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尋找消失的女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0-29 20:37
韋特決定放慢腳步。到目前為止,事態發展得太快,他忙著追趕,他的手下警官只能見招拆招。現在只剩下不到十二個小時,他得要從這個牽涉到兩起案件的女人口中得知一切,他反而想從容以對,把亂跑的鴨子趕成一排。
為了接下來的審訊,他徵用了會議室。他跟凱文在一面牆上掛起北國的地圖,將酒鋪、加油站、瑪琳.比雷克家門外、車禍現場的照片放大,在這些關鍵地點標上地圖,並寫上各點之間的距離。最後的重要準備:他把那支最近購買的摺疊式鏟子跟一雙血手套放到桌上。
這雙手套引起凱文的興趣,他花了整整一個小時,一點一點將之攤平,沒對殘破的材質造成更大的傷害。它比傳統的乳膠手套厚,但是又比園藝用的橡膠手套薄。他小心地刮下一點乾掉的棕色物質,做了初步檢驗,結果竟然是人類血液。這是另一個細節──別跟我說你戴這雙手套是為了埋死掉的寵物,或是照顧受傷的野鹿。我們很清楚這是人血,現在給我從實招來。
治安官說得對;別再浪費時間了。韋特要知道答案,現在就要。
沒錯,他打電話給失蹤和遭剝削兒童國家中心,得知薇蘿妮卡.賽勒斯現身,他們自然是喜出望外,興奮到要飛到新罕布夏,接手這個案子。
下午四點,韋特已經三十六個小時沒睡了,他想到還有個機會可以挽回一切,他沒打算搞砸。
他望向窗外,看見泰莎的車子開進停車場。他要凱文趕緊收尾現場,兩人就定位坐好。
妮可.法蘭克,也就是薇蘿妮卡.賽勒斯踏進房裡時,韋特的第一印象,是她的氣色比七個小時前好太多了。她的臉確實還是一張蒼白畫布,布滿黑色縫線、紫色瘀血、棕色割傷,但她抬頭挺胸,藍眼睛清澈許多。她讓自己堅強起來,有目標要達成的樣子。看起來她離開期間下定了某種決心。
泰莎跟在她背後,還是平常那副冷靜、有效率的模樣。她沒有多看韋特一眼,只是帶妮可坐進硬邦邦的塑膠椅。泰莎沒有坐到她隔壁,而是挑了個比較遠的位置,顯得中立的一方,想要與混亂局面保持距離。
韋特這時才發現泰莎帶著一冊素描本,放在眼前桌面上。她和妮可一起望向韋特,等他開口。
他清清喉嚨,突然好緊張,為此生起自己的氣。
「感謝妳來這一趟。」他一直坐著,打算維持放鬆的姿勢。「泰莎一定說明過了,我們要問妳一些問題。」
「我們也忙碌著。」妮可說:「泰莎用蠟燭的花招,燒出熟悉的香味,我畫下娃娃屋的圖,因此,我已經可以記起五、六個房間──」
韋特舉起一隻手。「不是這個。」
妮可瞪著他,匆忙回應:「不是?」
「我對娃娃屋沒有興趣。」
「沒有興趣?你不在乎三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嗎?」
「對,我在乎的是星期三晚上。妳如要說三十年前的故事,也請自便。那些天花亂墜的傳說,什麼夫人、綁架來的女孩子、邪惡的室友,隨便妳。妮可,我沒辦法解決三十年前的事情。天啊,我開始覺得整件事又是一次盲目追逐了,就像是星期四早上,妳害我們到處找薇蘿那樣。妳有問題。我們知道妳有問題,卻還是上了鉤,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們來談星期三晚上。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我們從一雙血手套開始,它放在妳星期三晚上穿的牛仔褲口袋裡。妮可,妳做了什麼?為什麼要帶上鏟子?」
※※※
他殺得她措手不及,她露出貨真價實的困惑神色,嘴巴張了又合,如掙扎著要氧氣的魚,把藉口用盡的騙子。韋特沒有填補她的沉默,凱文也沒有。
就連泰莎也是靜靜坐著。她曾經參與過這種戲碼,儘管她是妮可請來的調查員,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是法務顧問。
「手套?」妮可終於輕聲說道。
