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 尋找消失的女孩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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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尋找消失的女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0-29 20:37

法蘭克夫婦住在還算新的灰色殖民風格獨棟屋子裡。黑色百葉窗,屋簷蓋到門廊,漂亮的前院花圃間開出蜿蜒的磚砌走道。花季已經到頭,地上還開著幾朵參差的紫羅蘭跟那種韋特搞不清楚叫什麼的包心菜型植物,也就是說有人費心種植當季的花草。是妮可.法蘭克?還是她的丈夫湯瑪士?

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因此凱文跟韋特決定今早的行程從拜訪關係人開始。

泰莎昨天的見解還沉甸甸地壓在韋特心頭,但他沒有直接與她詳談,他們對於妮可.法蘭克究竟了解多少?要問的還包括她究竟記得多少關於過去的三起「意外」?打著空檔的車子很少會開出路面,但可能性不等於零,他想。駕駛睡著了,在陡坡上讓車子熄火,不過感覺不太可能,韋特又想到那瓶威士忌,妮可是自己喝下去的,還是說某人努力確保這個腦部受傷、醫生嚴令不該喝酒的女性在開車途中不會醒來?

有時候辦案靠著明確的線索,有時候你只能憑藉預感。身為警長有個好處──韋特可以聽從自己的預感,在全郡搜索某個連生存紀錄都沒有的女孩。是的,郡治安官找他談過了。

即使上司也認為這對夫婦有些古怪,妻子不斷出意外,但他們不需要繼續追著失蹤女孩的幻覺跑。

韋特上前敲門。深莓紅色的門板看來最近剛漆過,法蘭克夫婦六個月前買下這棟屋子後,他們似乎花了不少心力打理。是終於要安頓下來的跡象嗎?凱文昨晚調查過他們的背景,常常搬家不足以形容他們的狀況。他們在同一個地方待過最長的時間是兩年,除此之外,簡直可說是飄忽不定,今天在這兒,明天又離開了。

是隨著工作遷移?是丈夫想要掩蓋行蹤?還是說他們就只是無法安定居住在一處?出現更多疑問了。

韋特喜歡有挑戰的事物。

所以他才會跟泰莎交往。

他又敲了門,這次敲得更重,態度更堅持。最後,腳步聲穿過屋子,下一秒,門開了,蓬頭垢面的湯瑪士.法蘭克站在屋裡。

「早啊。」韋特開朗地打招呼。

穿著運動服的光腳男子回瞪著他。「現在幾點?」

「早上八點。」

「在這個時候上門會不會有點太早?」

「我們買了咖啡。」

湯瑪士皺起眉頭。

「先生,我們要找你太太問幾個問題。」凱文提出重點。

「她還在睡;她需要休息──」

「沒關係。」妮可從湯瑪士背後的樓梯走下。她也穿得很居家──瑜伽褲、過大的毛衣──頭髮是溼的,似乎剛沖過澡。

即便隔了一段距離,韋特還是看得出劃過她前額、左眼、右邊下巴的一道道刺眼縫線,還有無數的瘀青跟擦傷。昨天她看起來很糟,隔了一天,她看起來更糟了;大概會一路糟到瘀血完全退去,但這名女性站得直挺挺的,揚起下巴,眼神清澈。

韋特心頭一顫,那是獵人潛伏伺機的觸動。看來今天早上會很精彩。

湯瑪士讓到一旁,勉強招呼兩人進屋,韋特跟凱文沒有猶豫,踏入屋內,關上門。韋特的第一印象是屋裡乾淨又有現代感,可是乾淨得有點古怪,與其說是家呢,更像是拼湊的圖畫。這裡是高檔家具品牌的沙發;這裡是尺寸恰到好處的咖啡桌;這裡是舒服柔軟的毯子。直到進了廚房,以及出奇鮮艶的日光溫室,他才感受到有人使用的痕跡。根據湯瑪士避開不看牆上鮮艷油漆的神態,韋特猜想這房間顯露出妮可的品味,而非她丈夫。

