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瑪拉茲英靈錄卷一:月之花園 by 史蒂芬·埃里克森
2019-10-29 20:53
而有人在這裡死去,
唉,誰在不時地啜飲,
攪拌著自己柴堆的灰燼?
開路者啊,
在你年輕的時候,
從未如此飢渴……
《舊時神廟》
斯維·斯多
「這不合理,米斯,」克魯克斯說著,擦了擦惺忪的睡眼,「我們不能永遠只是躲著啊。」
阿浦薩拉站在窗口說:「天幾乎都黑了。」
米斯再次蹲下來檢查活板門的鎖:「我們會讓你們再轉移的,就在十二點。易瑞塔在樓下,確認細節。」
「誰給你們這樣的命令?」克魯克斯質問,「你們找到曼莫特叔叔了麼?」
「放鬆點,小夥子,」米斯站直身子,「我們目前還沒找到你叔叔。這個命令來自於你的保護者,我不會告訴你任何關於他是誰的消息。克魯克斯,別浪費精力再問了。」
阿浦薩拉朝米斯走過去,「你的朋友在這裡待了很久了,」她說,「你認為有什麼事情發生麼?」
米斯看向別處,這個女孩是尖銳的。當然,早在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這一點。角巖也發現了,所以他得到了這個結局。「不敢肯定,」她承認,彎下腰打開活板門,「你們倆都得待在這裡,」她命令道,瞪著克魯克斯,「如果你做什麼傻事,我會很生氣的。明白麼?」
男孩悶悶不樂地看著她,交叉著雙臂。他看著米斯打開活板門,爬下梯子。
「一會兒記得幫我把門關上,」她從下方說,「鎖好,等著。除非是我或者易瑞塔,否則不要有任何動作,明白麼?」
「知道啦。」克魯克斯大步走到地板上的方孔前,低頭看著米斯,「我們知道啦。」他邊說邊抓住了門板,甩過來,扣上,然後鎖好。
「克魯克斯,」阿浦薩拉問道,「為什麼你會殺死一個警衛?」
這是他們倆在進入這座城市以後第一次單獨相處,克魯克斯的目光避開她,「那只是個意外,我不想說這個。」他穿過房間來到後面的窗戶,「所有人都想著要保護我,」他說,「這真讓我不安。顯然事情比有人要抓我更嚴重。胡德之息啊,盜賊公會應該搞定這些事情的,他們從我的每一次工作中抽取百分之十的收入。唉,算了,說這些都沒意義,阿浦薩拉。而且,」他邊打開窗戶邊說,「我已經煩透了所有人都命令我該做什麼。」
她走到他身邊:「我們要離開麼?」
「答對了。現在已經是黃昏,所以我們可以從屋頂出發。」他往內拉開了窗戶。
「去哪裡?」
克魯克斯笑了,「我有一個很棒的藏身之處,沒有人會找到我們的,就連我的保護人也找不到。一旦到了那裡,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阿浦薩拉棕色的眼睛打量著他的臉,「你想要做什麼?」她輕聲問。
他挪開目光,集中精力爬上窗臺,「我想跟查萊斯·德阿爾勒談談。」他說,「當面談。」
「她不是出賣了你麼?」
「別管那個了。你要留在這裡麼?」
「不,」她驚訝地說,「我當然跟你一起,克魯克斯。」
迷道的力量在她的身體周圍散發,塞拉又一次掃視著這片區域,仍然什麼也沒有看到和感覺到。她確信這裡只有她一個人。黑暗精靈因為閣樓下方的窗戶朝裡打開而感到緊張,生鏽的鉸鏈吱嘎作響。知道自己仍然隱身,她往前靠去。
那小夥子的頭冒了出來,他瞄了一眼下方的巷子、對面的屋頂和屋頂兩側。他的目光穿過了塞拉的位置,她笑了。
再次看到他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她能感覺到唯一陪伴他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她散發出無害的氣息,驚人的無辜。另外兩個女人不再在閣樓裡。非常好。這樣就會容易得多了。她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硬幣攜帶者從窗口爬了出來。片刻之後,他爬上了傾斜的屋頂。
