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尋找消失的女孩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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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尋找消失的女孩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0-29 20:37

韋特跟凱文抵達醫院時,正巧趕上好戲。他們的重要關係人正在床上瘋狂掙扎,一名男子高聲求助,忙著制住她。接著護理師趕來,注射了一大管鎮靜劑,於是韋特可以一探究竟的絕佳時機來了。

他們的女性駕駛陷入昏睡,根據駕照上的資料,她是妮可.法蘭克。病房裡只剩那名男子,氣喘吁吁,一身狼狽。

韋特猜那人是她的丈夫,或是男朋友。無所謂,他只需要答案,現在就要,而他做事也彈性十足,已經派了警探去法院申請法蘭克太太醫療紀錄的搜索令,包括她血液中的酒精濃度。他也派手下往事故現場四周尋找酒鋪,證實她是在哪裡、何時買下那瓶十八年威士忌。簡單來說,他們要以加重酒駕來起訴。

當然了,失蹤小孩的問題還沒解決。

護理師離開病房,只瞥了他們一眼。就剩下房裡的男子,四十歲上下,身高六呎,體重一百八十磅。韋特心想,女人會稱他為粗獷型的帥哥,不坐辦公桌,而是靠著手腳打拚維生的類型。

「法蘭克先生?」韋特大膽猜測。

「嗯?」他關切地凝視妻子,分出足夠的注意力,不悅地瞥了他們一眼。韋特覺得很有意思。假設失蹤的是這名男子的女兒,看到兩名警探上門,他不該感激萬分?或者是拚命想問出最新進展?然而,他的首要目標卻是他的妻子,也就是說他一點都不在意那個女孩?還是說他已經知道薇蘿出了什麼事,知道他們為何找不到她?

第一波腎上腺素湧入韋特的全身上下。他瞥了凱文一眼,凱文似乎和他同樣起了疑心。兩人沒有立刻出擊,而是反射性地按捺住情緒。面對牽涉到家庭的案件,太過激進很少有好下場,最好跟家長站在同一邊,冷靜淡漠點,多說些話,接著再一點一點放出足以讓對方自動上鉤的釣線。

韋特率先上陣。他很有禮貌,語氣平和不帶控訴。「可以跟你談談嗎?」

「我太太,或……」男子開口。

「看來她正在休息。我們有一些問題。」

「你們是警察。」男子說著,沒有爭辯,走向他們,他想打乖乖牌。太完美了。

韋特介紹自己的身分,接著是凱文,換得對方應答湯瑪士.法蘭克這個名字。湯瑪士,可以叫你阿湯嗎?不了,叫我湯瑪士就好。

韋特提議請對方喝杯咖啡,是另一個展現善意的作法。接近中午的醫院,一片忙亂,或許他們可以找個安靜的角落聊聊。當丈夫面露猶豫之色,韋特跟凱文只是沿著太過明亮的走廊前往醫院的餐廳。沒錯,丈夫確實也跟了上來,他累到懶得反抗。

他們點了杯咖啡,讓法蘭克先生坐進一棵人造榕樹後頭的位置,談正事的時刻到了。

「你對妮可.法蘭克了解多少?」韋特想先確認清楚。

「妮可?她是我太太。」

「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嗎?」

湯瑪士.法蘭克淡淡一笑。「我知道這樣聽起來很怪,可是對我來說,她一直是我的意中人。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拍片現場。我們都在一間紐奧良的製片公司上班。我是場景設計,她是後勤部門,負責準備劇組人員的餐飮之類的。在某次三十天的拍攝期間,我第一天就注意到她,也就是說我有一整個月的時間可以約她。」

