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尋找消失的女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0-29 20:37
韋特跟凱文離開會議室,無論他們有多少疑問,都得要等等再說了。妮可把她的被子放在桌上,頭靠上去,就這樣,這個可憐的女人陷入昏睡。
現在兩人利用這段空檔整理情報。
「各位先生女士,這裡已經不是堪薩斯州(譯註:電影《綠野仙蹤》裡的台詞,主角露西發現自己來到另一個危險的世界。)了。」韋特站在會議室門外宣布道。
「我需要阿斯匹靈。」凱文認同他的說法。
「好吧,開工了,今晚一定會很漫長。」
他們不能把妮可獨自丟在警局裡,但不讓她休息一下,又無法從她口中得出更多資訊。於是他們很實際地坐在門外的走廊旁,背靠著牆壁。
「從我們已知的部分開始。」韋特提議。「首先,妮可.法蘭克確實是薇蘿妮卡.賽勒斯,在撞毀車輛上的指紋證實了這點。」
「根據她的說法,」凱文接上。「她三十年前被高級妓院的老鴇綁架,至少關了六年才終於逃走。」
「你覺得她的故事如何?」韋特問。
凱文沒有猶豫。「情感平淡?她拒絕用第一人稱單數來敘述,而是全部使用第三人稱全知視角……薇蘿這樣,薇蘿那樣。這符合強烈創傷後的行為模式。老實說,就連最厲害的演員也編不出來。」
「她指的是自己。」韋特低喃。「一開始你被抓走;然後你自己成了獵人。」
「從其他受害者的證詞中,可以知道這種組織就是如此運作,更證明了妮可說的或許是實話,因為只是要假扮被害人的話,她永遠想不到這一層。」
「所以現在我們得到可能的線索,三十年前有一間妓院,或是稱為性交易組織。根據妮可的記憶,體系很複雜,很高檔。」
凱文想得更深。「這條線索來自一個腦袋撞了太多次的女人。聽好,我不是在懷疑她;我只是說,這些證詞很難正中紅心。」
「腦震盪症候群是雙面刃。厲害的律師可以拿她多次頭部外傷的事實來抗議,懷疑她的記憶是否真實,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多次頭部外傷正是她恢復那些記憶的契機。」
「律師最討厭恢復記憶了。」凱文說得直接。「法官也是;陪審團也是。還記得八〇年代有一陣子,那群小孩神奇地『恢復』曾經身為惡魔邪教祭品的回憶嗎?無辜者入獄;正義的一方最後才知道是一群假科學家擾亂他們的大腦。」
「那我們達成共識了。光只有妮可的『回憶』是不夠的。」
「對。我們得要證實每一個細節,就從那間娃娃屋開始吧。過了三十年,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韋特點了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妮可幾歲?三十六、三十七?」
「根據薇蘿妮卡的出生日期,差不多是這樣。所以還在性犯罪的追溯時效內,你指的是這個嗎?」
如果犯行在被害人十八歲前發生,性犯罪的追溯時效是被害人十八歲生日後的二十二年內。以這個案子來說,他們要在妮可/薇蘿四十歲生日前提出告訴;追溯時效並不是原因,韋特個人覺得自己有責任調查一切犯行,無論事情過去多久。社會大眾往往會把重點放在主要的罪行──比如說綁架或是性交易──事實上,罪行會觸發罪行。打個比方好了,大型的性交易組織很有可能涉入販毒、偽造文書、偽證、將被害人送到州外。要是他們利用美國郵政系統寄出私人「宴會」的邀請函,那又是一灘稀泥。
韋特曾經遇過幾個案子,儘管無法證明主要的罪行,他還是用數十個小型指控將犯人繩之以法,這招很管用。
「好吧,」他輕快地說道「我們找到了三十年前失蹤的薇蘿妮卡.賽勒斯。關係人宣稱涉入綁架與性犯罪。先靠這些來發布搜索令,成立行動小組,同時聯絡失蹤與遭剝削兒童國家中心,再來,我們打幾通電話,這個地方要熱鬧起來了。趁現在只有我們兩個,討論一下我們不知道什麼事情。」
「一開始那起車禍的原因。」凱文毫不猶豫地開口。「為什麼妮可要聯絡諾斯雷吉調查公司,還有星期三晚上她跟蹤的是誰。」
韋特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你還不知道妮可從酒鋪裡跟著誰回家?真的假的?」
凱文一臉困惑。「你知道?」
「當然。」
「誰?」
「瑪琳.比雷克,我們最愛的新罕布夏州立酒鋪店員。她剛好就是薇蘿妮卡.賽勒斯的母親。」
「什麼?」
「案件資料,金頭腦指出,母親的名字是瑪琳.賽勒斯。我猜她再婚,姓氏改為比雷克,那就是妮可僱用諾斯雷吉尋找的對象,也就是星期三晚上那通電話告訴她的情報,諾斯雷吉終於找到她的母親。妮可馬上出門去見她。記得嗎?在她失去勇氣之前。」
凱文瞪著他。「好吧,既然你這麼聰明,那你有沒有想通湯瑪士.法蘭克為什麼要燒了他們家?我是說,如果妮可的故事是真的,她是被害者。就算她漸漸想起過去,這也不是丈夫丟下火柴、逃之夭夭的理由。」
