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尋找消失的女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0-29 20:37
韋特忙著與凱文解開指紋之謎,泰莎則是跟D.D.華倫講電話。
這位波士頓警探的語氣依舊迷人。「妳知道現在幾點嗎?」
「我手錶上的時間是半夜。」
「我甚至還沒答應為妳那間偉大的調查公司效勞──」
「可是妳答應接受外包指派。」
「我才剛在憤怒鳥,打到超高分。」
「妳?打憤怒鳥?真是想不到。」
「閉嘴。」D.D.說。
泰莎笑了。事實上,與這位個性倔強的警探的互動,是泰莎這一夜最正常的對談。「抱歉這麼晚打電話給妳。」泰莎說:「不過就我記憶所及,妳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等到退休再一口氣睡個夠,或是直到某天暴斃為止。」
「彼此彼此。」
「很好,因為這個案子感覺已經脫軌了,我們遲早會面對這個問題。」
韋特結束通話,泰莎揮手要他加入,打開手機的擴音功能。韋特跟D.D.曾在丹比家的案子合作過,不用費心介紹。
「妳的手還好嗎?」韋特問。
「差不多。」
「復職體能測驗的日期出來了?」
「差不多。」這回D.D.的語氣暗示,討論到此為止。「所以是那個薇蘿妮卡.賽勒斯的案子。根據全知全能的夜間新聞,你們找到那個失蹤的女孩了,只是晚了三十年。」
「呃……關於這點,我們其實不太確定。」
幾秒的沉默。接著是:「喔,爽翻了,現在我很慶幸接到你們的電話。」
韋特說明指紋謎團,加上最新情報:「凱文剛才拿放大鏡檢查過乳膠手套,沒有錯,每根手指尖端都有突出的線條,可以推測湯瑪士.法蘭克用了某種手法做出帶著指紋的手套,就為了在他太太車上各處留下薇蘿妮卡.賽勒斯的指紋。」
「他想讓他老婆化身為三十年前懸案中的失蹤女孩?」D.D.語氣困惑。「可是為什麼?」
「這是百萬益智王的難題,妳有頭緒嗎?」
「我檢查過所有該死的檔案了。」D.D.說:「妳請我捜尋三十年前新英格蘭地區的兒童失蹤和逃家案件……只能說爛透了。」
「這是很重要的調查。」泰莎說:「有任何斬獲嗎?」
「問得好。跟你們說,我已經盡力了,可是追查那麼久之前的性奴隸會館,有兩個基本的問題。」
「請說。」韋特催促道。
「第一,當年遭剝削兒童國家中心還在萌芽階段,所以我們沒有中心資料庫,我是指類似的東西。像波士頓這樣的大型警局確實把檔案都送過去了,至於小鎮警局、偏遠地區的治安官轄區,那些原本就人力不足的地方,收集到確實情資的機率不高,特別是你們查詢的年份。」
「所以妳一個部門,一個部門地找。」泰莎說,這個任務真的爛透了,不過他們三個都很清楚,案子就是要這樣辦。
「對啦、對啦、對啦,於是第二個問題又來了。垃圾進,垃圾出。」
泰莎還沒意會過來,韋特已經想通了。
「妳的意思是失蹤兒童不一定被當成失蹤兒童?」
「登登!這位先生獲得獎金。去問任何一個掃黃的警察,大部分的童妓都是逃家少女,或許其中有些是登記在案的失蹤人口,可是絕大多數──」
「資料甚至不在系統中。」泰莎幫她說完。
「沒錯。所以說,我可以浪費下一個禮拜,求每個窮鄉僻壤的執法機關,捜尋至少三十年前的失蹤人口案件,或者是用這個時間做比較有建設性的事情。」
「我猜妳要展現高超的辦案技巧了?」韋特滿懷希望地開口。
「拜託,我斷的是手,不是頭,一件一件來,就目前的議題,我分析了大範圍的數據。要來一點提神醒腦的數字嗎?過去二十五年來,失蹤人口的案子增加了大約六倍,從十五萬暴增到九十萬。好啦,這要歸功於執法機關更加注意此類案件,以及國家級資料庫技術進步,感覺像是診斷出更多癌症病例,而患病人數導致增加。看數字飆漲實在很不舒服,不過也沒有那麼糟。
「把案件分類以後,失蹤者是十八歲以下青少年的案例也沒那麼多,其中二十萬件最後認定為監護權糾紛。基本上,追根究柢就會發現,每年大約只有一百件失蹤兒童案件會被歸為遭到陌生人綁架。對身為一個孩子的母親,一百件還是太多了……不過還是沒到我預想的數字。」
