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瑪拉茲英靈錄卷一:月之花園 by 史蒂芬·埃里克森
2019-10-29 20:53
烏鴉!巨烏鴉!
你們那詛咒的利爪橫掃歷史,
嘲弄著黑色羽翼之下的一切——
破碎白晝,標記夜晚,
撕裂清白的光明,
帶來無邊的黑暗。
烏鴉!巨烏鴉!
你們那空中盤旋的姿態,
如風雲,如雷雨般橫掃天際,
拒絕為其他生物留下空間——
破碎白晝,標記夜晚,
撕裂清白的光明,
帶來無邊的黑暗。
烏鴉!巨烏鴉!
你們那咔嗒作響的鳥喙,
吐出緊張和絕望的汁液,
骨骼和關節的響聲,
承諾著這個日子——
我看到你們眼裡的光芒,
嘲笑中,凝霜於所有的生命。
你們飛過,卻只是幻影——
我們停步,我們凝望,
我們瞭解你們飛行的路徑,
咒罵你們帶來的冰冷風聲。
你們一次又一次地,
盤旋在我們周圍,
一次又一次,哦,永恆地再次!
《烏鴉》
克利提
萊伊斯特已經擊落了兩條黑龍,現在還剩兩條在高空中盤旋,紅翼希拉娜加速飛走,遠離了他的視線,躲到山的那一邊去了。雪魔暴君知道她了受傷,巨大的生命和力量隨著流血而受損。
「現在,」他張著破碎的嘴脣說,「她會死。」巨龍那肆虐的力量撕裂了萊伊斯特的肉體,它們口中噴出的魔力猶如一團火息。他那脆弱、泛黃的骨頭裂開、粉碎和破滅。所有能讓他保持在空中並移動的,則是雪魔族迷道。
只要拿到了魔巢,他就能夠重新聚集起健康有活力的身體。他正在靠近這個目標,翻過最後一座山脊,城牆就在視線之內了,那就是唯一阻礙萊伊斯特獲得巨大力量的東西。
戰鬥讓山頂變得一片荒蕪,迷道的碰撞毀滅了一切。萊伊斯特打敗了黑龍,他喜歡聽它們那痛苦的叫聲。他大笑著,揚起濃密的塵土,遮蔽它們的視線。他點燃了它們飛行路線上的空氣,雲霧和火焰繚繞,他再次感覺到活著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他行走著,繼續蹂著周圍的大地,頭猛地一擺,撞碎了一條跨過寬闊河流的石橋。那裡本來有一個守衛營地,裡面的士兵拿著鐵製的武器——奇怪的生物,比伊瑪斯還高。然而,他感到他們很容易被奴役。這些特殊的傢伙,不過,在他和龍的戰鬥中,他毀滅了他們,以免被分散注意力。現在他又遇見了另一個人,穿著同樣的制服,騎著一匹馬,他們干擾了他,所以他連人帶馬一起殺死。
巫術的火焰繚繞在他身邊,萊伊斯特往幾分鐘前希拉娜消失的山頭走去。預料到會有另一次伏擊,雪魔族暴君聚集起自己的力量,緊握著拳頭。然而,他毫無阻礙地登上了山頭,她逃走了麼?他伸長脖子看向天空。不,她沒有,兩條黑龍仍然在空中盤旋,它們中間還有一隻巨烏鴉。
萊伊斯特翻過山頭,停了下來,看著面前的山谷。希拉娜在那裡等待,她那紅色的鱗片帶著黑色的條紋,灼傷的胸口溼潤。她收攏雙翅,趴在谷底看著他。一條小溪穿過荊棘遍佈的土地。
雪魔族暴君殘酷地笑了起來,這裡就是她的葬身之地。山谷的另一邊是低矮的山脊,而那背後,他的魔巢就在黑暗中散發著光芒的城市裡。萊伊斯特停下腳步,看著那座城市。上古時期,哪怕是最宏大的雪魔族城市跟它比起來都相形見絀。那奇怪的藍色和綠色的光芒是什麼東西?竟然能夠跟黑暗分庭抗禮?
那裡面一定有什麼祕密,他渴望發現。「希拉娜!」他大叫著,「伊蘭!我饒你一命!現在馬上滾開,希拉娜。我的慈悲只此一次。你聽到我說的話了,伊蘭!」
紅龍仍然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那雙發著光芒的複眼像是燃燒的火焰。她沒有移動,也沒有回答。
萊伊斯特大踏步朝她走去,驚訝地發現她的迷道關閉了。這算是投降麼?他又一次大笑起來。
就在他靠近的時候,頭頂的天空起了變化,散發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光芒。遠處的城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颳著風的泥潭。遠處隱約有山脈起伏的線條,冰封的河流,散發著明亮而青春的氣息。萊伊斯特放緩了腳步。這是一片古老的景象,甚至在雪魔族時代之前。是誰引誘我來到此地?
「噢?真是讓人驚訝……」
暴君的目光掃過,一名凡人站在他面前。萊伊斯特揚起枯萎的眉頭,看著那名男子奇特的裝束——破爛而褪色的紅外套,滿是食物汙漬的寬鬆袖口,寬鬆的褲子染成了讓人吃驚的粉紅色,寬大的黑色皮靴包裹著他的腳。那男人掏出一片布,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親愛的先生,」他氣喘吁吁地說,「你在這裡可不算古老的!」
「有個不死族跟你在一起。」萊伊斯特嘶啞地說,「就連你說的話都帶著一點他們的口音。你是出來拜倒在我腳下的麼?你算是我第一個幫手了,怎麼,渴望著來自我的獎勵?」
「啊哈,」那人回答說,「您誤會了,先生。科盧普雖然只是個卑微而軟弱的凡人,但他是站在您面前的——他不會對任何人鞠躬,不管是雪魔族還是神祇。這就是這個你漠不關心的新時代與之前的細微差別。你不小心進入的正是眼前這卑微的科盧普的夢境。科盧普就站在你的面前,在你死亡之前你都可以看到他那張慈祥的臉。對科盧普大度一點吧,考慮到所有的事情。」
萊伊斯特大笑:「我此前也進入過凡人的夢鄉。你以為你是這裡的主人?那你就錯了。」暴君的手猛地發射出魔法的力量,致命的爆炸吞噬了科盧普,熾熱的光芒閃耀,然後重歸黑暗。凡人連一點灰燼都沒有留下。
一個聲音在萊伊斯特的左邊響起:「真是粗魯,科盧普得說。太令人失望了,你的行為真衝動。」
雪魔族轉過身,眼睛眯了起來:「這是在玩什麼遊戲?」
對方笑了起來:「怎麼?當然是科盧普的遊戲啊。」
背後尖銳的破風聲讓萊伊斯特警覺,可是已經晚了。一柄巨大的燧石劍穿透了他的左肩,他猛然地擰身帶動著劍在自己身體裡吱嘎作響,折斷的肋骨撕裂,骨頭碎片散落四周。撞擊的力量把暴君擊倒在地,萊伊斯特在地上滾翻了一圈,從他身上迸射的碎片落到地上。他抬頭,盯著不死族戰士。
科盧普的身影籠罩著萊伊斯特的臉,暴君迎上凡人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他已經沒有氏族了,當然。被釋放,不受約束。但是遠古的召喚仍然命令著他——這讓他很沮喪。想象一下,他被召喚出來時多麼驚訝。歐內斯·圖蘭,第一帝國之劍,再次被那曾經溫暖他四肢、心靈、生命的血緣召喚出來。」