韋特站起來,他沒有立刻走向手套跟鏟子;最好別讓她重振旗鼓。他走到新罕布夏州的大地圖前面,把剛才他跟凱文根據與瑪琳.比雷克的談話,還有妮可車上的里程表等細節,盡力重建了她星期三晚間的行駛路線。
「星期三晚間,妳開到新罕布夏州立酒鋪。妳接到諾斯雷吉公司的電話,來電者是泰莎.李歐妮。」
他瞥了泰莎一眼。她輕輕點頭。
「她通知妳瑪琳.比雷克的工作資訊,瑪琳是妳失散多年的母親,而妳僱用諾斯雷吉就是要找到她的下落。」
「我沒想過要打擾她。」妮可立刻回應。她的視線黏在地圖上,已經露出受到逼迫的神色。「我只是想……我只是想知道。」
「妳跟她買了那條黃色被子。」韋特這句話是陳述,不是疑問。
「多年以來,我不斷在網路上搜尋她的名字,可是她再婚了,姓氏不一樣了,然後我找到一則舊貼文,是她的結婚照,上面註明了雙方的名字。於是我用比雷克這個姓下去查,然後……然後我找到她,在新罕布夏州。她在網路上賣拼布被子,我買了一條。」
「用妮可.法蘭克的名義?」
「對。」
「妳從沒跟她說妳是誰?沒有透露任何個人資料?」
妮可搖頭。「我甚至沒跟她說過話。我用PayPal線上付款,我們完全沒說過話。」
「可是妳在追蹤她。」
「網站上只有郵政信箱,沒有街道地址,無論是她或是她先生的名字都沒有。我想她先生……他是警察,對吧?退休警官。他一定很注重他們在網路上留的個人資料安全。」
「於是妳決定僱用諾斯雷吉。關於這件事湯瑪士知情嗎?」
妮可用力搖頭。「沒有、沒有,完全不知道,都是我自己做的。用本票什麼的,我不希望他知道,在那件事之後……」
「哪件事之後?」
她低下頭,別開臉。「我想他知道被子的事情。我沒跟他說過,可是剛拿到被子的時候,我哭了好久好久,就是忍不住。我想他猜到被子的來源,他越來越黏我,也越加沒有耐心。『我們不幸福嗎?』他問了好幾次。『我們擁有彼此,這樣不夠嗎?』我不想傷害他的感情。他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不想惹他不開心,可是,沒錯──」她緩緩抬頭,「真的不夠。就算我知道不應該如此,但我還是會傷心。」
「星期三晚上,妳出門找瑪琳.比雷克。」韋特篤定說道。
「對。」
「妳開車到酒鋪。」他點點地圖。「進了店裡,想看看她。」
「我認得出來,就算只有背影,然後我慌了。我看見她了,但我還沒準備好讓她見我。要是她不記得我的話,怎麼辦?更糟的是,如果她不想要我呢?過了三十年,是什麼樣的女兒會起死回生?」
「妳買了一瓶格蘭利威。」
妮可沒有轉頭,她迎上他的視線,哀傷地點頭。
「然後妳跟蹤她。」韋特回到地圖旁。「今天下午我跟瑪琳.比雷克談過──」
「你跟她說了我的事情?」
「今天下午我跟比雷克太太談過。」他硬是說下去。「確認她平時回家的路線。那段路要開上四十哩,大多是小路,會經過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他的手指劃過標出的紅線。「最後到她家。」
他點點比雷克家門口的放大照片。拍攝時間是白天,不是妮可看見的夜景,不過景象也夠接近了。
她的雙眼鎖在黃色的小屋子上,彷彿要把它吸進去似的。
「你有沒有跟她說我的事情?」妮可低語。「說我是薇蘿。她……她怎麼說?」
「我想,要回答問題的人不是我。」韋特凝視著她,她沒有回眸於他的視線。
「根據比雷克太太的說法,她女兒那天晚上也在家。」韋特繼續說。「十六歲的漢娜.維。她看起來眼熟嗎?」
「薇蘿。」她輕聲呼喚。
「妮可,妳做了什麼?」
他嚴厲的質問似乎把她嚇到了。「什麼?」
「妳做了什麼?妳半夜還醒著。喝了酒,開了車,現在妳來到一棟可愛的小房子前,隔著窗戶往裡面偷看,她就坐在裡面:妳失去已久的自己。薇蘿,妳做了什麼?」
妮可往後靠上椅背,雙手推向桌面。「有做什麼?沒有,我不認為,怎麼可能?」
他迅速走向桌邊。「說說那把摺疊式鏟子,妮可,告訴我沾滿鮮血的手套是怎麼一回事。人類的血。我們都知道;已經測試過了。妳喝醉了,獨自一人,剛發現失散多年的媽媽絲毫沒有掛記著妳。事實上,她再婚,有了新的孩子,新一代的薇蘿2.0。妳母親繼續過日子,她一點都不想念妳。」