「這是個問題。」韋特同意道。
「妮可不是說她丈夫有一張薇蘿的照片?」
「如此之類的。」
「怎麼會?要是她六歲那年在波士頓消失,直到多年以後才在紐奧良認識他,他怎麼會有那張照片?」
韋特停下來想了想。「或許他們在紐奧良並不是奇蹟般的相遇,或許他以前就知道她,從……」他稍有猶豫。「那間娃娃屋。」
「假如他跟性交易組織有關聯的話,他就有理由逃跑了。妮可記憶的高牆漸漸倒下,也就是說她記得越多……」
「他就越怕。」韋特接下去。「他們如何相遇的故事,在我聽來一直像是經過演練。說不定真的是如此,說不定湯瑪士的工作其實是追蹤妮可。只要她不說──或是至少不記得──他就不需要回報,他們就能夠苟延殘喘。然而六個月前,她第一次摔下樓梯後……」
「她開始尋找薇蘿。」
「還僱用了私人調查員。」
「遠離湯瑪士的控制。」
韋特點點頭。「絕對別讓人說我們的工作很無聊。好啦,我們要向老闆報告,要打幾通電話,要組織專案小組。」他站了起來,拍拍褲子,發現自己有些猶豫。
「凱文,最後一個問題。」
「嗯。」
「薇蘿妮卡.賽勒斯的檔案資料。她是在五月失蹤的,對吧?」
「嗯。」
韋特看著他的手下警探。「那為什麼十一月是一年中最悲傷的月份?」
韋特派一名女性副警長吉娜盯著會議室裡的妮可.法蘭克,同時他還有幾件事要做。不只是要治安官動起來,或是填寫文件,或是騷擾基層警察,還得問他們為什麼還沒逮到湯瑪士.法蘭克。
清晨四點,他累得像條狗,還被案子搞得頭昏眼花,這個案子拒絕乖乖的、乾乾淨淨的、整整齊齊的理出頭緒。
但他也很通情達理,不能就丟著無處可去的妮可.法蘭克不管,況且他還是個出類拔萃的男朋友,只是目前跟他的女友有些事情還沒解決。
於是他做了自己會做的事情──拎起手機,撥號。
泰莎在第二聲鈴響時接起,可見多年接半夜來電的相關訓練影響深遠。
「哈囉。」她的語氣甚至沒透出半點疲態,他忍不住深深敬佩她。
「妳願意跟我說話了?」他問。
「不然呢?你還好嗎?」
「嗯。一直在想妳說的界線。」
「在清晨四點?」
「我們的世界就是如此。跟妳說,我愛妳,我尊敬妳,我敬佩妳的工作,欣賞妳的倫理觀念。」
「很好。」
「我得要說,去他的界線。」
「什麼?」
「我是說,妳想要界線的話就留著吧,請隨意。妳說得對,我們的工作藏著某些限制,可是啊,妳想把一切切割得清清楚楚。堅固的圍牆,這個放這裡,這個放那裡,砰砰砰,我才不吃這一套。這個世界太複雜了,我們的工作太複雜了,我們太複雜了。我個人喜歡虛線,有一些彈性的界線,所以我現在才會打給妳,即使沒有必要。」
「你他媽的說對了,沒有必要在四點──」
「妳的客戶需要妳。」
「什麼?」
「妳不想說,那聽著就好。妮可.法蘭克星期三晚上接到來自諾斯雷吉調查公司的電話,因此妮可.法蘭克很可能是諾斯雷吉的客戶。我知道妳的公司有多誇張,假設這代表她僱用了某種打手──」
「我不能發表什麼──」
「虛線,記得嗎?妮可的房子今晚燒掉了,她丈夫消失了。現在她孤單一人,無處可去,現在她趴在我們的會議室桌上睡覺。我假設她與妳公司的雇傭關係依舊存在。我假設要是這樣,她最大的利益就是你們最大的利益。我假設……該死,泰莎,這個女人需要幫助。我只能當個警察,她需要盟友。」
泰莎沒有立刻回答,但他幾乎能聽見在她腦中齒輪旋轉的聲音。「如果她得要仰賴你,那會帶給你最大的利益。」最後她低喃:「她更會告訴你一切,甚至幫你找到她自己的丈夫。」
「對。」
「你不欠我什麼。你有你的工作、你的案子、你的界線。到最後,她也可能會想到要打給諾斯雷吉,可是你會有足夠的時間將她孤立,發揮你的優勢。」
「沒錯。」
「你不需要這麼做。」
「確實。」
又一陣沉默。泰莎在盤算,韋特知道這一直都是他們的差異之一。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但是有過那種經歷的女人絕對不會如此單純。
「韋特,你有什麼目的?」
「真相。所以我才會成為警探,我喜歡答案。相信我,這個女人充滿了疑問。」
「如果她向我透露某些答案,又不准我跟你分享呢?」
「虛線依舊是線,我很清楚。」
「你知道她的丈夫為什麼會不告而別?」
「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本名。」
他停頓了一下。「薇蘿妮卡.賽勒斯?」
輪到韋特吃驚了。「妳不知道?」
「對。這不是她僱用我們的原因,可是等到我稍微挖掘過去,我開始懷疑。這樣才說得通,不過報告疑點不是我的職責,我只能做客戶要我做的事情。你認為她的丈夫想殺她?包括多次跌倒,還有星期三夜裡的車禍?」
「不知道,但我認為假如妮可剛才說她三十年前遭到綁架的故事有一半是真的,那她就要陷入重大危機了。」
「好吧。我這就過去,還有……」
「嗯?」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