塞拉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就在硬幣攜帶者在她面前短暫停留的時候,她往前撲了過去。
她的撲擊撞上一隻無形的手,那手骨節突出,用力地推中她的胸口。她被重重地撞飛,旋轉著飛出屋頂的邊緣。隱身和飛行的法術仍然在她身上保持著,哪怕她在磚砌的煙囪之間反彈、漂流的時候。
阿浦薩拉出現在屋頂邊緣,克魯克斯蹲在她面前,匕首拿在手上,瞪著周圍。「出什麼事了?」她低聲說,被他的樣子嚇著了。
慢慢地,克魯克斯放鬆下來,回頭衝她咧嘴一笑,「只是緊張,」他說,「我還以為我看到了什麼,感覺到點風聲。就像……呃,沒事,別在意。」他再次四下看了看,「什麼也沒有,來,跟上。」
「你那個新的藏身之處在哪裡?」阿浦薩拉邊在屋頂上爬行邊問。
他看向東面,指著城牆另一邊被陰影籠罩的小山丘,「就在那裡,」他說,「就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莫瑞里奧緊緊握著劍帶,他等得越久,就越發懷疑拉里克被豹貓殺死了。剩下的唯一問題在於,科爾是否還活著。或許拉里克完成了任務,豹貓受的傷足以阻止他完成刺殺合約。至少,我可以這樣希望。
在鳳凰酒館,莫瑞里奧等待著得到消息。每一分鐘,他這間狹小的屋子就變得更狹窄,更侷促。如果科爾還活著,莫瑞里奧發誓會扮演好拉里克在計劃中的角色。他檢查著自己的佩劍。上一次決鬥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而塔班·奧爾傳說是城裡最擅長決鬥的人。他的機會非常渺茫。
他拉緊斗篷,把脖子上的衣領整理好。誰是那個帶來令人震撼消息的破環者?而鰻魚怎麼能夠讓他或者她自己涉足到這個計劃中?莫瑞里奧眯起眼睛。這可能嗎?那個小個子,胖胖的傢伙?
他戴上鹿皮手套,喃喃自語。
門口的擦刮聲吸引了他的注意,隨著一聲重重的嘆氣,他全身放鬆下來,「拉里克,你這個老混蛋。」他邊說邊打開門。一瞬間他還以為走廊上沒有人,然後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刺客。後者躺在那裡,血液從衣服往外滲透。他抬頭看著莫瑞里奧,露出微弱的笑容。
「很抱歉我來遲了,」他說,「我的腿一直在發抖。」
莫瑞里奧一面咒罵一面扶拉里克進屋,讓他躺在床上,然後回到大門口,檢查了一下走廊,關門,上鎖。
拉里克努力把自己的身子靠在床頭板上,「公會有一個刺殺科爾的合約——」
「我知道,我知道,」莫瑞里奧走近他身邊,在床頭蹲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首先我得脫下護甲,」拉里克說,「豹貓刺了我一刀,而我殺了他。據我所知,科爾還活著。現在是哪天了?」
「同一天,」莫瑞里奧說,一面幫助他的朋友脫下胸前的護甲,「我們還是按照計劃進行,雖然你現在的狀況看上去無法在辛托夫人的節日慶典上跟奧爾決鬥。我會處理這個。」
「愚蠢的想法,」拉里克呻吟,「你會死掉,塔班·奧爾會逃脫一劫,他仍然會是辛托夫人的支持者,仍然強大得足以阻礙科爾索迴應有的權利。」
莫瑞里奧沒有回答,他剝開盔甲皮層,看到了傷口。「這個傷口是怎麼回事?」他驚訝地問,「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個至少有一星期的傷痕。」
「啊?」拉里克摸了摸被豹貓的腕刺刺中的地方,感覺那裡的皮膚很嫩,邊緣很癢,「該死的,」他喃喃自語,「不管怎麼樣,給我一條毛巾,這樣我就可以把這些鐵鏽都清理掉。」