「你花了多少時間?」韋特好奇提問。

「過了三天,我跟她說嗨,又過了三個禮拜,才讓她跟我說嗨。那時候她很內向。」

「之後就一直在一起?」

「對。」

「你們怎麼會來到新罕布夏?」

湯瑪士抬眼望向兩人。他眼帶血絲,眼圈深濃。韋特猜他晚上肯定都沒睡好,而且從車禍之前就是如此。夫妻問題,工作問題,孩子問題?韋特再次被這些可能性搞得頭昏眼花。

但湯瑪士只是聳聳肩。「有什麼問題嗎?這個州很棒。有山可以爬,有湖可以游泳,而且沒有營業稅或是所得稅。喜歡待在這裡錯了嗎?」

「你目前的工作是?」韋特保持著緩慢輕鬆的步調。

「還是做場景設計,只是我現在自己接案,設計製造特定的道具,組裝少見的零件。妮可幫上不少忙──她負責細節修飾、繪圖、化妝之類的。」

「你們不去洛杉機嗎?」凱文問。「或者是紐約之類的地方?」

湯瑪士搖頭。「沒必要。反正什麼地方都能拍片,特別是在稅金很有吸引力的州或是城鎮。新紐奧良、西雅圖、納許維爾,甚至是波士頓,很多製片公司都在這一帶活動,而且我不需要到現場。我有以前的人脈,現在負責場景的人有需要就會來找我。我只要設計、組裝、寄送,就行了。」

「妮可也是嗎?」韋特又問。

「對。我剛才說過了。」

「法蘭克先生,你太太昨晚在哪裡?」

湯瑪士不安地晃了晃,不再對上他們的視線。「我想是在家裡。」他的嗓子啞了。「最後見到她的時候,她在沙發上睡覺。」

凱文跟韋特互看一眼。該來放長線了,韋特心想。

「那是幾點呢?」韋特的態度依舊禮貌到了極點。

「不知道。八、九點吧。」

韋特直盯著對方。「那個時候睡覺好像有點太早了。」他評論道,凱文也加入戰局:

「你最後看到──」

湯瑪士重重放下咖啡杯。「不是她的錯!」

兩名警探都沒有答腔。

「我是說,我們之間很好,一切都很好。幸福的夫妻,幸福的生活。只是在六個月前,妮可跌下樓梯,洗衣服什麼的,我不清楚。我發現她倒在地下室地板上,陷入昏迷。帶她去急診室,醫生診斷是輕微腦震盪。我們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休息、復原就沒事,只是她變得難以入眠,無緣無故發飆,加上頭痛、疲倦、無法集中等症狀。我查了一些資料,這些都是腦震盪之後的復原期間的症狀。我告訴自己──也告訴她──要有耐心,再過一陣子就好,只是才過了兩、三個月,我發現妮可趴在門廊上。她認為自己原本只是打算出門,一定是絆倒還是怎樣。壞消息是她又撞到頭。三個月內,兩次腦震盪。」

丈夫凝視兩人。韋特跟凱文同樣直視他,這回表情更加生硬,讓他看出他們的狐疑,感受視線的熱度。

「腦震盪症候群。」男子狠狠說道:「我太太不是酒鬼,至少她以前不是。她也沒有暴力傾向,至少她以前不是。」他微微轉頭,露出下顎的瘀青。「可是跌倒以後,多重腦部創傷……神經科醫師說連續幾次傷害的影響,會以等比級數上升。我不太懂,只知道我太太……最近她變得不像自己了。」

「所以昨天晚間你沒有陪在她身旁。」韋特低喃。

「我在工作室!我們家後院有一間不相連的小屋,裡面是我所有的工具、設備。我在那裡工作,拜託……我幾乎每天都在照顧妮可,現在連工作也進度落後了。另一半生病受傷就是這樣。工作進度落後,卻還要更多的帳單。她睡著了,我衝出家門。這不是好事,我的意思是,我得要這麼做,才能穩住一切。醫生希望她生活在穩定的環境裡,且作息正常。要是付不出房貸,害我們流落街頭,這樣根本無法達到目標。」

「她的威士忌是從哪來的?」凱文刻意放慢語氣。

湯瑪士.法蘭克滿臉通紅,他又拎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知道。」

「車鑰匙?」韋特出手助陣問起。

「在前門旁邊的籃子裡。沒有人禁止她開車,醫生只說不建議這麼做。」

「或許也不建議她喝酒。」凱文又說。

湯瑪士抿起嘴唇。「對,他們不贊同。」

「但她都做了。」韋特將對方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現在正是時候;他感受到湯瑪士.法蘭克的激動與憤怒,以及思緒破碎,無法集中。