不死族人開口:「你的夢境很奇特,凡人。」
「科盧普經歷過太多驚喜,甚至對他自己而言也是。」
「我能感覺到,」歐內斯·圖蘭繼續,「召喚裡面有鑄骨者插手。」
「確實如此,潘·措,科戎不死族,來自柯格·艾文的氏族。我想他是這樣自稱的吧。」
萊伊斯特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巫術重新聚集了破碎的身體,「不死族是無法抵抗我的。」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這個值得懷疑,」科盧普說,「就算如此,他也在為此努力。」
雪魔暴君站直身子,看到一個高大的全身籠罩著黑色的人影在河床那邊出現。他仰起頭,盯著靠近的人影,「你讓我想起了胡德。死亡流浪者還活著?」他皺起了眉頭,「不,不是。我在你身上什麼也沒感覺到,你不存在。」
「或許吧,」人影回答,深沉而輕柔的語調中似乎帶著遺憾,「如此說來,」他繼續道,「你也不存在。我們都屬於過去,雪魔族。」人影停在離萊伊斯特大約十五英尺的地方,戴著兜帽的臉轉向龍的方向,「她的主人在等待著你的到來,雪魔族,但等待是徒勞的,這一點你應該感謝我們。他會讓你步入死亡,毫無逃生的希望,即使如你這般強大的存在。」人影的頭轉了過來,兜帽底下的黑暗再次對著暴君,「在這裡,在凡人的夢裡,我們將結束你的存在。」
萊伊斯特哼了一聲:「在這個時代,沒有人能打敗我。」
人影笑了,一陣低沉的隆隆聲:「你是個傻瓜,萊伊斯特。在這個時代,哪怕是一個凡人都能殺死你。奴役的潮流已經逆轉。現在我們神祇才是奴隸,而凡人才是我們的主人——雖然他們對此一無所知。」
「這麼說,你是神祇?」萊伊斯特的眉頭皺得更緊,「對我來說,你只是個孩子。」
「我曾經是一名神祇,」那人影說,「人們崇拜和信仰科倫,表現形式是方尖塔。我是通道創造者——你認為這古老的頭銜有什麼意義麼?」
萊伊斯特後退了一步,舉起那雙乾枯的手,「不可能,」他吸了一口氣,「你通過了混沌的領域——回到了你出生的地方——你不再是我們之中的一員——」
「正如我所說,一切都改變了,」科倫平靜地說,「你可以選擇,萊伊斯特。歐內斯·圖蘭會毀掉你,你無法理解他頭銜中的劍意味著什麼——他擁有超越這個世界的力量。你可以恥辱地隕落在不死族的刀刃下,或者你可以跟我作伴——至少有一件事情我們是一致的,你和我。我們的時代都已經過去,而混沌之門在等待著我們。你會怎樣選擇?」
「我一個也不選,上古之神。」他發出一陣柔和而乾澀的笑聲,萊伊斯特那破敗而枯萎的身體突然垮塌。
科倫揚著頭:「他找到了另一具身體。」科盧普拿出自己的手帕。「噢,天哪。」他說。
卡拉姆迅速地做了個手勢,帕蘭蹲了下去。上尉的嘴脣乾裂,這個花園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懷疑這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筋疲力盡。花園裡的氣息讓他有種很原始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能夠看到那黑暗的一波波脈動,聞到那一股股惡臭的腐爛氣味。
卡拉姆的手放在刀柄上,帕蘭一陣緊張,可除了刺客他什麼也沒看見。太多的樹叢,光線很暗。前方的某個地方閃爍著汽燈的光,人們就聚在露臺上,近在咫尺。可那文明的感覺卻遠在千里。在這裡,上尉覺得自己就是個原始的存在,四周的空氣都如此緩慢而沉重。
卡拉姆示意帕蘭上前並呆在那裡,然後他無聲地滑入了右側的陰影中。上尉伏低身子,來到了刺客剛才站著的地方。看上去是一片空地,就在眼前。然而,他卻無法肯定或者看清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而那種不適感仍然在他的頭蓋骨下肆虐。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空地的中央有什麼東西佔據著。像是木頭,又像是一塊鑿好的石頭,或者類似祭壇的東西。它的前面站著一個女人,像是黑暗中的幽靈。她背對著帕蘭。
就在這一瞬間,卡拉姆的身影從她背後升起,鋒利的匕首在他手中若隱若現。他的手臂一縮。
那女人突然模糊地移動起來,一肘往後撞向刺客的胃部。她轉過身,膝蓋上抬,往男人的胯下撞去。卡拉姆的嘴裡迸出一聲低喝,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
帕蘭拔劍出鞘,衝進了空地。
女人看見他,驚叫出聲,叫聲中有著恐懼的因素,「不!」她大叫,「求求你!」
上尉被她的聲音嚇得一頓。卡拉姆坐起身,他低聲咆哮著:「該死的,索瑞。真沒想到是你。我們還以為你死了,女孩。」
帕蘭往前走上一步,女孩警惕地盯著他,「我認識你嗎?」她問卡拉姆。然後抬起一隻顫抖的手隔在她和帕蘭中間,往後退了好幾步,「我——我殺過你!」一陣低沉的呻吟,她跪倒在地上。
一股突如其來的怒火湧進帕蘭的胸膛,他舉起手中的劍,來到她面前。
「等等!」卡拉姆發出嘶嘶的聲音,「等一下,上尉。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費了好大的力氣,刺客才爬了起來,準備坐在那塊石頭上。
「不要!」女孩倒吸一口冷氣,「難道你沒感覺到麼?」
「我能感覺到。」帕蘭吼了一聲,放下了武器,「不要碰那個東西,下士。」
卡拉姆趕緊走開,「看來只有我沒感覺到了。」他喃喃自語。
「那根本就不是塊石頭。」女孩的臉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然後放鬆,「那是木頭。」她站起來,看著卡拉姆,「它在長大。」
帕蘭無法打消懷疑:「姑娘,你還記得我嗎?你知道我是誰?」
她皺眉看著他,然後搖頭,「我認識卡拉姆。」她說,「他是一名老朋友,我想的話。」
刺客看上去像是突然被什麼噎著了,然後大聲地咳嗽,搖了搖頭。
女孩指著那塊木頭:「看到了嗎?它在長大。」
兩人看了看,木頭的邊緣泛起淡淡的霧霾,膨脹,漂移,然後消失,但對帕蘭而言很明顯,它確實在長大。
「它有根。」女人補充說。