「你又不知道,你怎麼可能知道?」
「妳在跟蹤她。」
「我只是想看看她,想知道她過得如何──」
「妳不能打電話嗎?不能寫信?嗨,媽,我終於逃離某個邪惡的夫人。已經二十二年了,可是啊,嘿,遲到總比不到好。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不是那樣的。」妮可無力地抗議。
「那是怎樣?妳這個腦袋亂七八糟,人生也亂成一團的女人,喝酒開車跟蹤妳媽媽?告訴我鏟子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妳只是打算看看她現在的生活,那為什麼會需要帶鏟子?手套呢?如果妳只是跟在後頭,為什麼手套會沾滿血?妳星期三晚上做了什麼?妮可,說吧。我已經厭倦妳的謊言跟故事了。妳星期三晚上做了什麼?」
「我打電話給湯瑪士。」字句脫口而出。妮可眨眨眼,似乎很訝異聽到自己這麼說。
「妳打給妳丈夫?」
「用公共電話。我在哭,歇斯底里。我剛看到了薇蘿,她已經死了,可是現在她還活著,我不知道還能怎麼做。我的頭好痛,我知道我不該喝酒的,我知道我不該開車。湯瑪士會生我的氣,因為他要求我、哀求我,要我放手。『我們可以很幸福。』他說:『我們曾經幸福過;我知道我們可以再次幸福。』
「可是我不認為還能繼續這麼悲傷,我需要改變,除了改變,我還需要答案。十一月為什麼那麼糟?為什麼我好幾個下午都在跟腦中的鬼魂女孩說話?湯瑪士知道要如何活著度日,我……我不知道,所以我要求他搬到這裡──」
「妳提出要求。」韋特銳利地插話。
「對。」
「湯瑪士沒有拒絕。」
「他提議去佛蒙特,可是我很堅持,最後他讓步了。一來到這裡……我覺得更接近了。瑪琳的郵政信箱在新罕布夏,現在我們在同一個州了。只是這樣還不夠,我想見她,就只是……看一看,於是我委託諾斯雷吉公司,然後星期三晚上……」
妮可的語氣拖長。「往窗戶裡看,看到薇蘿。我的頭炸了,好多強光閃過。火焰,我看見到處都是火。薇蘿學飛。我想衝進屋裡,我好想抱住她,一次又一次地向她道歉。她不能恨我,我不是故意……可是她不是薇蘿,對吧?不可能是。我哭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手機沒有收訊,所以我走去公共電話,打給湯瑪士。」
「他來找妳。」
「他跟我說去哪裡碰面。就在加油站過去一點點的彎道,停在那裡。」
「妳去見妳丈夫。當時妳是不是戴著手套?」
她搖搖頭。「沒有,我在開車,努力專心。但我的腦中都充滿酒精。我得要專心才能開在車道內。」
「當妳來到會面地點,湯瑪士在等妳。他有沒有拿著鏟子?」
妮可閉上眼睛,似乎在努力思考。「沒有。」
「手套?」
「他……他遞給我手套,要我戴上。『妳相信我嗎?』他問。『妳相信我嗎?』」
妮可睜開眼睛,盯著韋特。「我說:『相信。』」
「然後呢?」
「然後……他……他消失了。我飛在半空中,我又死了一次,死而復生兩次的女人。」
※※※
韋特繼續逼問。他要她看看手套,檢查鏟子,重看每一張她當晚停留過的地點照片。
「她……她沒事吧?」她看著漢娜.維.比雷克的照片,說真的,漢娜一頭棕色長髮,加上淺藍色雙眼,簡直就像是妮可的妹妹。「他們都沒事吧?我是說,手套上沾了血,但我知道我沒有。還有湯瑪士……他不會的,他沒有做,對吧?」
「聽起來妳有些懷疑。」
「他是個好人。」這句話更像是自動語音,缺乏說服力。
「妮可,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
「他愛妳嗎?」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即使是現在?燒了妳的家,隨風消失無蹤。」
她猶豫了。韋特突然想到她不可能說出口的話。湯瑪士沒有消失,至少妮可不這麼想。即使是現在,他依然在附近,在某個地方等她。兩人的牽繫是如此強烈。
他很有可能是一手策畫她的車禍,還燒了他們的房子的丈夫。然而,在妮可心底,她知道他愛她。