莫瑞里奧一屁股坐在地上,明顯很困惑:「鐵鏽?」
「我臉上也有這東西。」拉里克說,皺著眉看著朋友。
莫瑞里奧靠近他。
「巴呂克的魔法防禦粉末!」刺客用力說道,「要不然你認為我怎麼會殺死豹貓?」
「你的臉上什麼也沒有,拉里克,」莫瑞里奧說,「不過我也同意給你一條毛巾。至少可以擦乾淨身上乾涸的血跡。」
「先給我一面鏡子。」拉里克說。
莫瑞里奧找到一面鏡子,站在旁邊,看著拉里克仔細打量著自己在鏡中蒼白的影像,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冷冷地看著刺客:「嗯,你這個表情證明了我的想法。」
「什麼想法?」刺客問道,用一種危險的語調。
「你還是你,拉里克,」莫瑞里奧拍了拍他的肩膀,「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你失血過多。我得找到鰻魚,然後告訴他一些事情。」
「你知道鰻魚是誰了?」
他大步朝門口走去:「我有一種預感。如果你能走的話,在我離開後記得把門鎖好,你行嗎?」
科盧普用溼透的手帕擦拭著額頭。「科盧普已經重複了所有的細節,至少一千次了,巴呂克大人,」他抱怨道,「這種嚴峻的考驗是否永遠不會結束?看看您的窗口,科盧普生命中的一整天都過去啦!」
煉金術士坐在那裡,低頭衝著自己的拖鞋皺眉,偶爾晃動腳趾,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似乎他壓根就忘了科盧普的存在,而這樣的狀態至少持續了一個小時,不管科盧普說了多少話。
「巴呂克大人,」科盧普繼續嘗試,「可以讓您忠實的僕人離開了嗎?他還沒有完全從那東部荒地的恐怖之旅中恢復過來。他需要簡單的套餐,烤羊肉、土豆、炒洋蔥和胡蘿蔔、蒜蓉調理的貽貝、新鮮的奶酪,煙燻小滑魚,還有一玻璃瓶的葡萄酒,現在這一切佔據了科盧普的腦子,其他什麼也插不進來。他的體力一直在下滑,他的世界只剩下胃——」
巴呂克突然開口了。「在過去的一年裡,」他緩緩地說,「我所知道的鰻魚的代理人——破環者——給我提供了許多理事會員的重要消息。」
科盧普閉上嘴,發出「咔嗒」的聲音。
「當然,以我的能力,很快就可以確認破環者的身份。我手上有不少他親筆寫的消息——就那個羊皮紙本身也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巴呂克的目光盯著壁爐臺,「我也會考慮這麼做,」他說,「我必須跟鰻魚談談。現在達魯吉斯坦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或許我們可以結成親密的同盟,分享我們彼此知道的訊息,或許我們可以拯救這座城市的所有生靈,或許。」
科盧普清了清嗓子,又一次拿著手帕擦拭額頭。然後他仔細地把手帕摺好,塞進一邊袖子。「如果您想轉達這樣的信息,」他平靜地說,「科盧普可以幫助巴呂克大人。」
巴呂克的目光從容地落在科盧普身上:「謝謝你了。什麼時候能有答覆?」
「今天晚上。」科盧普說。
「非常好。那我可以修正自己要調查破環者的決定,你能提供方法自然是最好的。現在你可以離開了,科盧普。」
科盧普點點頭,站起身:「那期待今晚吧,巴呂克大人。」
科爾在沉睡,其他人仍然在房間裡討論。木槌說這個男人可能會睡上好幾天,他可是從胡德之門門口回來的。
帕蘭很沮喪,威士忌傑克的解釋中含糊地帶過了一些東西。工兵已經提前佈置好了地雷,而哪怕是現在,引爆地雷仍然是威士忌傑克的計劃。另外,努力跟刺客公會聯繫的目的是提供一條跟達魯吉斯坦真正的統治者聯繫的渠道。這很難跟全面的、泛大陸的反抗相匹配。如果有什麼的話,當地的聯盟難道不會去尋找杜吉克嗎?