帕蘭搖了搖頭,「下士?留在這裡陪著這姑娘,我很快回來。」他還劍入鞘,離開空地,蜿蜒地穿過灌木叢,幾分鐘後來到花園的邊緣,看到了擠滿客人的露臺。低矮的石臺圍著一座噴泉,就在他的左邊,間隔約莫一碼的大理石柱包圍著它。
上尉看到了威士忌傑克和他的小隊,他們排成一列,站在離花園邊緣約莫十來英尺的地方,面朝著露臺。他們顯得很緊張,帕蘭找到了一根枯枝,一腳把它踩成兩半。
這個聲音讓六個人都轉過身,上尉指著威士忌傑克和木槌,然後往灌木叢中退了幾步。中士低聲跟迅影·本說了幾句,然後帶著治療師朝他走來。
帕蘭把威士忌傑克拉了進來,「卡拉姆找到索瑞了,還有其他東西,就在那裡。」他說,「那女孩好像不太對勁,中士,我想那不是演戲。前一分鐘她還記得殺過我,接下來又說根本不認識我。而她現在的腦子裡認為卡拉姆是一名老朋友。」
木槌哼了一聲。
威士忌傑克迅速地回頭望了一眼,問道:「你說的‘其他東西’是指什麼?」
「我不太肯定,那玩意挺醜的。」
「好吧。」中士嘆了口氣,「跟著上尉一起去,木槌。給索瑞做個檢查,跟刺客公會聯繫上了麼?」他問帕蘭。
「沒有。」
「那我們得趕緊了。」威士忌傑克說,「我讓提琴手和籬笆去引爆。木槌,你回來的時候帶上卡拉姆。我們得談談。」
拉里克從宴會廳裡往大門穿行的時候,發現道路格外暢通。當他經過時,人們都停止談話,盯著他,直到他走遠了才繼續交談。刻骨的疲倦籠罩著刺客,絕不僅僅是由一個已經癒合的、失血過多的傷口帶來。那股不舒服的情緒一直攫著他。
他停了下來,看著科盧普從椅子上站起身,面具掛在他那肥胖的手上。他臉上的汗像是下雨一樣,眼中充滿著恐懼。
「你好像被嚇壞了,」拉里克靠近他說,「如果我知道你在這裡——」
「安靜!」科盧普猛地說,「科盧普必須想一想!」
刺客皺起眉頭,但沒有說什麼。他從來沒看見過科盧普除了和藹可親以外的面貌,他那煩惱的眼神更是引起了拉里克深深的不安。
「你做你的去吧,別管我,朋友。」科盧普說著,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奇怪,「你的命運在等待著你。此外,準備好應付類似萊伊斯特這樣的傢伙降臨世界吧,不管他披著誰的皮。」
拉里克的眉頭皺得更緊。聽起來這傢伙是喝醉了。他嘆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他的思緒再次回到今晚上發生的事情當中。他繼續往前走,把科盧普留在身後。現在該做什麼?他不知道。這一瞬間太多的目標實現了。他那敏銳的感覺似乎被成功的欣喜沖淡,變得遲鈍。沒有改革者了,拉里克執著地要糾正那個錯誤,其實也就僅限於科爾要得回自己應有的東西。他扮演著實現科爾意願的角色,他相信那個男人本身的信仰會迴歸。
如果沒有呢?他的眉頭皺得死緊,拉里克在想到答案之前就拋掉了這個問題。正如巴呂克所說,回家的時候到了。
當他走過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女人身邊時,她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拉里克一愣,目光轉向她。看不出特色的面具被一頭棕色長髮包裹,面具上的縫隙只露出了眼睛。女人靠近他,「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很好奇,」她平靜地說,「不過現在明白了,我應該親自去找你,拉里克·諾姆。豹貓的死亡本來可以避免的。」
刺客的目光陰沉下來:「沃坎。」
她的頭輕輕一點,表示承認。
「豹貓是個蠢貨。」拉里克搶著說,「如果奧爾的合約已經被公會所接受,那麼我等待著處罰。」
她沒有回答。
拉里克平靜地等待著。
「你是個不喜歡說話的男人,拉里克·諾姆。」
他用沉默回答。
沃坎輕聲笑了,「你說你等待懲罰,聽上去像是已經認命準備去死了。」她的目光轉到了擁擠的露臺上。
「理事會員塔班·奧爾擁有防禦性的魔法,不過似乎毫無用處。真令人好奇,」她似乎在考慮著什麼,然後點點頭,「你的技巧很重要,拉里克·諾姆,做我的夥伴。」
他眨了眨眼,然後,跟著她快速朝屋子背後的花園走去。
克魯克斯用一隻手緊緊捂著查萊斯的嘴,壓在她身上,他的另一隻手拿下了竊賊的面具。她認出了他,瞪大了眼睛,「如果你尖叫的話,」克魯克斯在她耳邊警告說,「你會後悔的。」
在她絆倒他之前,他大概拖著她在灌木叢裡走了十來碼。他們之間搏鬥得很激烈,不過他贏了。
「我只是想跟你談談,」克魯克斯說,「我不會傷害你,查萊斯。我發誓我不會。除非你試圖做什麼,當然了。現在,我準備拿開手。請不要尖叫。」他試圖讀懂她眼神中表達的情緒,但他只能看到恐懼。他內疚地抬起了手。
她沒有尖叫,片刻之後,克魯克斯反倒寧可她有。「你這個該死的小偷!當我父親抓到你的時候會把你的皮完整地剝下來!那還不算最慘的,如果格拉斯先找到我,你敢動我一下,他會把你活生生煮了,慢慢地煮——」
克魯克斯的手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剝皮?煮?「誰是格拉斯?」他瞪著她,問道,「二流廚子?所以你出賣了我!」
她盯著他。
他再次把手挪開。
「我沒有出賣你,」她說,「你在說什麼?」
「我沒有殺害你莊園的守衛,那不是我乾的,可是——」
「你當然沒有。我的父親請了一名先知。是一個女人殺的那個守衛,繩索的僕人。先知被嚇壞了,甚至沒敢留下來收錢!現在趕緊放開我,小偷。」
他放開她,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凝望著樹叢:「你沒有出賣我?那米斯為什麼這麼說?曼莫特叔叔那裡的警衛?更大的狩獵者?」
查萊斯站起身,拍下斗篷上的枯葉:「你在念叨什麼呢?我要回去了,格拉斯會到處找我的。他是勒留斯家族的長子,被訓練成一名決鬥高手。如果他看到你跟我在一起,那就真的麻煩了。」
他面無表情地抬頭看著她,「等等!」他一下子跳了起來,「聽著,查萊斯!忘掉那個叫格拉斯的蠢貨,我的叔叔會在今年內正式介紹我們認識。我的叔叔曼莫特,是一個很著名的作家。」
查萊斯翻了個白眼:「能讓你的腳踏在現實的地面上嗎?一個作家?墨跡斑斑的老頭,顫抖著雙手扶著牆壁——他的家族有權力嗎?有影響力嗎?勒留斯家族有權力,有影響力,還有一切。此外,格拉斯愛我。」
「可是我——」他頓住了,望著遠處。他是嗎?他愛著她麼?究竟他想從她那裡得到什麼?
