鐘,整個房間就被黑暗給吞噬。
「甚麼!」「甚麼都看不見!」
「停電了嗎?」「怎麼了?」
驚慌的聲音在房裏迴盪。
「不要緊,我只是把燈關掉了而已,冷靜點。」
鷹央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醫師!要關燈的話,請事先說一聲好嗎!」
「別這麼生氣嘛,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效果而已。好啦,重頭戲準備登場了。」
面對我的抗議,鷹央帶着愉快的語氣回應。她到底想做甚麼呢?
「Show time!」
鷹央高聲一呼,同時房間裏充滿刺眼的光線。我滿腦子混亂,只好僵立在原地。
放在床旁的立燈一直激烈閃爍,光線照射着我們。由於燈光閃爍得實在太激烈,讓人眼睛感到疼痛。
就在下一瞬間,真夏和真冬忽然踏出腳步,在閃爍的燈光下搖搖晃晃地緩緩走向前方。
「真夏……真冬……」
母親驚訝地呼喚着兩個女兒的名字,但是她們兩人卻對母親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閃光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用同樣的步調慢慢往前走。
這時,燈光突然停止閃燦,取而代之的是日光燈的光線照亮了房間。
真夏和真冬搖搖晃晃地走向站在房間最深處的鷹央,忽然全身癱軟地倒了下來。
「哎呀。」
鷹央張開雙臂,試圖扶住兩人,但是個子嬌小的她根本不可能同時撐住兩人,所以和她們一起跌在地上。
「哇,我不能動了。好重。小鳥,快來救我!」
被兩個人壓在底下的鷹央雙腳踢來踢去。我趕緊跑向倒在地上的三個人,這時真夏和真冬正一邊搖頭,一邊緩緩坐起。
「我……」「發生甚麼事了……」
兩人左右張望着。
「你們全都不記得了嗎?」
母親立刻跑上前去,對兩人說。
「不記得甚麼?」
真夏看着母親,不停眨眼。
「剛才……發生甚麼事了?」
母親擔心地俯視着兩個女兒,喃喃說道。
「這就是『詛咒』的真相。」
從雙胞胎底下爬出來的鷹央將白袍上的髒污拍掉,用洪亮的聲音說。
「詛咒?」母親面露害怕的表情反問道。
「對。我只是把這對雙胞胎看過『受詛咒的影片』後出現的症狀再重現一次罷了。不過呢,那根本不是甚麼『詛咒』,只是一種神經性疾病而已。」
「疾病?剛剛那樣是某種病嗎?」母親探出身子說。
「嗯,沒錯。」
鷹央像表演成功的魔術師一般攤開雙手。
「是癲癇。」
「癲癇?癲癇不是會全身痙攣的那種病嗎?」
「那是*強直間代性發作,也就是痙攣最嚴重的發作。一般人對癲癇的印象或許都是那樣,但是所謂的癲癇,其實是腦神經放電異常所造成的。癲癇有許多種臨床症狀,包括身體的一部分或全身痙攣、失去意識,有時還會出現幻覺或是既視感。引發癲癇發作的因素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光線的刺激。」(譯註:tonic-clonic,俗稱大發作。)
聽完鷹央的說明,我總算想起來這個房間的用途了。這裏是腦波檢查室,如果懷疑病人有癲癇,就會帶病人來這裏測定腦波。
「那該不會……」
真夏的意識似乎恢復清醒了,她站起身,喃喃地說。
「沒錯,那個『受組咒的影片』裏有相當激烈的閃光,使你們的腦神經產生異常放電,導致癲癇發作。」
「所以她們兩個人看起來像是自殺的行為……」
我回想着木村姊妹剛剛的舉動,同時問道。
「嗯,那是癲癇發作——大概是複雜部分性發作(complex partial seizure,CPS)所導致的吧。複雜部分性發作會讓患者在沒有意識的狀態下做出各種行為,也就是俗稱『自動症』的症狀。她們兩個人的無意識行為,就是往前走幾步;而發作的當下,假如病人正好站在車站月台上或樓梯上,看起來的確有點像自殺。」