此外,他陳述了自己與妻子的大半生,卻完全沒有提到名叫薇蘿的小女孩。

韋特傾身向前,直視湯瑪士的雙眼,彷彿想從他眼底找出真相,或者只是試著確認這人是否恰如他們的懷疑,是個天殺的大混帳。凱文也從另一側包圍探問。

接近真相。落下法官手上的鎚子。

「現在輪到你的女兒了。」韋特問:「她昨晚在哪裡?」

湯瑪士.法蘭克沒有退縮。沒有反射性地發抖,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他只是茫然望著兩人。「什麼?」

「你的女兒,薇蘿。那個失蹤的女孩子。」

韋特預想過各種反應,就是沒料到這個。湯瑪士閉上雙眼,重重嘆息。「我沒有女兒。」

「那就是妮可的女兒──」

「警長……我們沒有孩子,沒有半個。我沒有,她也沒有,我們都沒有。有的話我一定會知道,我們可是在一起二十二年了啊。」

「跟你們說,第一次腦震盪之後,妮可睡得很不好。她不斷作惡夢,那些夢境、故事,隨便什麼都好,不一定在夜裡出現。她的大腦好像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反過來了。她不記得認識的人──比如說我的名字──同時又拚命呼喚根本不存在的人。我只能說她的現實變成想像,想像變成現實了。我們找醫生諮詢過,用了幾種藥,可是醫生給的最佳建議是訓練耐性。嚴重的腦部創傷需要時間來修復。」

「薇蘿不存在。」韋特必須反覆驗證。他想從這段面談中得到各種情報,但這不在他的預期之中。

「沒有薇蘿這個人。」

「可是你知道這個名字。」凱文提出重點,神情反映了韋特的困惑。

「她曾經喊過這個名字,大多是在睡覺的時候。此外還有一些……故事情節。聽好,一開始我也糊塗了,說不定她對我有所隱瞞。可是問題在這裡,要是認真追問下去……薇蘿……她的故事、她的身分,每次都不同。有時薇蘿像是個小女孩,也可能是妮可照顧過的小嬰兒,但有一次我發現妮可藏在衣櫃裡,因為她在跟『薇蘿』玩捉迷藏。某天晚上她晚餐的菜煮焦了,因為『薇蘿』整個晚上對她大聲嚷嚷。她跟我說她是個少女。我想……天啊,我不知道要怎麼想。與其說是真人,薇蘿更像是她心理嚴重短路的結果。」

「雷涅斯警官抵達現場時,他表示你太太很堅決的表達,」韋特進逼。「她失去了薇蘿,而她只是個小女孩,一定要找到她,你太太說得很肯定。」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湯瑪士.法蘭克再次嘆息。他的語氣不帶挖苦,而是疲憊萬分。「我可以跟你們說我們的神經科醫師是誰,賽兒.瑟李克醫師。說不定她可以協助你們了解這個狀況。」

「薇蘿會不會只是家族成員的名字?或著姊妹、以前的朋友?」

「妮可沒有親人。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不到二十歲,已經獨自生活一、兩年了。她不喜歡談這方面的事情。一開始我還會追問,但現在,都過了二十二年……這種事情很重要嗎?一切──」湯瑪士.法蘭克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著兩人「──認識她之後,一切都很美好。我們沒有任何問題;妮可沒有任何問題。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太太只是……病了。去問醫生吧,拜託,去找他們談。」

「照著順序描述昨晚的狀況。發生了什麼事?」

湯瑪士立刻回應:「妮可烤了雞,也就是說昨天晚上狀況不錯,畢竟頭部外傷使得她難以維持注意力,有時候她起了個頭,比方說煮飯好了,接著就……她就腦中一片空白,離開現場之類的。可是昨天她有始有終地烤完雞,沒有燒掉什麼東西。」

「她煮晚餐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我在主屋裡回一些電話,以防萬一有狀況,隨時都可以跳起來關掉爐子,但仍可努力處理工作。」

「你們吃了晚餐。配了葡萄酒?啤酒?」

「腦部損傷恢復期間不該喝酒。」湯瑪士重複聲明。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沒有喝葡萄酒或啤酒,也沒有任何酒精飮料。我們吃了烤雞、田園沙拉、大蒜麵包。」