「究竟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查萊斯問道。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然後,抬頭迎上她的視線,「陪伴?」他膽怯地問,「友誼?我在說什麼啊!我只是個竊賊!我偷竊像你這樣的女人!」
「那就對了,」她搶著說,「那你何必要裝作什麼正經人呢?」她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克魯克斯,我不會出賣你的,這將是我們的祕密。」
在這一剎那,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孩,被一個好心的女護理安慰著、撫摸著。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在你之前,」她微笑著補充說,「我從來沒有在街上見到過一個真正的竊賊。」
他的享受被一股憤怒終結,「胡德之息,不。」他冷笑著說,「真正的?你不知道什麼是真實,查萊斯。你的雙手從來沒沾上過血。你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死亡。但是真實就是這樣,不是嗎?這些骯髒的東西還是留給我們吧,我們習慣真實了。」
「今晚上我就親眼目睹了一個人的死亡,」查萊斯平靜地說,「我不想再見一次。如果這就是‘真實’,那就留給你們吧,我不想要它。克魯克斯,再見了。」她轉身離開。
克魯克斯盯著她的背影,她的髮辮,她的話猶然還在他腦海裡迴響。
他轉身朝花園走去,突然感到一陣筋疲力盡。他希望阿浦薩拉還在自己甩下她的地方。現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她。
他溜進了灌木叢的陰影裡。
木槌一踏進那空地就畏縮了,帕蘭抓住他的胳膊,他們彼此交流著目光。
治療師搖了搖頭,「我不能再靠近了,長官。這裡面的東西對我的治療迷道而言是詛咒。它……它……它讓我感覺到很……飢餓。」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最好把那個女孩帶到我面前來。」
帕蘭鬆開手,衝到空地上,那塊木頭現在已經長到了一張桌子這麼大,兩側有著粗糙的孔隙。它周圍的地面被鮮血浸透。「下士,」他低聲說,臉色沉肅,「把那個女孩送到木槌身邊。」
卡拉姆一隻手放在女孩的肩膀上,「沒事的,姑娘,」他用好心大叔的口氣說,「你往那邊走,趕緊的。我們很快就跟上來。」
「好的。」她笑了笑,朝著空地邊緣處的治療師走去。
卡拉姆揉了揉自己那長出胡楂的下巴,眼睛盯著她,「以前從來沒看見索瑞笑過。」他對走過來的帕蘭說,「真是恥辱啊。」
他們站在原地,看著木槌平靜地跟女孩說著什麼,然後他往前走了一步,一隻手放在她額頭上。
帕蘭抬起頭,「風暴平息了。」他說。
「是啊。希望這意味著接下來會有點好運。」
「有人阻止了它。我跟你同樣希望,下士。」而上尉很清楚,這是多麼渺茫的一個希望,有什麼東西仍然在醞釀和發展,他嘆了口氣,「現在甚至還不到十二點鐘。真讓人難以相信。」
「我們前面還有漫漫長夜,」刺客說,很顯然他也沒什麼樂觀的情緒。忽然木槌驚呼了一聲,治療師把他的手抽了回來,向著帕蘭和卡拉姆招手,「你去看看。」刺客說。
上尉皺起眉頭,困惑地看了看卡拉姆。然後,朝治療師和索瑞那邊走去。女孩的雙眼緊閉,似乎精神恍惚。
木槌直言:「佔據她的人已經離開了。」
「猜到了。」帕蘭回答,看著女孩。
「然而不僅如此,」治療師繼續說,「有其他的人在她裡面,長官。」
帕蘭抬起了眉毛。
「有人一直在她身體裡。它是怎麼在繩索存在的時候倖存下來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有一個選擇。」
「能解釋下嗎?」
木槌蹲下來,拿起一根枯枝,在泥土上漫無目的地畫著什麼:「那個人保護著女孩的神智,像一個煉金術士的過濾器。過去的兩年中,索瑞做了太多的事情,如果她還記得的話,肯定會發瘋的。而那個存在跟這些記憶對抗,但是它需要幫助,因為它比起以前已經衰弱了。它快死了。」
帕蘭蹲在他身邊:「你想提供這種幫助,對嗎?」
「我不敢肯定,長官,你知道,我不明白它是怎麼做的。我也不明白它打算怎麼做,我無法解讀這個圖景的意義。如果我幫助它,萬一它的目的是完全控制女孩呢?這個女孩已經被佔據太久了。」
「所以你認為這個保護者來自繩索?而只有它可以進入女孩的精神,接管一切?」
「有可能,」木槌說,「但是沒有任何意義。我想不通為什麼那個保護的存在會做得如此徹底?它的身體、它的血肉之軀已經不在了。如果它離開女孩,將無處可去,長官。現在看來,似乎是一個愛人、親人或者其他類似的。一個人願意犧牲她的一切保護這個女孩。這是最有可能的。」
「她的一切?是個女人?」
「是的。該死的我也不知道它現在算是什麼,我能感覺到的就是悲哀。」治療師看著帕蘭的眼睛,「這是我所見過最哀傷的事情,長官。」
帕蘭盯著他好一會兒,然後站起來:「我不能命令你要做什麼,治療師。」
「但是?」
「但是,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幫幫它。給它需要的幫助,讓它可以完成想做的事情。」
木槌吸了口氣,鼓起腮幫子,然後扔掉枯枝,站直身子:「我的直覺也是如此,謝謝你,長官。」
突然,卡拉姆嚴厲的喊聲響起:「不要靠近,出來!」
兩人轉身,發現卡拉姆正盯著他們左側的樹叢。帕蘭抓住木槌的手臂,把他拉到陰影裡,木槌另一隻手拖著索瑞一起。
兩個人影走入了空地,一男一女。
克魯克斯在藤蔓覆蓋的灌木叢中蛇行,這個禁地花園滿是虯結的樹木。他在尋找阿浦薩拉,突然間,他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空地那裡有兩個男人和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女子。三個人一起看著空地中間那奇怪的、輪廓模糊的樹樁。克魯克斯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兩個男人中的一個是拉里克·諾姆。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女人往後退了一步,「一種飢餓感。」