凱文在廚房流理台放下裝著四杯咖啡的杯架。湯瑪士嘆口氣,接受他們的賄賂,但妮可只是替自己倒了杯水。

「我喝咖啡嗎?」她好奇地詢問丈夫。

「妳比較喜歡茶。」湯瑪士說。

「可是我喜歡這個香味。」

湯瑪士抬頭望向妻子。「跟妳說,妳不用跟他們談。記得嗎?妳還不到法定的酒駕標準。」他瞥了警官一眼,似乎很希望他們知道,他很清楚這件事。「而且瑟李克醫師說妳需要休息,如果妳累了,就應該躺下,我可以處理。」

韋特納悶他究竟是高大、強而有力的照顧者,還是真的不希望妻子與警察說話的丈夫?有趣的是,他看得出妮可也在想同一件事。

「我們只有幾個問題。」韋特說:「無論駕駛有沒有喝酒,因為職務需求,我們還是要調查所有的車禍,就是例行的問話而已,不會花太多時間。」

「我不介意。」妮可說:「我們可以去陽光室,如果我需要什麼,我會說出來。」

湯瑪士依舊一臉不悅,但他端起咖啡,轉身離開。

根據背景資料,湯瑪士確實在經營自己的公司,安比克斯道具廠,去年賺進二十五萬美金,可以解釋這幢漂亮的屋子、高級轎車是打哪來的。法蘭克夫婦目前銀行裡有四萬美金的存款,要是妻子一直無法工作,他們還有這筆錢可以避險。看起來情況離湯瑪士在醫院裡所暗示的財務危機有一大段距離。也許他是個工作狂,或者是責任感太重。妻子接連受傷確實占去他不少時間,不只是一個禮拜、兩個禮拜的問題,而是持續了整整六個月。

也就是說,他對妻子過度保護的行為情有可原?還是說有更多的秘密與謊言?遇上這種好事,韋特真的很熱愛自己的工作。

湯馬士一離開,妮可便帶韋特跟凱文到明亮的日光溫室。韋特注意到她的動作小心翼翼,依舊受到傷痛的影響,可是她看起來精神不錯。

「我喜歡這個房間。」她邊說著,邊坐進擺上抱枕的躺椅。韋特跟凱文舒服地坐在兩張成對的柳條編織椅子上,面對著她。「這裡是我的地盤。」她屈起一條腿。「還有樓上的黃色臥室;那也是我的房間。」

「妳認得自己的家嗎?」韋特問。「在這裡自在嗎?」

「是的,只要別太用力思考就好。如果我只是要動手取東西,你知道的,像是拿盤子之類的,我馬上就能做到,可是呢,要是我停下來努力回想盤子放哪裡……狀況就複雜多了。」

「妳動用了肌肉記憶。」凱文開口。

妮可聳聳肩。她的黑髮開始乾了,在臉頰四周捲起。韋特注意到她非常有魅力,或者,等到瘀青跟割傷都痊癒後,就會變得更加吸引人。

「有用上就好。」她說。「根據我腦袋的慘況,我沒什麼好挑的。」

「今天會頭痛嗎?」

「沒有,就只是……痠痛,到處都是,好像身體穿過旋轉的輪子那樣。醫生開了止痛藥,不過我想這陣子安舒疼會是我的好朋友。」

「薇蘿還好嗎?」韋特嘗試道。「她也好多了嗎?」

坐在他對面的妮可表情嚴肅起來,坦然望向他。「警長,你覺得我瘋了嗎?」

「還不知道。」

「我沒有女兒。」

「可是昨天──」

「我出了嚴重車禍,撞到頭,又一次,顯然我被撞得糊塗了。」

「妳有沒有生過小孩?」

「沒有,生不出來。孩子一直都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中。」她淺淺一笑。「真好笑,我幾乎記不住丈夫的名字,但是不育的事實──那是我無法逃避的記憶。」

韋特一時啞然,不確定要如何回應她的坦白。她沒辦法生小孩,但說不定心底偷偷想要孩子,在壓力之下,她的潛意識捏造出那個小女孩。他覺得有可能,不過這不是警察辦案的方式。