泰莎思考了一下,同意D.D.的看法。她跟韋特一同點頭。
「可是那是全國的資料。」韋特開口。「性交易組織很少跨越那麼多地區。」
「沒錯。所以說只要鎖定新英格蘭地區,我猜可以找到大約十幾二十起失蹤兒童的案件,但這是現在的數據。別忘了,八〇年代的警局作業還沒有這麼仔細。我想,要是能找到十多起失蹤案件報告,那麼說不定可以找到在那段時期活動的性交易組織。依據這些明顯的理由,我還把範圍擴大到逃家的案子。」
泰莎發現自己不住點頭,韋特也是。兩人都沒答腔,只是等著。「我找到三個案子。」D.D.宣布:「當然了,薇蘿妮卡.賽勒斯是其中一個,但就只是如此。在那段時期,有三個孩子失蹤了──兩個女孩,一個男孩。六歲的薇蘿妮卡是其中年紀最小的,另外兩個分別是十二歲的女孩跟十四歲的少年。」
泰莎忍不住皺眉,盯著旁邊的韋特。
「假設真有這個娃娃屋,裡面有十多名童妓。」泰莎高聲說。
「她們一定是逃家少女。」D.D.回答。「很可能是在小巷裡,從其他皮條客手中挖角過去,不過呢,你們說那是很高級的妓院對吧?維多利亞式宅院、東方地毯、水晶杯、菁英人士的客群。我認為這類嫖客對於『她們這種』商品有一定的預期。年幼的新臉孔符合他們的需求,至於在外頭混太久的逃家少女呢……」
「感覺不太符合。」說完,泰莎思考了一下。「妮可宣稱,她頭幾年是被鎖在塔上的房間裡上課。薩德夫人每天現身教她基本學問,還有文化教養、娛樂手段等,或許她為了客戶,把逃家少女調教得光鮮亮麗。」
「有可能。」D.D.讓步。「只是很花時間。假如她整天把時間耗在某個女孩身上,那她要如何找來更多女孩?」
泰莎跟韋特無法回答。
「我有另一個理論。」
「請說。」韋特催她說下去。
「我可是調查凶案的警探,想知道我們成功的秘訣嗎?到處碰運氣。除了遭到殘殺的妻子,逮捕她的丈夫,如果覺得仍不太對勁,那就是剛被她甩掉的泳池清潔工,因為儘管他床上工夫不錯,她還是不會為了他放棄大房子。總之,被害者登場,跟屍體共處一室的傢伙,可能就是凶手。」
「妳是指湯瑪士.法蘭克?」韋特問。「相信我,我也懷疑這個丈夫。」
「湯瑪士.法蘭克是誰?聽好,我接收到的指令是調查薇蘿妮卡.賽勒斯和其他三十年前的失蹤兒童案件。我查到三個案子,也就是說絕對沒有專門綁架小女孩的性交易組織,或者是……」她停了好一會。「其他消失的女孩沒有成為失蹤人口,那是因為她們的雙親從未通報她們失蹤了。」
泰莎隔了幾秒才聽懂,接著閉上雙眼,往韋特靠得更近一些,她需要這麼做。
「如果說這是高級的性交易組織,隱密的地點、有錢的嫖客、對她們的要求高……嗯,說不定那個夫人的手法很巧妙:既然用錢買就好了,幹麼冒險綁架她們呢?」
「那些孩子,薩德夫人不只是綁架兒童,她還用買的?」韋特問。
「是的。這種事情時有所聞,在國內的某些角落幾乎每天上演。」
「如果說是父母自己賣掉孩子,他們自然不會通報孩子失蹤了。」韋特補充她的想法。「沒錯,不能引人注意到他們犯的罪。假如是高風險家庭,或者是單親父母,沒有自己的家族支援網路,那誰會過問呢?就跟鄰居說小莎莉跑去前男友女友家住了,或是到祖父祖母家玩,不然就是生病死掉了。你們會很訝異沒多少人願意追根究柢,提出正中紅心的問題。大體而言,人們不會探究他們不想知道的事物。」
「薇蘿的綁架是特例,不是常態?」泰莎問。「薩德夫人抓走她,因為她符合客人的口味,棕髮藍眼,更重要的是,她在公園裡沒人陪伴,她媽媽喝醉又睡著了。薇蘿遭到綁架是隨機犯案,至於其他女孩,夫人採取了更直接的手段?」
「好啦,事情更有意思了。」D.D.說:「通報薇蘿失蹤的人不是她媽媽。」
「什麼?」泰莎坐得更直了。D.D.吸引了她跟韋特的全副注意。
「我調出原始檔案,因為這個案子讓我很好奇。那麼久以前的失蹤兒童案子是相當稀少,眼前就出現一個,還突然起死回生,然而她從沒想過要找媽媽。你們不會在意嗎?身為神經質的凶案警探,我在意得不得了。」
「她說她還沒準備好,看起來對這件事又緊張又害怕……」泰莎閉起嘴巴。妮可.法蘭克根本就不是薇蘿妮卡.賽勒斯,那這件事又與她何干?