個頭高大皮膚黝黑的男人在她旁邊哼了一聲,「關於這個沒什麼好爭論的,公會首領。不管這是什麼玩意,都不是瑪拉茲的。」
竊賊的眼睛瞪大了,瑪拉茲間諜?公會首領?沃坎!似乎無視身邊的陌生人,女人轉身看著拉里克。
「這對你有影響嗎?」
「我沒感覺。」他說。
「靠近點再感覺下。」
刺客聳聳肩,走向那不斷扭動的木樁。它那模糊的活動在拉里克靠近的時候停止了。
沃坎鬆了口氣,「你似乎可以破壞它的成長,很讓人好奇,拉里克。」
他哼了一聲:「奧塔塔羅粉末。」
「什麼?」
「我的皮膚上擦了這個。」
沃坎瞪大了眼。
另一個男人眯著雙眼看著拉里克:「我還記得你,刺客。我們第一次打交道是用四角箭,那一夜,來自上空的伏擊。」
拉里克點點頭。
「好吧,」瑪拉茲人繼續說,「我很驚訝你還活著。」
「這是一個充滿了奇蹟的男人,」沃坎說,「很好,焚橋者的卡拉姆下士,我收到了你想見我的要求,也批准了。但是,在我們開始之前,如果你們所有的小隊成員都加入我們,那我將不勝感激。」她轉身看著右邊的樹叢。
克魯克斯的頭都快暈眩了——焚橋者!突然間那種眩暈感消失了,因為他看到兩個男人從樹叢陰影中現身,阿浦薩拉就站在他們中間。她看上去像吃了迷幻藥之類,眼睛閉著。
其中一人開口,「公會首領,我是第九隊的上尉帕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然而,在這個問題上,卡拉姆是以帝國立場在說話。」
沃坎轉回身看著那個黑皮膚男人:「會面現在開始了。」
「你我都知道,公會首領。達魯吉斯坦的理事會並不是城市統治的根基,你們也不是。所以我們得出結論,城市真正的操控者是躲在暗處的法師們,維持現狀,獲取他們最大的利益。不管他們是誰,他們都很擅長隱藏自己。現在,我們可能會決定刺殺達魯吉斯坦城裡的所有法師,但那會花掉太多的時間,會引起很大的動亂。這樣說吧,瑪拉茲帝國向刺客公會提出合約,關於達魯吉斯坦的真正統治者。十萬金加卡塔,每一個人。此外,女皇還為你提供了城市掌控者的地位,伴隨著高階拳首的頭銜和所有權力。」他交叉著雙臂。
沃坎沉默半晌,然後開口,「女皇拉辛願意付給我九十萬金加卡塔?」
「如果人數沒錯的話,是的。」卡拉姆表示同意。
「圖路德集社的力量是強大的,下士。但是,在我答覆之前,我想知道,從東邊接近的生物,」她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下,「五條巨龍跟他對抗了好一陣,應該是從月之巢出來的。我想巴呂克大人和他的集社與黑暗之子簽訂了合作協議。」
卡拉姆看上去很吃驚,但立刻恢復了面無表情:「公會首領,那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生物跟我們無關。我們很樂意看到它在黑暗之子的手中隕落。至於你暗示的問題,我想,如果集社的成員死了,那麼集社和黑暗精靈的協議將會自然失效。我們不會要求你去刺殺月之巢的領主。」
帕蘭清了清嗓子,「公會首領,月之巢和瑪拉茲帝國曾經交手過。從過往來看,黑暗之子寧可退卻也不會單獨對抗我們。」
「的確。」沃坎表示同意,「卡拉姆下士,我不希望浪費我手下刺客的生命。唯有高階法師刺客有希望取得這樣的成功。既然你們這樣說,那麼我接受合同。我將進行暗殺。現在,關於付款的問題……」
「合同完成後,會從迷道送過來的。」卡拉姆說,「公會首領,我想你也知道,女皇拉辛曾經也是一名刺客。她會遵守刺客的行規。佣金一定會支付的,頭銜和權力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予。」
「成交,卡拉姆下士。」沃坎轉身看著拉里克,「我立即行動。拉里克·諾姆,我要給你一件至關重要的任務。我曾經考慮過你那奇特的能力,可以限制這個東西的生長……這個讓人噁心的東西。我的直覺如此:我們不能允許它再長大。你得呆在這裡,限制它。」
「要多久?」他低吼著。
「直到我回來。那時候我會親手測試它的防禦能力。對了,還有一件事:豹貓的行為並非公會所委託。他的死亡符合公會對他的懲罰。謝謝你,拉里克·諾姆。公會對此很滿意。」
拉里克走到那個奇怪的樹樁邊,坐在那上面。
「等我回來。」沃坎說著,大步走出了空地。
克魯克斯看著三名瑪拉茲間諜聚在一起,低聲討論著什麼。其中一名男子拉著阿浦薩拉的胳膊,溫柔地引著她走進了樹叢,往後牆的方向。剩下兩個,帕蘭上尉和卡拉姆下士,瞟了一眼拉里克。
刺客雙手捧著頭,胳膊肘支在腿上,陰鬱地盯著地面。
卡拉姆從牙縫裡擠出嘶嘶的聲音,然後嘆了口氣,搖搖頭。片刻之後,兩人離開了,去往露臺的方向。
克魯克斯猶豫了下,一方面他很想立刻衝進空地,去面對拉里克。暗殺法師!把達魯吉斯坦拱手獻給瑪拉茲帝國?他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他沒有動,恐懼不斷地在他內心增長,事實上,他對拉里克並不瞭解。刺客會聽他說的話麼?或者,他只會用一把匕首插入克魯克斯的喉嚨來回答?克魯克斯並不想冒這個險。
差不多有一分鐘,拉里克一動也不動,然後,他站起身,徑直轉向克魯克斯藏匿的方向。
竊賊呻吟著。
拉里克招了招手。
慢慢地,克魯克斯走了出來,向他靠近。
「你躲藏得很好,」拉里克說,「真幸運沃坎戴著面具——她看不到太多東西。這麼說,你聽到了?」
克魯克斯點點頭,他的目光被地面上所謂的樹樁吸引住了。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小型的木房子,兩側長出像痘皰一樣的東西,可能是窗戶。與沃坎所說的不同,他沒有感到那種飢餓感,而是一種緊迫,幾乎是受挫的感覺。
「在你罵我之前,先仔細聽聽,克魯克斯。」
竊賊的注意力從木樁上轉了回來:「我聽著呢。」
「巴呂克可能還在宴會上,你必須找到他,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沃坎是高階法師——她會殺了他們,除非他們集合在一起,相互防禦。」刺客伸出手放在克魯克斯的肩膀上。男孩畏縮了一下,眼睛裡充滿了警惕。「如果巴呂克已經回家了,那麼就去找曼莫特。我來這裡不久之前還看到他。他戴著一個長著獠牙的野獸面具。」
「曼莫特叔叔?可是他只是——」
「他是岩石迷道德利斯的一名高階祭司,圖路德集社的一員。現在,趕緊,沒有時間浪費了。」
「你是說你打算呆在這裡,拉里克?只是坐在那個……那個樹樁上?」
刺客的手握緊了:「沃坎說得沒錯,小夥子。不管這是什麼,似乎只有我可以阻止它成長。巴呂克需要知道這個東西。我相信他的感覺比沃坎更靈敏,但是現在我必須遵從她的命令。」