「為什麼她叫薇蘿?」凱文問。

「不知道。」

「姓氏?妳母親、姊妹、姨婆,某人的名字?」

「我沒有親人。」

「半個都沒有?」韋特打岔。

她澄澈的雙眼凝視著他。「沒有,半個都沒有,只有湯瑪士跟我。相信我,只要這樣就夠了。」

好吧,韋特又記下一筆。昨天泰莎的疑慮越來越有道理了,顯然妮可.法蘭克的生活相當孤立,只有她跟她丈夫。只是不斷出「意外」的人不是她丈夫。

「星期二晚上的事情,妳記得多少?」韋特問。

「車禍當晚。」

「對。」

「不記得了。」

「妳不記得?」

「對,什麼都想不起來。我試著想像車禍當時……腦中一片空白。」

韋特瞄了凱文一眼,後者點頭回應。

「法蘭克太太。」凱文開口。「介意和我一起試試看嗎?這是引導式記憶練習,或許能幫上一些忙。」

「要怎麼做呢?」

「妳放鬆坐著就好,我會試著帶妳回溯那一晚發生的細節,專注在妳的感知上,比如說妳聞到什麼、聽見什麼。比起直接回想,這比較像是旁敲側擊地接近回憶的方式,有時候成果不錯。」

「不是催眠吧?」

「絕對不是。」

「我的腦袋已經夠忙了,不需要任何人出手干涉。」

「我不會干涉,也不會暗示什麼。我只是要問妳一串問題,妳只要回答最先想到的答案就好。」

妮可抿著唇,猶豫地看著兩人,不過她還是輕輕點了頭。她要試試這招。

「很好,閉上眼睛,深呼吸。現在是星期二傍晚,五點,妳在哪裡?」

「我在家裡。」

「妳穿著什麼?」

「牛仔褲,黑色套頭毛衣,灰色刷毛外套。」

「衣服觸感如何?」

「很柔軟,很舒服,是我最喜歡的幾件衣物。」

「妳在屋裡做什麼?」

「我在……煮晚餐,雞胸肉。今天早上用義大利式醬料醃過,現在我要把它們煮熟,我打算煎熟外皮,再用烤箱烤透,我還要煮飯,可能燙一些花椰菜。」她頓了一下。「但我的頭會痛。」

「妳有沒有吃藥?」

「已經吃了,四顆安舒疼,可是不夠。雞肉的味道……讓我反胃。」

「妳做了什麼?」

「我需要躺下來,有時候會拿毛巾包冰敷袋蓋住眼睛,這招有效。」

「現在呢?」

「我把雞肉放進烤箱,設好計時器,才不會烤到燒起來。我放棄花椰菜了,不過鍋裡的飯很安全,我不用擔心它們。我拿了冰敷袋,走向沙發。」

「妳先生呢?」

「不知道。」

「他在屋裡嗎?」

「不知道。」

「可能在工作室?」

「不知道。」

「好,妳拿著冰敷袋躺下來。」

「我想我睡著了,又暗又冷,好舒服。我閉上眼睛,我喜歡睡覺,睡覺的時候,薇蘿會來找我。她很快樂,穿著她最喜歡的花朵圖案連身裙,她想跳舞,所以我勾著她的手臂,一起轉圈圈。只是我們換到那個小房間,藍色地毯飄出老鼠的臭味,窗戶遮得好緊,兩張床排得好近,幾乎要連在一起了。要結束了,這是我們道別的房間,每次看到地毯我就知道,我應該要停下來。每次每次像這樣看著她就覺得好痛苦,可是我愛她,我一直都愛她,而且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一個人能愧疚到什麼程度,像是帶著一只沉沒的啞鈴。天啊,腳步聲又來了,沿著走廊過來,我們都要逃走,可是只有一個人逃得了,一直都是我,不是薇蘿。」