隨著中士的繼續,上尉大腦裡也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信息,他嗅到了某種新興的模式。於是,一小時都沒有開口的他打破了沉默。他看著威士忌傑克,說道:「你還是打算引爆達魯吉斯坦,而我一直在想這個,現在我想我明白了你這樣做的原因。」他打量著威士忌傑克面無表情的臉,「你想要這個城市毫無防備地敞開大門。街上一片混亂,統治者漫無頭緒,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彼此殘殺。這樣還能留下什麼?」帕蘭俯身向前,他的眼神銳利起來,「杜吉克僅有不到一萬人的部隊,如果要對抗帝國的話,維持一萬名士兵的給養是一項昂貴的業務,他們的駐紮是更麻煩的事情。杜吉克知道蒼白城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卡拉丹·布諾德正從萊維平原往蒼白城進軍。而與蟲族的聯盟是否固若金湯?或許他們會單方面解除盟約?泰斯切倫在蒼白城——或許老獨臂可以解決掉他,或許不能。我說得如何,中士?」
威士忌傑克瞟了一眼卡拉姆,聳聳肩,「繼續。」他對帕蘭說。
「達魯吉斯坦充滿了恐慌。沒人知道真相。杜吉克行軍,然後起義軍跟在他腳後跟背叛帝國。他會把這些事情弄好,無可估量的財富會落在他的大腿上——他需要它,如果他打算反抗女皇隨後派遣的部隊。因此,這座城市最終會被佔領。真是不可思議。」他又坐了回去。
「還不錯。」威士忌傑克承認,衝著一臉驚訝的木槌和卡拉姆笑了,「只有一件事情沒說到,某件事情,」他看著帕蘭,「或許可以減輕上尉被背叛的情緒,如果他不是憤怒的話。」
帕蘭的笑容很冷:「讓我很驚訝。」
「好了,上尉。如果女皇跟著我們前來,我一點也不奇怪。她不會有太多事情牽絆的,因為七城大陸離宣佈獨立還很遙遠。而有些事情迫在眉睫,上尉。各方面都在關注,那麼為什麼我們要保持軍隊?往南面看,那裡在醞釀某種東西,很醜惡,伊瑪斯跟它比起來就像可愛的小貓。我們很快會面臨麻煩,不光是吉納貝奇斯,我是說整個世界。我們很快都會面臨戰爭,上尉。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迫切需要達魯吉斯坦。」
「南面有什麼?」帕蘭懷疑地問。
卡拉姆開口了,他的話裡有著恐怖的氣息:「潘寧先知。過去的傳聞是真的。先知宣佈神聖戰爭——滅絕之戰開始了。」
威士忌傑克站起身,「跟上尉解釋一下吧。」他對卡拉姆說,「公會仍然需要聯繫,不能放過一絲機會。胡德之息啊,我們在酒吧裡已經露面了。可能那是必須的吧。」他看著帕蘭,「上尉,我想輔佐官勞恩不知道你還活著吧?」
「她不知道。」
「那麼你能留在這裡,直到我找你為止嗎?」
帕蘭瞟了一眼卡拉姆,然後點點頭。
「很好,木槌,我們出發。」
「我們失蹤了至少兩天,」勞恩說話,歸功於這個持續不斷的熱天,「馬都快渴死了。」
阿圖站在破碎的古墓標記前,看著輔佐官走向她的坐騎,準備往達魯吉斯坦進發。「你的傷口怎樣了,輔佐官?」他問道。
「好得差不多了。」她回答,「奧塔塔羅的效果不錯。」
「我的任務完成了,」不死族人說,「如果你的任務完成以後,還想要我陪伴,接下來十天都可以在這裡找到我。我想觀察這個雪魔暴君——儘管他看不見我,我也不會干涉他。祝你成功,輔佐官。」
勞恩爬上她的馬,低頭看著不死族:「祝你在搜尋中好運,歐內斯·圖蘭。」
她咧嘴一笑,然後一拉韁繩,踢著坐騎往前走,馱馬跟在後面。一旦魔巢離開了她的手,她會發揮自己的天賦,找到硬幣攜帶者。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空去想歐普恩的事情。她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比如索瑞。
真讓人遺憾,帕蘭上尉隕落了。這名男子會讓她的任務簡單得多,甚至愉快得多。雖然他是個倔犟的人,而且越來越嚴肅。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被他吸引。總是會出現這種事情的。
「好吧。」她嘆了口氣,她的坐騎正在攀爬一個小山坡,「死亡總是超乎預期而來的。」
阿圖估計她最多有兩天的時間,然後雪魔族會完全清醒,從古墓中脫離出來。在那之前,魔巢就得待在安全的地方。她期待著自己會遇上索瑞,這個想法讓她出於本能地把手放在劍柄上。殺死一名陰影王座的僕人,或許是繩索本人,這會給女皇帶來多大的驚喜啊。
她知道那種懷疑一直困擾著她,源自於某種知識的黑暗翅膀。或許是因為在古墓那段時間所受的影響,更或許是因為她口袋裡的橡子。又或許是她不自覺地已經超脫了這種困擾。當行動的時間來到時,所有的疑慮必須被拋到腦後。利爪的古老教訓。她非常瞭解自己,她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一切。多年的訓練、紀律、忠誠和責任。這是一名士兵的美德。
她已經為這次任務做好充分準備,意識到這一點讓她肩膀上的沉重壓力消失了。她驅趕坐騎,飛奔起來。
克魯克斯轉頭看著上方的黑暗,眼睛眯成一條縫,「就在這頂上,」他說,「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整個城市。」
阿浦薩拉懷疑地看著樓梯,「太黑暗了,」她說,「你確定這個塔樓是被遺棄的?我的意思是,我父親曾經跟我講過很多關於鬼魂、亡靈怪物的故事,他們一直居住在被毀滅的地方。」她環顧四周,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這種地方。」
克魯克斯呻吟一聲,「神祇科倫已經死了好幾千年了,」他說,「而且,這裡從來就沒有人來過,你說說那些怪物在空閒的時間都幹什麼呢?他們吃什麼呢?告訴我!真是愚蠢的故事!」他開始踏上螺旋樓梯的第一步,「來吧,那裡的風景真不錯。」
她看著克魯克斯往上走去,趕在他從她視線中消失之前匆匆跟上。而那最初看上去牢不可破的黑暗似乎慢慢褪去,變成了灰色,阿浦薩拉驚訝地發現自己現在已經能夠辨認出周圍的一些小細節。她首先注意是左邊牆壁上斑駁的繪畫。每一片繪畫石板都有臺階這麼寬,沿著螺旋樓梯上升,離樓梯扶手約莫六英尺。「克魯克斯,」她說,「這堵牆上畫著一個故事。」
克魯克斯哼了一聲:「開什麼玩笑!這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你能看見什麼啊?」
我不能嗎?