那一瞬間克魯克斯想要拒絕他,他想到了阿浦薩拉。他們在她身上做了什麼,他敢肯定——如果他們傷害了她,他會要他們付出代價。但是……曼莫特叔叔?沃坎計劃著要殺死他的叔叔嗎?竊賊的眼神變冷,他抬起頭看著拉里克,「相信我。」他說。
在那一瞬間,一陣憤怒和痛苦的怒吼從露臺那邊傳來,花園裡的樹木都顫抖著。他們身後的木樁報以一陣危險的明黃色火焰,它的根部扭動,彷彿腫脹的手指在摸索著什麼。
拉里克用力推了克魯克斯一把,然後回到木樁旁邊。黃色的火焰閃耀著落到地面上,往四周蔓延。「快走!」拉里克大吼。
竊賊的心跳得像是擂鼓一般,他轉過身,用最快的速度衝向辛托夫人的莊園。
巴呂克的手猛地從鍾繩上抽出來,他聽到了前面車伕的大叫聲。馬車滑了幾步,停下來。「出事了,」他低聲對瑞克說,「我們離開得太早了,該死的!」他把座位搬到窗口,打開了百葉窗。
「稍等片刻,煉金術士,」瑞克沉穩地說,他的眉毛一皺,仰起頭,好像在聽著什麼,「暴君。」他斷言,「但是他被削弱了,有足夠的法師留下來對付他。」說完這個,他的嘴緊緊閉上。眼睛變成蔚藍色,打量著煉金術士。
「巴呂克,」瑞克仍然冷靜地說,「回到你的莊園去。準備對抗帝國下一次行動——我們不會等太久。」
巴呂克盯著黑暗精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生氣地說,「你到底要不要去挑戰暴君?」
瑞克把他的面具扔到地板上,整了整斗篷的領子,「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當然會。」
拳頭拍打著馬車,善意的吼聲在周圍響起。四周都有人群湧了過來,馬車搖晃著。十二點鐘即將來臨,升位的時節,如春之夫人來到天空,迎接月色。
瑞克繼續說,「在此期間,城市的街道必須肅清。」他說著,「我想這也是你的願望,最大限度地減少生命的損失。」
「你不會是讓我去做吧,瑞克?」巴呂克憤怒地做了個手勢,「肅清街道?以胡德的名義,我們怎麼能做到?達魯吉斯坦三十萬人口,他們都在街上!」
黑暗精靈打開他身邊的門,「剩下的交給我就是了。我需要找到一個制高點,煉金術士,有什麼建議麼?」
沮喪的感覺掠過巴呂克心頭,他不得不壓下無視阿諾曼德·瑞克的念頭,「科倫的鐘樓,」他說,「在憂慮門附近。」
瑞克走出馬車,「等會兒在你的莊園裡我們再談談。」他說著,又轉回來,「你和你的法師同伴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他面對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停了半晌,彷彿在聞著空氣中的味道,「那個什麼鐘樓有多遠?」
「三百步——當然,你不會打算步行過去吧?」
「我是這樣打算的,我還不想動用迷道。」
「但是你怎麼過去——」巴呂克陷入了沉默,瑞克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的疑問。
領主站在地上,人群大部分只到他的胸口,他拔出了劍,「如果你們珍惜自己的靈魂,」黑暗之子咆哮著,「那就讓路!」他高高地舉起劍,劍發出一陣令人恐懼的呻吟,一陣陣像黑色鏈條的煙霧從鋒刃上散發出來。車輪聲吱嘎作響,空氣中瀰漫著一個可怕的聲音,像是數不清的人在合唱著一闋絕望的呻吟。阿諾曼德·瑞克領主身前的人們開始退縮,節日的喜慶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神祇保佑!」巴呂克低聲說。
迅影·本和威士忌傑克一起站在噴泉附近,僕人們急速穿行,儘管這晚上有著鮮血的陰影,女主人也不知去向,宴會的歡樂情緒仍然隨著十二點的鐘聲重新高漲。不一會兒,帕蘭上尉也加入進來。
「我們遇見了刺客公會的首領,」他說,「她已經接受了合約。」
威士忌傑克哼了一聲,「我們要到哪裡才能找不到貪婪的人?」
「我感覺到了點什麼,」迅影·本說,「我的頭痛平息了,我想訪問下迷道,中士。看看可以看到什麼。」
威士忌傑克思考片刻,「好吧。」
迅影·本躲進了噴泉柱子的陰影裡。
在他們面前,一位戴著可怕面具的老人朝著威士忌傑克的小隊走來。然後一名高個子、體態豐滿的女人,拿著一杆水菸袋,正向老人的方向走去。她的僕人跟在半步之後。她一邊噴著菸圈,一邊跟老人打招呼。
就在那一瞬間,一股龐大的能量衝擊,彷彿撕裂了整個黑夜,如潮水般撞在威士忌傑克和帕蘭中間,湧入了那老人的胸膛。
中士立刻拔劍出鞘,回頭尋找他的魔法師。一股魔法的能量撞過來,推著魔法師往那女人身上撞去,「不!」迅影·本尖叫起來,「別靠近他!」就在此時,帕蘭也拔出了劍,劍刃顫抖,彷彿充滿了恐懼。他猛地往前衝去。
野獸般的怒吼響徹在空中,那老人把面具撕開,扔到一邊,轉過身來。他那灼熱的目光盯著女人,隨手一揮。那澎湃的魔力從他的手中揮出,像是一股灰色的巖流,在空中噼啪作響。
威士忌傑克全身都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迅影·本的身軀跟那女人撞到一起。他倆撞上了一個僕人,三個人滾成一團落到地上。扭曲的魔力如一把利刃般切向了目瞪口呆的人群,魔力波動過後,本來擠滿了人的地方空曠一片,只剩下一堆白色的塵埃。魔力繼續蔓延,吞噬著視線內的一切。樹木、石頭和大理石都爆炸成了一堆塵雲。大群的人死去,一些人留下了屍體的一部分,血液噴濺在他們乾涸的屍體上,形成塊塊黑斑。另一股魔力如長矛般指向天空,在陰雲密佈的夜色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還有一次攻擊迸發在莊園裡,轟然爆炸。第三次則徑直朝正在衝向老人的帕蘭射去。那股魔力擊中了他的劍,長劍帶著帕蘭一起消失了。
中士往前踏了半步,某個龐大而堅硬的東西一閃,襲擊向他的肩部。他被撞得轉了一圈,右膝蓋往內彎折,跌倒在地。
他感覺到骨骼斷裂的噼啪聲,體重壓在腿上,血肉和皮膚被斷裂的骨頭撕開。他的劍叮噹作響,一陣劇痛襲來,他在地上翻滾,讓受傷的腿不再承受壓力,然後往一個倒塌的大理石柱爬過去。
片刻之後,他的斗篷被抓住了,「找到你了!」提琴手哼了一聲。
工兵拖著他前行,傷腿在路石上撞擊,威士忌傑克發出痛楚的低吼。突然間,黑暗降臨,吞噬了他四周的空間,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迅影·本發現自己被人壓在身下,那一秒鐘他甚至無法呼吸。女人的手撐著他肩膀,借力爬了起來。她朝著那老人大喊。