像這樣的關係,韋特心想,警察看得多了,但他依舊滿心困惑。
他要她複述當晚的行動,一遍又一遍,卻沒有任何進展。她戴著手套,說不定血是她自己的,車禍當時的血,到處都是碎玻璃,所以手套才會破破爛爛的。她隱約記得自己脫下手套,塞進褲子後面的口袋。戴著手套活動不便,她又不想亂丟垃圾。鏟子是一團謎,她不知道為什麼湯瑪士會帶著鏟子。
是的,她跟蹤了瑪琳.比雷克。她想跟她說話,可是她失去了勇氣。想改變的欲望與改變本身不同,試著想起過去並不代表有辦法面對它。
最後,凱文帶她去按指紋。就技術上而言,他們有薇蘿妮卡.賽勒斯的指紋檔案,不過那是三十年前的資料了。不只是鑑識人員,韋特也喜歡更新鮮、更乾淨的指紋,好跟鏟子、手套等物體上的指紋做比對。
等到妮可跟凱文離開,韋特和泰莎有了片刻閒暇。他拉出她隔壁的椅子,一手摸過早就蓬亂不堪的頭髮。天啊,要是剛才沖個澡就好了,最好再來小睡片刻。
「你有睡嗎?」她問。
「沒比妳睡得久。」
「那你一定很累了。」
他的臉一皺。「抱歉,在週末把妳從蘇菲身旁搶走。」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跟她提了小狗的事情,我相信你跟她可以算是點頭之交了。」
「我可以去幫忙選小狗?」
「希望是如此。」
她笑得柔和,說出最棒的回應,然而他又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眼中的陰影與嘴角的弧線格格不入,或許他只是太累了,又或許這就是跟泰莎這樣的女性交往會遇上的問題。在他眼中,她總是有些神秘兮兮的。
「蘇菲還好嗎?」他又問。
「就我所知還不錯。」
「只是……妳看起來──」他不確定要如何形容,「有心事。」
「D.D.華倫午餐的時候,跟我說了一些有意思的話。」最後她還是說了,視線落在素描本上。「我還在思考。」
「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還在思考。韋特,你知道我一點都不完美吧?」
「我絕對不會這麼說。」
「三年前……發生了一些事。我不會說後悔做過那些事。」
「見過蘇菲以後,我也不後悔妳做過那些事。」他停頓了一下。「泰莎,妳有麻煩了嗎?妳知道我就在妳身邊,對吧?無論妳需要什麼……」
她又笑了,笑容趕不走她眼中的陰影。「別想太多,目前我只是聽到一些有意思的消息──」
他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握起她的手,至少他做得到這個。她微微一驚,但是沒有收手。「泰莎,我就在妳身邊,扎實存在著,百分之百。我知道妳有一段過去,但我個人在乎的是我們的未來。」
或許是他的幻想,可是他覺得一瞬間,她眼中閃過淚光。
「D.D.說我是獨行俠。」她輕聲說。
「我想蘇菲跟愛尼斯太太會抗議的。」
她點點頭,過了一會才開口,話題驟變。「妮可想要自由。我知道你對娃娃屋的故事有些疑慮,不過跟她共處了一個下午,我認為她也有一段過去,而且是很恐怖的過去。不只是發生過的事物,我有種預感……要在那種環境生存,你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輪到韋特點頭。
「或許二十二年感覺很漫長。她應該要早點站出來,早點跟她母親聯繫,但現在她在試了。這樣還不夠嗎?」
「她說她今天下午畫了一些圖?」
「這是我的記憶療法。來看看。」泰莎掀開素描本的封面,翻出五、六張大圖。「你看,她是優秀的畫家,細節呈現得很清楚。」
起先,韋特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圓形的房間,玫瑰壁畫,籠罩薄紗的床鋪,有大理石壁爐的正式包廂。第三張圖更完整了:處處以木料點綴的維多利亞式大宅,十九世紀的有錢人家會蓋來當家族的避暑別墅,遠離城市的熱氣與臭味。屋子涵蓋了華麗的環繞式露台、三層樓高的角樓、貴氣的右翼廂房,加上好幾扇凸窗。讓人印象深刻的屋子,昂貴的屋子。菱格窗戶和缺乏實用性的裝潢,它確實是一棟娃娃屋。