鷹央朝墨田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墨田垮着一張臉,別過頭去。
「順帶一提,我是在剛才姊姊也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才確定這都是癲癇造成的。因為同卵雙胞胎當中,如果有一個人罹患了癲癇,那麼另一個人有百分之五十的或然率也會罹患。」
鷹央轉向真夏。
「因為你看了『受詛咒的影片』,所以證明了你妹妹並沒有自殺喔。」
「可是,真冬掉下鐵軌的時候,我也一起看了那個影片。為甚麼當時我沒事,只有真冬……?」
「癲癇通常會在各種不同因素加在一起時,才會發作。特別是大腦因為壓力太大、睡眠不足等原因而疲勞時,更容易發作。欸,你啊。」
鷹央朝坐在地上聽着她們對話的真冬說。真冬顫了一下,回答:「呃,是。」
「你因為快要考試了,所以壓力很大對吧?而且你為了念書,甚至犧牲睡眠時間。」
聽見鷹央的話,真冬慢慢站起來,點點頭。
「這就是第一次看『受詛咒的影片』的時候,只有你發作、跌落鐵軌的原因。而已經透過推甄決定學校,沒有壓力的姊姊,則沒有發作。」
「那我今天晚上從樓梯跌下來,又是為甚麼呢?」
聽見真夏的問題,鷹央對她投以微笑。
「你很後悔讓妹妹看了奇怪的影片,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壓力。而且你一直在煩惱妹妹的事,最近都沒有睡好對吧?」
面對鷹央的問題,真夏微微頷首,回答:「是的。」
「順帶一提,看完影片之後之所以會出現強烈的不安感以及幻聽,應該也是癲癇發作的症狀。這種症狀有時會出現在顳葉癲癇。」
鷹央豎起左手食指,像指揮家一樣揮動;這就是她論證結束的信號。在此同時,沉默籠罩着這個小房間。
「那、那麼……接下來我女兒們會怎麼樣?這是可以治療的嗎?」
母親擔憂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癲癇的類型很多,有的就算完全不治療,也幾乎不會發作;有的必須要動腦部手術。這兩個人的症狀並不是典型的例子,需要進行甚麼樣的治療,現在還不清楚。」
說到這裏,鷹央對雙胞胎和母親揚起嘴角。
「不過你們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發作過,因此只要避開強烈的光線刺激以及壓力,極可能不需要進行甚麼特別的治療。」
「……太好了。」
母親露出安心的表情,用力抱緊茫然地佇立的女兒們。雙胞胎雖然有點猶豫,但也伸手環抱住了母親。
鷹央不理會互相擁抱的三人,把視線轉向我。
「總之先讓木村真夏住進統括診斷部的病房吧。明天一大早就請神經內科來會診,並安排她轉診。住院手續就交給你了。」
「啊,好的。可是那真冬小姐要怎麼辦?」
「交給精神科就好了。現在已經證實她沒有自殺了,精神科應該也會請神經內科來會診,對吧?」
鷹央把話題拋向站在房間角落的墨田。墨田雖然撇着嘴,但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
「你看起來好不甘心喔,是因為自己的診斷錯了,所以這麼不甘心嗎?」
鷹央露出一個討人厭的笑容,走向墨田。真希望她不要隨便去挑釁別人。
「怎麼可能。知道真冬小姐並不是自殺,當然是一件好事。畢竟我也不想看到高中生自殺啊。」
「嗯,說的也是。能這麼乾脆地承認自己落敗,你雖然一無是處,也不愧是我以前的指導醫師呢。」
「我並不是一無是處,而且我們本來就沒有在比賽。」
墨田轉過身,舉起一隻手,說:「真冬小姐的事情我會好好處理,你放心吧。」便離開了房間。
鷹央目送墨田離開後,看着擁抱彼此的母女三人,帶着惡作劇的口氣輕聲地說:
「欸,小鳥。今天晚上把妹妹送到我們的病房,把姊姊送去精神科好不好?來打賭明天墨田會不會發現雙胞胎被調包……」
「不要自找麻煩!」
*
「真夏小姐的住院手續已經辦好了,給神經內科的轉診單也寫好了。」
鷹央在地下室揭開「詛咒的影片」真相後,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疲累不堪的我回到鷹央的『家』,向她報告。
「喔,辛苦你了。」
躺在梳化上看書的鷹央說。
「真的好累喔。都這種時間了,我一定會被護理師念。不過這麼一來,事情就解決了呢。」
「啊?你在說甚麼。接下來才要開始辛苦呢。」
「咦?甚麼意思?」
「現在有一支可能導致癲癇發作的影片,正在國高中生之間流傳呢。明天一大早就必須向各機關呈報,請他們做出處置。所幸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死亡,但只要有一步差錯,就可能造成嚴重的悲劇。」
這麼說來的確如此,這件事必須請行政機關出面處理才行,可是……
「請問,你說向各機關呈報……是誰要去呈報?」
「當然是你啊。」
「……說的也是。」
我露出一個虛弱無力的笑容。鷹央非常不擅長這種事務,我幾乎可以想見她和負責人引起衝突的模樣,只好由我來做了。
「看來明天會很忙吧……那我先回去囉。」
「啊,等一下。」
就在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準備離開的時候,鷹央把我叫住,接着把她手裏的書遞給我。
「這本書借你看。」
「這是甚麼書?」
我看了一眼封面,上面寫着《七夜怪談》。白天說過的事,她還記得啊。
「……謝謝。」我感到一陣強烈的疲勞感襲來,隨隨便便地向她道了謝。
「你今天內要把它看完,明天交一份讀後感想給我。」
「開甚麼玩笑!」
「好啦,我只是開玩笑。不過你只要一開始看就會停不下來喔,而且看完之後會怕得不敢去上廁所。」
「怎麼可能。好啦,晚安。」
我打聲招呼後,便離開了鷹央的『家』。我聽見身後的鷹央說了聲:「嗯,就這樣吧。」
就這樣,將雙胞胎姊妹捲入的『受詛咒的影片』事件總算落幕。
「這是甚麼?太可怕了……」
幾個小時後,我躺在床上,手拿着《七夜怪談》,用顫抖的聲音喃喃自語。我回到家之後,本來只想先看個一點點,沒想到真的像鷹央所預告的,一旦開始
看就停不下來,結果我一口氣把整本書都看完了。
這本書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真是太誇張了……
驚悚的結局讓我到現在都還在心悸。事到如今我才後悔自己為甚麼要在三更半夜看這種書,但已經無濟於事。
「啊,明天要早起呢,還是趕快睡吧!」
家裏並沒有別人在,但不知為何我卻情不自禁地大聲說。
我拉了一下從日光燈垂下的拉繩,房間瞬間被黑暗吞噬。
「不行不行不行!」
我趕緊再拉一下拉繩,把燈點亮。我沒辦法在這種狀況下讓房間變暗。
我沒辦法,只好下床,打開辦公桌上的筆電。
在心情平復之前,我先上個網好了。看一些好笑的影片,或許就能稍微緩解一下這份恐怖。
我看着螢幕,發現有一封新郵件。打開收件夾一看,原來是我所屬的純正醫大綜合診療科醫局寄來的信件。我算是由醫局派遣來天醫會綜合醫院工作的。
「醫局寄來的電子郵件?會是甚麼事呢?」
我操作滑鼠,打開信件,瀏覽信件的內文。
「……咦?」
我忍不住發出驚訝的叫聲。一時之間,我無法理解這封郵件的意思。我用力搖頭,不斷反覆看了好幾次內文,於是我的腦袋慢慢理解發生了甚麼事。
「不會吧……」
我喃喃自語。沙啞的聲音,緩緩融入房間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