「曼莫特!Anikaleth araest!」
迅影·本瞪大了眼,感受到了那股魔法的駭浪捲過她的身體。突然間,空氣裡充斥著森林深處土壤的味道。
「Araest!」她又一次大叫,致命的魔力從她身上衝出。
迅影·本聽到曼莫特那痛楚的尖叫聲。
「小心,魔法師!」女人說,「他被雪魔族佔據了。」
「我知道,」他低吼,翻滾了一圈,努力掙扎著爬起來,掃了一眼曼莫特——他還站在地上,揮舞著那雙孱弱的手。魔法師瞥了一眼威士忌傑克剛才所站的地方,圍繞著噴泉的大理石柱已經倒塌了,而中士則不知去向。事實上,他突然意識到,沒有一個小隊成員在視線範圍內。露臺上那乾涸枯萎的屍體以各種怪異的姿勢躺著,一動不動。其他人都逃跑了。
「曼莫特,醒過來啊。」女人絕望地說,「我已經無能為力了,魔法師。你必須做點什麼,現在,明白麼?」
他盯著她。
帕蘭迷迷糊糊地滑過油膩的黏土,穿過茂密的蘆葦叢。一場風暴在他頭頂的天空中閃過。他掙扎著站直,機運長劍握在手中,變得滾燙,發出呻吟。他的左邊是一個平靜的淺水湖,一直延伸到遠處隱約發出綠色光芒的山脊。他的右邊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沼澤。空氣很涼爽,帶著點腐爛的味道。
帕蘭顫抖著嘆了口氣,開始打量頭頂上的風暴。如血一般的閃電彼此爭戰,黑暗的雲層彷彿痛苦地扭曲。一陣震盪的感覺從右邊傳來,他踉蹌了一下。差不多有一千步遠的地方,有什麼東西顯現出來。上尉眯縫著眼睛,那東西從沼澤的草叢中冒出來,像是一棵人形的樹木,黑色的粗糙樹幹使勁地上長,扯動著繁茂的根部,並把它們一根根甩得更遠。另一個人影出現,柔韌地跳躍著,手裡拿著鋸齒狀的棕色刀刃,很明顯這個人影在撤退,那個粗糙的人形樹木用帶著瘴氣波動的枝條抽打著它。它們逐漸向帕蘭的位置靠近。
聽到身後傳來汩汩的聲音,帕蘭轉過身,「胡德之息!」
一間房子從湖泊中間升起,沼澤的草地和泥濘從它那粗糙的牆壁邊不停落下。巨大的石拱門呈現莊嚴的黑色,嘶嘶地冒著蒸汽。這座建築的第二層顯得很畸形,看上去傷痕累累,石牆上到處都有缺口,露出了木質的框架。
一聲爆炸,使他的注意力又轉回到背後的打鬥。它們現在靠得更近了,帕蘭可以看到拿著雙手劍的人影,那是一名不死族。儘管它有著高超的戰鬥技藝,手中的燧石劍也是一把非常優秀的武器,它在打鬥中仍然處於下風,被步步逼退。攻擊它的是一個高瘦的生物,看上去像是長著血肉的橡樹。它的下頜冒出兩枚閃閃發光的獠牙,憤怒地怪叫著。它再次衝向不死族,把那名戰士擊退了十五步,濺起一片淤泥,戰士倒在帕蘭腳下。
上尉往下看,發現不死族那雙空洞的眼睛盯著他。
「阿扎什宅院還沒有完全成長,凡人,」不死族說,「太幼小,還沒有能力去束縛這個東西——它被稱為魔巢。它是被釋放的雪魔暴君的力量之源。」它掙扎著想站起來,但失敗了,「保護阿扎什,魔巢想要摧毀它。」
帕蘭看著那正朝著他走過來的生物。保護?對抗?他很快做了選擇。魔巢發出一陣怒吼,推出一波熾熱的魔力,他掄起機運,擋在身前。
刀刃滑過了那股恐怖的能量,不受影響,魔力橫掃,進入了帕蘭的身體。他感到似乎瞎了一般,像冰冷的利刃切過他身體,痛楚讓他發出尖叫。他的精神被擊碎,自我意識開始喪失。一隻無形的巨掌攫住了他的靈魂。我的!有個聲音在他腦海裡嚷著,得意洋洋地高聲大叫,充滿著野蠻的興奮。是我的!
帕蘭放開了機運,跪倒在地。那對他靈魂的掌控強大得無法反抗,他只能服從。混亂中一些片段的念頭閃過他腦海。一件工具,僅僅是一件工具。我所做的一切,我為生存而戰鬥,絕不是要贏得這樣的結局。
內心深處,他聽到一個聲音在咆哮,重複了一次又一次,越來越響。一陣怒嚎。他血脈中充斥的那股冰冷的寒意似乎開始碎裂。一股熱量流過,殘忍、抗拒,洞穿了那股冰寒。他揚起了頭,嘯聲在他的喉嚨裡醞釀。當它釋放出來的時候,魔巢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獵犬之血!那血脈是無人能夠奴役的——帕蘭猛地朝魔巢撲去,他的肌肉中充滿了壓迫的痛楚,以及強大的力量。竟敢奴役我!撲向那個生物,擊倒它,騎在它那如橡樹一般的血肉上,用拳頭毆打。他的牙齒也狠狠地撕咬,沒入了它臉上的樹皮。魔巢試圖把他推開,但失敗了。它尖叫著,揮舞著四肢。帕蘭開始一下一下地把它撕成碎片。
一隻手抓住了他斗篷的領子,把它從那破爛的魔巢身上提了起來。帕蘭狂怒,轉身試圖攻擊和撕咬抓著他的傢伙。不死族人搖晃著他:「停下來!」
上尉眨了眨眼。
「停下來!你不能毀掉魔巢。但你可以一直帶著它。時間得足夠長,阿扎什需要時間。你明白麼?」
帕蘭平靜下來,體內那股熱量慢慢退去。低頭看著魔巢,從溼潤的土地裡長出藤蔓和纖細的卷鬚,包裹著魔巢破碎的身體,把它拉進了粘膩的泥土裡。不一會兒,魔巢就消失了。
不死族人鬆開了帕蘭,花了很大工夫站穩。
帕蘭吐出嘴裡和著血沫的碎片,用手背擦了擦嘴脣。彎下腰,撿起了機運,「該死的,轉運了啊。」他喃喃地說,還劍入鞘,「你有什麼話要說,不死族人?」
「你要走很長很長的路回家,凡人。」
片刻之後,帕蘭又出現在露臺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露臺很快倒塌下來。迅影·本皺起眉頭,胡德之息,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一句雪魔族語的詛咒從曼莫特嘴裡發出,狂烈得猶如靈魂撕裂。老人站了起來,因為憤怒而顫抖。他那雙陰影覆蓋的眼睛看向魔法師。
「七條迷道,喚醒!」迅影·本咆哮,七條迷道在他身上打開,他承受著那一股股衝擊的能量,痛苦地尖叫起來,魔法的力量在露臺上肆虐。
雪魔族佔據的老人舉起手臂擋在面前,抵禦魔法的衝擊。曼莫特的身體在這逐漸加劇的瘋狂攻擊下迅速枯萎,血肉被扯掉,火焰凝聚如長矛,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屈膝跪在地上,周圍的魔力像瘋狂的漩渦一樣。曼莫特吼叫著,高舉起已經成為一片燒焦骨頭的拳頭,他的手一動,迅影·本的一條迷道砰地閉合了。那拳頭再次猛地一揮。
迅影·本倒在地上:「我完了。」
德蘿丹一把抓住了魔法師的斗篷:「魔法師!聽我說!」
其餘的迷道相繼在閉合,迅影·本搖搖頭:「我已經不行了。」
「聽著!那個男人——在那裡的那個——他在做什麼?」
迅影·本抬頭看過去,「胡德之息!」他恐懼地大叫一聲。籬笆蹲在離他們十幾步開外的地方,躲在一條長椅後面,只露出頭和肩膀。工兵的眼睛裡閃爍著狂躁的光芒,他手裡拿著一把大型的、笨重的勁弩,直指向曼莫特。