他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泰莎。「妳覺得是真的?」
「我覺得,她覺得這是真的。」
「沒什麼用。」
他翻過一頁,看到一幅年長婦人的肖像畫,頭髮往上盤成髮髻,面容嚴峻,眼神冰冷。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薩德夫人。」泰莎介紹。
「看起來就像是會綁架小孩的女人。」他認同道。
「我請D.D.檢閱以前的兒童失蹤案件。我很好奇,根據現有的資料庫,說不定可以找出三十年前,在新英格蘭地區曾經出現小女孩失蹤案件發生的高峰期。這樣也會讓妮可的故事更具分量。」
「確實。」
「只要我們不放棄這楝屋子真的存在的概念,你看看背景。高塔臥室窗外的景色。」
他往回翻,一開始還沒有注意到,直到他靜下心來。沒錯,這個圓形房間開了幾扇大窗戶。妮可一絲不苟地畫出每一片菱格窗玻璃,然後,在窗外……是山脈。如此熟悉的景象,他覺得只要再多看一分鐘,就能想起答案。
「白山山脈。妳認為這屋子位於新罕布夏。」他瞥向泰莎。
「要求搬來這裡的是她,不是湯瑪士。」
「因為瑪琳.比雷克在這裡。」
「或許吧。可是妳也聽過她的話,她在尋找答案。我認為是直覺把她引導來此,以接近真相。」
「治安官今天早上問了一個好問題。」韋特突然提起。「假如湯瑪士是他太太那些意外的始作俑者,那原因是什麼?丈夫試圖殺害配偶的理由就那幾個──復仇、錢、權力。過了二十二年,他們的婚姻哪裡變了?」
他知道答案,但泰莎搶著回答:「妮可決定要往前走,她已經厭倦悲傷了。」
「邁向獨立的舉動對任何男人都是威脅,特別是像湯瑪士這樣喜歡照料一切的丈夫。」韋特同意道。
「我才不相信他們在紐奧良相遇的故事。」
「我也是。每次聽起來都像是套好的台詞。」
「我試著在她畫圖的時候讓她多聊聊湯瑪士。在我聽來,她心底是愛他的。可是不只是如此,她還相信她需要他。他照顧她,我猜他有自己的動機。想想他們的行為模式:總是在搬家。這不像是幸福快樂的夫婦,更像是一對亡命鴛鴦。」
韋特翻回夫人的畫像。「要是妮可真的被關在娃娃屋裡,而湯瑪士以某種方式涉入,我至少能想到某個人絕對不會希望他們找上警方。」他提點了眼神冷酷的女人。「泰莎,假如這些都是真的……妮可、薇蘿,她怎麼逃得出來?這是最困擾我的問題。像這樣的組織,這樣的女人,她不會輕易放哪個女孩子離開。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想聽什麼薇蘿學飛的胡說八道。」
泰莎遲疑了一下。「我有一套推論。有那樣的……過去,或許我有一些偏見。我認為薇蘿三十年前遭到綁架。我認為她被這個女人關在這間屋子裡。我認為……我認為發生了極度駭人聽聞的事情,讓她有機會脫逃。不對。我懷疑薇蘿做了駭人聽聞的事情,好讓她逃出去。只是呢……」泰莎聳聳肩,唇邊又泛起悲傷的微笑。「過去擁有自己的意志,它想被聽見。她刻意想要擋起來的記憶開始要掙脫了。」
「十一月是最悲傷的月份。」韋特低喃。「死而復生兩次的女人。」
「我認為妮可正在努力回想。我想,她心中某個角落想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想挖出她胸中的秘密。她需要有人推一把。」
「再來一根香氛蠟燭?」韋特挑眉說。
「不是。我認為可以讓她面對自己的媽媽,讓她們坐下來談一談。」
韋特想了想。「好吧。我聯絡瑪琳,透露一點消息。她已經對妮可很感興趣了。我無法想像她會不願意見自己失蹤多年的女兒一面。不過我們要找個名義來掩飾。天知道媒體什麼時候會撲向我們。」
「沒錯。」
「今晚就來試試看,不只是因為聯邦調查局的人會在明天早上改變一切局面。湯瑪士.法蘭克逃離燒毀的屋子將近二十四小時了,我們在距離不到四十哩的地方撞見他的蹤跡。這告訴我什麼?」
韋特停頓片刻。
「他還是認定妮可是威脅。他跟她的帳還沒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