「妮可……」韋特凝神打量這名女子,她還是閉著眼睛,沒有看他們,她迷失在她記憶的記憶中。她在哭,不知道她是否察覺到淚水正沿著她的臉頰流下。

「妳醒過來?」凱文柔聲問。

「計時器響了,雞肉烤好了。」

「妳做了什麼?」

「湯瑪士。他站在起居室裡,盯著我看,或許我叫出聲來,或許我說了她的名字,我不該這麼做的。我從烤箱裡拿出雞肉,放到盤子上,盛飯,擺餐桌。湯瑪士一直看著我,他說我做得很好,是少數成功的晚餐,我們安靜地吃飯。跟你說,我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們以前會聊個不停,我們以前很愛彼此交談。」

韋特跟凱文互看一眼。

「晚餐後妳做了什麼?」凱文問。

「我洗碗。」

「湯瑪士呢?」

「他要工作。他的工作很重要,他去工作,我清理廚房,可是我弄掉了一個盤子,碎了一地。我的手在抖,我好累,很虛弱,以前我不是這樣的,可是現在我很快就累了。湯瑪士對我很有耐性,他有好多工作要做,現在還加上照顧妻子的重擔。我小心地清掉碎片,丟進屋外的垃圾桶,希望他不會注意到,我不想惹他不高興。」

「湯瑪士不高興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凱文追問。

「我不想惹湯瑪士不高興。」妮可重複道。

「清掉盤子以後,妳做了什麼?」

妮可陷入沉默,她沒有睜眼,頰上的淚水乾了。「我不該那麼做。」她低喃。「很糟,我不該做那件事,他會很生氣,我不該做的。」

「妮可,做什麼?」

「噓……」她悄聲說:「我要離開他。」

「可是我沒有。」三十秒後,她接著說:「我做不到,我需要他,只有他能保護我。」

「為什麼要保護妳?」凱文問。

「不知道。」

「妳跟妳先生有敵人嗎?有人威脅你們嗎?」

「鮮血從刺上滴下來,恐怖的玫瑰花攀上牆壁。」

「妮可──」

「你們不知道我有多壞。」

她的語氣清晰,韋特的心頭又被刺了一下。在他眼中,她越來越像是受到虐待的妻子,受到另一半制約,覺得自己很糟糕,並感覺自己不斷讓丈夫失望。

「我累了。」她低聲說。「頭好痛。」

「再一下就好。」韋特追問:「妳現在的頭痛跟那天晚上一樣?」

「對。我應該要冰敷,躺下來。」

「再問一次,妳那時候穿什麼衣服?」凱文反覆詢問,這是讓她固著在回憶中的招數。「牛仔褲,黑色套頭毛衣,我最喜歡的灰色刷毛外套。」

「妳覺得很舒服?」

「嗯。」

「即使躺在沙發上,可是妳頭在痛。」

「對。」

「妳是什麼時候去拿大衣的?」

她愣了一下。妮可閉著眼睛皺眉。「大衣?」

「還是說妳先拿了車鑰匙?」韋特刺探性的問道。他默默記下這事要跟醫院確認。院方人員把妮可當晚穿的衣服裝起來了,雖然他們沒有權限扣留衣物、但這不代表他們不能問問護士或是急救人員。妮可送進急診室時穿著大衣嗎?車上沒有她的衣物。

可是妮可搖搖頭。「我在沙發上休息。」

「妳什麼時候起來?」

「薇蘿。」她低語。

「薇蘿?」

「我試著飛起來,像薇蘿一樣,可是小女孩絕對飛不起來。她墜落了,我墜落了,現在我得要找到她,這是我起死回生唯一的理由。」

「妳上車去找她?」凱文問。

「不是,我下車去找她。」

「妮可,妳打算把車開到哪裡?」

「開車?」

「妳在車上,半夜開車出門。」

妮可只是搖頭,然後睜開眼睛,直視兩人。「我沒有開車。」她說:「我只有在沙發上休息。」

韋特仔細打量她,第一片拼圖就定位。「所以是誰幫妳買威士忌的?」

然而妮可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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