「報告上說薇蘿和她母親瑪琳去了公園,媽媽在公園長椅上睡著了,等她醒來,她六歲的女兒不見了,起了騷動,警察來了,不過重點在後頭。根據某位目擊者的證詞,瑪琳沒有呼喚她女兒的名字,僅是在公園裡走來走去,直到另一個女人上前問起她的女兒,說她看到薇蘿離開公園,納悶發生了什麼事……事件才就此爆發。警察到場,瑪琳提供證詞,警方匆忙發布懸賞,成了地方上的大事件,不過妳以媽媽的身分跟我這個媽媽說──」D.D.這句話是對著泰莎說的,「妳會在公園遊樂場走來走去,不去呼喚失蹤孩子的名字嗎?」
泰莎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太深奧了。
「等等。」韋特開口。「已經過了將近三十年了,兒童失蹤案件不像現在廣受關注。瑪琳或許只是沒想到最糟的結果。」
「也是。當年的調查警官顯然與你有同感。追查、失去線索、放到一邊、被人翻出來、再次追查、失去線索,最後,在十年前又一次成為懸案。因為沒有人想得到這一層,對吧?」
「沒錯。」泰莎跟韋特點頭。
「好啦,那位警探在他的筆記裡提出一些針對瑪琳.比雷克的疑問,不只是她的行為,或是在公園裡不慌不忙的舉動。引起他關注的是六個月後,瑪琳拿五千元現金支票開了第一個銀行戶頭。」
「什麼?」
「對。好啦,當時瑪琳與一名警官漢克.比雷克交情匪淺。他發誓那些錢來自她那個暴力的前夫。基本上,那個叫羅尼的傢伙把她的臉打爛太多次了,漢克做了件好事,他站出來跟羅尼說,要是他敢再碰瑪琳一根手指頭,他就得花六個月才能把斷掉的手腳拼回來。作為正式協議,羅尼要負擔瑪琳的搬家費用,因此開出那張五千元現金支票。讓她能離開他,並找個自己的地方落腳。」
「很好,我得說我喜歡漢克的風格。」泰莎插嘴。
「當然了,誰會不喜歡呢?只是有個問題……羅尼的帳戶從來沒有提領五千元這筆款項的紀錄。他手邊的錢還夠,當時剛解決大型的水電工程,可是瑪琳有存款的紀錄,羅尼卻沒有領錢的紀錄,所以那筆錢是打哪來的?」
「妳認為瑪琳可能把她的六歲女兒用五千元賣掉?」韋特緩緩說道。
「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可是瑪琳直到六個月後才拿到那筆錢。」泰莎提出反論。
「案子登上頭版。要是在女兒遭到綁架後二十四小時內,瑪琳手邊多了一筆錢?拜託,他們早就給她上手銬了,然而,六個月後,沒有線索、沒有嫌犯、沒有辦案方向……媒體早就轉移目標,警方也是。」
「有任何證據將那筆錢與薇蘿的失蹤,或者是某個關係人連在一起嗎?」韋特又問。
「運氣沒那麼好。錢是用現金存入,所以沒辦法追蹤,就這方面來說,瑪琳的紀錄很乾淨。過去濫用酒精,是的;至於犯罪前科呢,沒有,所以……」泰莎聽得出D.D.嗓音中的猶豫。「瑪琳不算是很好的嫌犯,況且悲痛的母親形象早已登上電視。」
「她跟新的家人建立起的新生活、新女兒呢?」泰莎問。
「潔白無瑕。」D.D.報告。「根據各界證言,瑪琳是個守法的公民,或許三十年前是她最黑暗的時期,但現在她已經鹹魚翻身了。」
「好吧,這樣一來,神秘的五千元存款也不會影響到她的風評。」韋特低喃。