他繼續說:「等你爬到頂上,那些遮住月亮的雲也散了,我們可以看得很清楚。」
「這些臺階上有溼的東西。」阿浦薩拉說。
「那是從樓頂滴下來的水或者什麼。」克魯克斯不耐煩地解釋,有點生氣。
「不,不是。」她堅持,「那東西厚厚的,還很黏稠。」
克魯克斯停在她前方,「我說你能不能安靜一分鐘?我們馬上就到了。」
他們很快出現在頂端的平臺上,沐浴在月亮的銀色光芒中。在屋頂的矮牆邊,克魯克斯看到一摞布。「那是什麼?」他很好奇,「看起來像是有人在這裡露營。」
阿浦薩拉突然發出一陣令人窒息的聲音:「這裡有個死人!」
「什麼?」克魯克斯驚叫,「沒有別的人了!」他衝到那個蜷縮的人影旁邊,「莫瑞女神慈悲,有人刺中了他的腦袋。」
「那裡還有張弓弩。」
他哼了一聲:「一名刺客,我上週就看見過,跟這個被殺的一樣。刺客戰爭仍在繼續。就像我告訴科盧普和莫瑞里奧的那樣。」
「看那,月亮。」阿浦薩拉吸了一口氣,來到平臺遠處。
克魯克斯渾身一抖,有時候她仍然是這麼冰冷的人,「哪一個?」他一邊問,一邊站起身。
「發光的那個啊,毫無疑問。」
恰恰相反,克魯克斯打量著月之巢,它散發著微弱的紅色光芒——這是他以前沒有見過的。恐懼的蠕蟲在他的胃裡蠕動。然後,他的眼睛睜大了,五對龐大的翅膀形的東西似乎從月之巢出現,徑直朝東北方飛去。他眨了眨眼,它們走了。
「你看到它的海洋了嗎?」阿浦薩拉問道。
「什麼?」他轉過身。
「它的海洋,加林海,那是很巨大的。那裡的深水領主名字叫加林。他有一座巨大的、美麗的海底花園。加林將降落到我們這裡,總有一天,降臨到我們的世界。他會帶走那些被選中的人,把他們帶走。我們會住在那些花園裡,有溫暖的壁爐,我們的孩子們會像海豚一樣游泳,每個人都快樂地生活,沒有戰爭,沒有帝國,沒有劍和盾。噢,克魯克斯,那是不是非常完美,是不是?」
她的輪廓就似黑暗中的剪影。他盯著她,「當然,」他平靜地說,「非常完美,為什麼不是呢?」這句話一直盤旋在他的頭上,而卻是因為另一個原因。為什麼不是呢?
冬季母狼芬德的褪皮,標誌著戈德蓉的黎明。女祭司們來到街上,狼的毛皮從她們手裡滑出。
條幅迎風招展,市場上的嘈雜聲音和氣味在早晨的天空升起。市民們戴著面具,拋開一年的憂慮,從早到晚歡樂舞蹈。
春天女神重新甦醒了。
就如神祇自己突然暫停了呼吸……
《達魯吉斯坦面面觀》
馬斯克若·傑米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