「然後呢?」

「我們看了一下電視。居家園藝頻道,輕鬆的節目。不能讓我太太情緒激動。」

韋特問了時間、節目名稱,抄了下來。

「所以到了八點……」

「應該是七點半。妮可在沙發上打盹。我瞄了時鐘一眼,認為上床睡覺還太早,該完成一些工作。我幫她蓋上毯子,悄悄摸到後面的工作室去。」

「你幾點回來?」

「不知道。十一點吧。」

「你發現妮可失蹤了?」

「我發現她不在沙發上,但第一個想法是她一定上樓進房了。我看完夜間新聞,走上樓梯,這才發現我錯了。」

「那個時候你做了什麼?」

「在屋子裡打轉,呼喚她的名字,接著才想到去車道上確認她的車子,發現車子也不見了,我覺得大事不妙,就打了她的手機。」

韋特點點頭,鼓勵男子繼續說下去。

但湯瑪士.法蘭克只是聳聳肩。「她一直沒接,我真的不知道我太太在幹麼,直到醫院來電,說我太太在急診室,這才知道出了車禍。」

「你認為你太太在晚間八點到隔天清晨五點出門做了什麼?」韋特問。

「不知道,開車吧。」湯瑪士有些結巴。「還有喝酒。」他加上另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她可能去見誰嗎?認識的人?好朋友?情人?」

「我們搬到這裡沒多久,妮可第一次摔倒的時候,才剛整理好家具,在那之後,我們只見過醫療人員。沒有什麼……朋友吧。」

韋特覺得這話聽起來像是在鬧彆扭的小孩子。

「想得出她在那段路上有什麼目標嗎?餐廳、商店,特別喜歡的去處?」

「我們還沒有那麼常出門。」

「你太太有沒有特別偏好哪個威士忌品牌?」

湯瑪士抿唇,拒絕回答。韋特對此並不意外。酒駕者家屬最不樂意提供這方面的資訊,他們會成為犯行的推手不是沒有原因的。

韋特改變策略。「薇蘿呢?她有什麼理由讓大批警察展開搜索,尋找想像出來的女孩?」

「她不是故意的。你我都知道薇蘿不存在,但是對妮可而言……薇蘿,她的某些特質,都是千真萬確的現實。」

「她剛才怎麼會發作?」韋特問。「我是說我們剛到醫院的時候。」

「不知道,我通常都摸不著腦袋。她需要反覆規律的生活作息──接下來這年,我太太要這樣度日。」

「配上幾瓶威士忌?」

「聽好了。」湯瑪士.法蘭克湊上前,雙手擱在膝上。「我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但你們可以查我太太的記錄,她是第一次違規。你們不能開張罰單就了事嗎?」

「開罰單?法蘭克先生,你太太至少要面對一次酒後駕駛的加重處罰。這可是很重的罪。」

「可是她沒有傷害任何人!」

「她傷害了自己,根據法規,這樣就夠了。」

法蘭克先生往後一靠,臉上是結實存在的驚恐。

「可是……可是……」

「更別提她占用了郡警局以及州警局好幾個小時的人力,去捜索不存在的小孩子。」

「不是她的錯!」

「一樣──」

「拜託,你們不要誤會……」湯瑪士.法蘭克瞪大雙眼,幾乎陷入恐慌。「我太太不是壞人,她只是病了。我會好好照顧她,把她盯得更緊。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我以為你得要工作,還要繳帳單什麼的。」

「我會請假,或是請人來幫忙之類的。拜託,警探,沒有必要提出起訴,我太太會好起來的。我保證,我會照料一切。」

韋特謹慎地打量眼前男子,判定湯瑪士.法蘭克沒有撒謊。他真的相信自己可以照料一切,然而……韋特還是覺得不對勁,依警探的直覺與二十年來的經驗告訴他,當妻子進醫院,丈夫就是頭號嫌疑犯。韋特對於這個腦震盪後症候群一無所知,他只知道每一個家庭難免都有想要隱瞞的事物。他射出最後一箭:

「薇蘿呢?」韋特問:「你也要照料她嗎?」

終於看到法蘭克畏縮的表情,他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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