籬笆發出無聲而悲慟的怒吼。
魔法師大喝一聲,又一次朝著女人撲了過去。勁弩破風的聲音傳來,迅影·本在撞上女人之前閉上了眼睛。
科勞恩在雪魔暴君現身的平原上空盤旋,暴君已經走到離希拉娜只有五十步的距離,然後突然消失了。不是通過迷道飛走,而是完完全全、絕對地消失了。
這注定是一個輝煌的夜晚,值得紀念的偉大一戰,而它的結果證明了一切才剛開始。「美味的謎題啊,」她咯咯地叫著。科勞恩知道她必須去其他地方了,但她捨不得。「我竟然能夠親眼目睹這樣可怕的魔力。」她笑了起來,「我嘲笑浪費,太愚蠢了!啊哈,現在剩下的一切都是懷疑!懷疑!」
她的頭往上揚起,主人的兩名黑暗精靈形變者仍然在她頭頂上空。在弄明白雪魔暴君命運的真相之前,沒有人想要離開。他們渴望著見證這一切的權利,雖然科勞恩懷疑那個答案永遠不會被揭曉。
希拉娜發出一聲哀慟的叫聲,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迷道讓她乘著一股強力、味道刺鼻的空氣飛起。紅龍的頭部轉向西邊,又叫了一聲。
科勞恩瘋狂地拍打著翅膀,總算控制住了自己的下跌。掠過滿目狼藉的地面,她重新爬升到空中,看到了希拉娜看到的東西。科勞恩喜悅而期待地尖叫一聲——真是驚喜:「它來了!它來了!」
在閉上眼睛的同時,迅影·本關閉了最後一條迷道。他撞向女人,女人的手臂環著他,她大聲地悶哼,被他撞倒在地。
他肺部裡的空氣像是爆炸開來,腳下石頭跳動,一道閃光掠過,火焰和飛濺的石塊成為了充斥他們周圍世界的唯一東西。
然後,一切靜止下來。
迅影·本坐起身。他看著曼莫特剛才站立的地方,鋪路的亂石全部消失,噴泉附近的地面上只留下一個巨大的、冒著蒸汽的深坑,老人則消失不見。
「親愛的魔法師,」他身下的女人低聲說,「我們還活著?」
迅影·本瞥了她一眼:「你關閉了迷道,真是聰明。」
「關閉了,沒錯。但那是不由自主的,為什麼說聰明?」
「蟲族的彈藥是世俗的武器,女巫。打開的迷道會吸引它們的爆發力。那個暴君死了,被抹殺了。」
籬笆來到他們身邊,他的皮革帽子被吹走了一半,臉上還有燒傷。「你們還好吧?」他喘著氣問。
魔法師伸出手,用力捶了他一下:「你這個白痴!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他死了啊,不是嗎?」籬笆很委屈地反駁,「只剩下這麼個悶燒著的洞——這是最好的解決法師的辦法吧?」
帕蘭上尉顫抖著從瓦礫遍地的露臺站起身,掃視周圍,看到了魔法師,「威士忌傑克在哪?」他問道。
「樹叢裡。」籬笆回答。
帕蘭踉踉蹌蹌地往那個方向走去。
「他是很大的助力。」籬笆喃喃自語。
「迅影!」
魔法師轉身,看到卡拉姆往他這邊跑來。刺客在大坑前面頓了頓,然後說,「底下有什麼東西在動。」
迅影·本臉色蒼白,他站起身,然後扶起女巫。
他們靠近了坑洞,「不可能。」魔法師屏住呼吸。坑底下,碎片在聚合,形成一個男人的模樣,「我們這次死定了,或者更糟糕。」
花園裡傳出的震動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三條奇怪的、模糊的、像根莖一樣的卷鬚從灌木叢底下掙脫,迫切地朝坑洞口蜿蜒而來。
雪魔族暴君佔據的老人站起身,伸展著灰色的、如漩渦般的手臂。
三根卷鬚靠近了,他突然恐懼地尖叫起來,「阿扎什 edieirmarn!不!你搶走了我的魔巢——滾開!滾開!」卷鬚瘋狂地湧上來,纏繞著他的四肢。雪魔迷道的力量翻騰,雪魔族恐慌地掙扎,往空中逃脫,但沒有成功。卷鬚把暴君拉了下來,他尖叫著被拽進了花園裡。
「阿扎什?」迅影·本低聲說,「在這裡?」
「不,我發誓。」德蘿丹臉色蒼白地說,「傳說它們會出現在——」
「——在那些不受控制的強大力量威脅到生命的地方。」魔法師補充。
「我知道它在哪裡,」卡拉姆說,「迅影·本,那雪魔族會逃脫嗎?」
「不會。」
「那好,我們去解決掉它。什麼是阿扎什?」
迅影·本一顫:「別靠近它,卡拉姆。」
「我必須離開。」德蘿丹急忙說,「另外,感謝你兩次救了我的性命。」
他們看著她匆匆離去。
提琴手跑了過來,看上去心煩意亂,「木槌去中士那邊了,」他邊說邊拉上身上大揹包的帶子,「我們趕緊走。」他碰了碰籬笆,「整個城市遭受了全面打擊。」
「威士忌傑克受傷了?」迅影·本問道。
「腿斷了,」提琴手回答,「很糟糕。」
走到對面噴泉的德蘿丹驚訝地叫了一聲,他們轉過頭,只見她向一名全身黑衣的年輕人走去,看樣子這人一直蹲在噴泉的石臺背後。那男孩像兔子一樣跳起來,飛快地朝莊園奔跑。
「你覺得他聽到了什麼?」提琴手懷疑。
「對他而言,沒什麼意義。」迅影·本回想著他們開始的談話,「你和籬笆準備去實施計劃了?」
「這次要玩到天上去了。」提琴手笑了。
兩名工兵最後檢查了一次他們的設備,然後走向庭院。
此時,卡拉姆站在坑洞的邊緣。古老的銅質水管碎裂的地方滴著水。莫名地,關於灰麵人的記憶突然在他腦海中閃過。刺客蹲下來,看到有一根銅管沒有滴水,他聞了聞空氣裡的味道,然後趴在地上,伸出手,放在管道斷裂的地方。
「原來如此。」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迅速地站起身,問迅影·本,「他們在哪兒?」
魔法師茫然地問:「誰?」
卡拉姆大吼:「工兵啊,該死的!」
「剛剛離開,」迅影·本困惑地回答,「去莊園了。」
「到後牆那邊去,戰士。」刺客急切地說,「去找其他人——帕蘭現在負責指揮。告訴他趕緊把人都弄出來。找一個我知道的地方。我會在那裡跟你們碰頭。」
「你要去哪裡?」
「去找工兵。」卡拉姆擦了擦從額頭上淌下的汗,「打開城市地圖,迅影·本,」刺客眼裡充滿緊張和恐懼,「你想一想傳說就知道了。我們在每一個主要的交叉路口埋了地雷。而那個東西的閥門——難道你不明白嗎?」他揮動著手臂,「灰麵人!那種氣體,迅影·本!」
卡拉姆轉身往外跑去,片刻之後,他鑽進了莊園的房間。迅影·本瞪著他的背影。氣體?他的眼睛突然睜大,「我們真的要玩到天上去了。」他低聲說,「該死的,整個城市都會被炸上天!」
按照前文,潘·措是來自坎寧·託氏族的科戎不死族,柯格·艾文則是洛格洛斯不死族中塔拉德氏族的領袖,歐內斯·圖蘭曾經是塔拉德氏族的一員。此處按照英文原文翻譯,可能是科盧普記錯了。
一種帶有自我意識的魔法空間,大部分的阿紮實宅院都是束縛某種生物的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