D.D.開口:「你們說妮可.法蘭克不是薇蘿妮卡.賽勒斯?那她到底是誰?」
「我們正在驗她的指紋。」韋特回應。「我們相信她是薇蘿在娃娃屋的室友,名叫雀兒喜,不過目前還沒有姓氏或其他資訊。」
「她長得像薇蘿,對吧?外貌敘述大致符合,棕髮藍眼?年齡也差不多?」
「看來是她先抵達娃娃屋,所以可能年長幾歲。」
「了解。我回去清查逃家案件的報告,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名字,與外表也符合的女孩,多試一下也不用錢。」
「萬分感激。」韋特說。他們總結事項之後,掛斷電話。
泰莎放下手機,她看得懂韋特的表情。他又累又氣,但還在努力思考。
「我覺得我們被耍了。」他突然開口。「妮可是薇蘿又是雀兒喜。瑪琳是悲劇母親,說不定又是賣了自己孩子的女人。湯瑪士.法蘭克是體貼的丈夫,又是犯下縱火案的犯罪高手。他們都深深陷入這個案子,可是要如何拼湊起一切呢?」
「我們需要湯瑪士.法蘭克。」泰莎低聲說。
「我也知道。我找巡警徹查方圓五十哩內的每一間旅館跟汽車旅館。我們正在監測所有手機與信用卡的動靜,可惜這傢伙跟鬼一樣精明。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目前開哪種車,他從旅館偷來的車子丟棄在十哩外,從此行蹤成謎,感覺他以前也做過這種事。」
韋特一手耙抓頭髮。「問題來了。」他突然轉換話題。「既然妮可不是薇蘿,那她星期三晚上怎麼認得出瑪琳.比雷克?」
「什麼意思?」
「我是說,妳跟妮可報告瑪琳在新罕布夏州立酒鋪工作。根據妮可的說詞,她一踏進店裡,馬上就認出瑪琳是薇蘿的媽媽,怎麼做到的?靠著二十多年前聽來的故事?」
「妮可說她在網路上查過。」
「或許吧,但妮可敘述的方式、她的反應更私人,甚至是出自內心。她知道瑪琳就是薇蘿的媽媽。」
「你認為她見過她?」
「不然呢?」韋特從床邊起身,來回踱步。「如果瑪琳得到五千元,她得要用某種方式得到現金支票;這可不能透過郵件傳送。該死!我讓她看了妮可畫的那棟房子,我讓她看了薩德夫人的畫像。她直視我的眼睛,說她兩張都認不出來,現在我敢說她曾經去過那棟屋子。她自己去領了支票,妮可在那裡看到她,所以妮可才會死命地追查她的下落。瑪琳不只與薇蘿有關,她還觸發了妮可受到壓抑的回憶,就是這樣,我們去找她過來。」
「瑪琳.比雷克?」
「當然了。」韋特已經走到房間裡的圓桌旁,拎起車鑰匙。「辦這件事的時候,也把妮可叫起來,我們載這兩個女人去兜風。」
「妳認為瑪琳可以引導我們找到娃娃屋?」泰莎也站起來了。
「娃娃屋、薩德夫人,我要一網打盡。我敢拿一切來下注──」韋特轉身,雙眼發亮,「找到她們,就能找到湯瑪士.法蘭克,然後我們要一口氣把真相挖到底。」
泰莎覺得這個主意不賴。她走到相連的客房叫醒妮可。
只是……
「韋特。」她連忙呼喚。
她再次檢查第一張床、第二張床,繞到浴室、小衣櫃,可是這個房間沒有多大,事實原貌遲早會被揭發。
「怎麼了?」韋特大步走進客房,鑰匙搖晃作響。
「她不在這裡。韋特,妮可.法蘭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