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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史上最兇惡綁架撕票事件) by 橫山秀夫
2019-10-28 20:46
打了一通簡短的電話給諏訪,三上開車出門。
他打算不先通知就去拜訪槌金武司。槌金是比他早一期進警界的刑警,從去年春天開始擔任專從班的副班長。兩人的個性雖然不是很合,但彼此之間的關係也還不到險惡的地步,最重要的是槌金住在祖父那一代留下來的房子裡。考慮到刑警們全都接到部長下達的封口令,在禁止跟警務有所接觸的情況下,要去拜訪住在公家宿舍、周圍全都是同僚的人,風險實在太大了。
路上沒什麼人車,過沒多久,就來到目的地的綠山住宅區。看著門牌,拐了兩三個彎,發現一道似曾相識的背影正在自家門前的馬路上洗車。背影轉過來,原本休假中放鬆的臉在看到駕駛座上的三上之後,就變回記憶中的不苟言笑了。
「好久不見。」
三上透過車窗打招呼,然而槌金的視線又回到水管的前端。
「你也看到了,我等一下要跟老婆去百貨公司買年終禮品,所以才會在這種大冷天裡洗車。」
言下之意是要三上速速退去。但是撇開槌金的意圖不談,這句話讓三上又重新體會到事件風化的速度之快,就連64專從班也不例外,開始週休二日了。
三上下車,並遞出在來的路上準備好的烏龍麵禮盒。他知道這麼一來,以刑警的個性來說就無法拒來客於門了。槌金果然心不甘情不願地讓三上進到西式的客廳裡。
兩個人面對面地坐在布面沙發上。三上打算開門見山地進入同為刑警的對話模式。但是從槌金始終不肯看他的態度來看,兩人之間很明顯地隔著那道「鐵幕」。
「不好意思,在你休假的時候來打擾。」
三上先鄭重地致歉。槌金的階級是警部,等於三上的位階還在他之上,但是刑事部的上下關係是到死都不會改變的。
「我來是想請教你有關64的事。」
「什麼事?」
「關於雨宮芳男,他跟我們有什麼過節嗎?」
槌金的臉色變了。
「你見過他了?」
「見過了。」
「什麼時候?」
「前天。他對我們的態度變得好冷漠,我好驚訝。」
「那又怎樣?」
「我想知道他改變態度的理由。」
「天曉得。」
「你可是專從班的副班長,怎麼可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問到這裡,確定是真的有封口令了。三上停頓一下,決定回到最原始的問題。
「刑事部到底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
槌金面帶怒容地回答。
「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為什麼要把警務排除在外?」
「你才是,為什麼要去找雨宮?」
「還不是警察廳交代的工作。長官說要去雨宮家慰問,我只好去安排了。」
「怎麼?長官要來嗎?」
「別裝了,該不會是跟長官視察有關吧?」
「我不是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有問題不會去問部長。」
「看樣子是部長直接下達的封口令呢!」
槌金誇張地點頭。
「所以你一直逼問下面的人也沒用,知道了就請回吧!」
「副班長算是下面的人嗎?」
這句話並不在三上的計算之中,不過槌金的反應卻很尖銳。
「是又怎樣?原因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是你們先沒事找事才會惹惱了部長。」
沒事找事。腦海中閃過二渡的臉,胸口開始騷動不安。
「等一下!你們是什麼意思?別把我跟他們混為一談。」
「有什麼差別嗎?哼,去安排慰問的行程?你敢說我還不敢聽呢!要去找雨宮的話,應該要透過我們才對吧!居然在私下鬼祟行動。」
「我現在不是開誠佈公地來問你了嗎?」
「託你的福,我的假日整個泡湯了。對了,你才應該要去選購年終禮品吧!因為在警務的世界裡,獻給上面的貢品想必很有用吧!」
槌金絲毫不留情面地把「同為刑警的對話」整個踩在腳下。
「不要轉移話題。依我看,肯定不是因為我跟雨宮見面才有這道封口令吧!」
「還有其他人不是嗎?那個直接聽命於赤間的手下。」
「二渡來過了嗎?」
「既然你來了,他怎麼可能會來?」
「這是兩回事,我也不知道二渡想幹嘛。」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二渡真的沒來過嗎?」
「至少我這裡沒有。不過一直有消息往上報,說他一直在底下那些人的身邊繞來繞去。」
「底下那些人……?」
「裝得跟真的一樣,真是夠了。你們就那麼希望我們跟雨宮斷絕往來嗎?」
斷絕往來……。
三上好不容易才維持住臉上的表情。這已經不是有嫌隙的問題了,他的意思是警方跟雨宮之間的關係已經決裂了。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要去向本部長打小報告嗎?可以啊,請便,我無所謂。」
「部長是這麼說的嗎?」
「什麼?」
「赤間的手下到處打探64的事,想要以跟雨宮決裂為由借題發揮一番,所以要把警務當空氣,被問到什麼都不要回答……荒木田部長是這麼說的嗎?」
「不然還會有什麼?有的話你倒是說說看。」
槌金反過來問他,看樣子一切都只是他的想像。跟二課的糸井一樣,他們都被蒙在鼓裡,沒有人知道荒木田下封口令的原委。
「已經決裂了嗎?」
「什麼?」
「我們跟雨宮的關係。」
「這傢伙,還在明知故問。你不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情才去找雨宮的嗎?」
「為什麼會決裂?」
「沒有為什麼。大概是經年累月的變化或經年累月的惡化之類的吧!只要能把兇手揪出來,又會紅著眼眶向我們感恩戴德了。」
問題就是抓不到兇手啊!這的確也是理由之一,但是……。
「當時好像有對吉田素子窮追猛打呢!」
「什麼意思?」
「我聽說雨宮對吃盡苦頭的吉田非常照顧。」
槌金不屑地撇下嘴角,外帶咂了咂舌。
「虧你以前也是個刑警,一般刑警在聽到犯人打到事務所的電話是她接的,都會先懷疑吉田是共犯吧!」
「以前兩個字是多餘的。」
「是嗎?既然是刑警,就不要對同是刑警的人做出窮追猛打這種事。」
「雨宮因為害吉田被警方逼得身心俱疲而憎恨我們,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吧!」
「看吧!果然在警務部待到傻掉了。」
「傻掉了?我哪有……」
「聽著,雨宮在乎的不是吉田素子,而是他的獨生女翔子,那才是他的心肝寶貝。但是翔子被綁架了,還被撕票。我敢跟你保證,雨宮當時沒有懷疑過的人只有他老婆。」
三上感覺自己似乎又呼吸到現場緊繃的空氣。
「不,搞不好現在還是這樣。從自己的弟弟到員工,所有人直到現在都還是雨宮懷疑的對象。」
三上重重地點頭附和。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別說是刑警了,就連前刑警也都稱不上。
除了未能破案以外,這事件沒有任何問題。雨宮和專從班的關係是隨著時間的經過而自然消滅。既然一直負責這個案子的副班長槌金這麼說,那就只能這樣想了,可是……。
二渡不見得也這樣想。
「抱歉佔用了你的時間。」
三上站起來,擺出告辭的姿態。
「以前在自宅班的幸田辭職了對吧?」
就在那一瞬間,槌金的雙眼露出警戒的神色。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後來他的手札都怎麼處理?」
「什麼手札?」
「就那個幸田手札啊!」
「這我還想問你呢!幸田手札到底是什麼東西?」
槌金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他是看到部下的報告才知道有「幸田手札」這種東西……。
「我也不知道。」
「你這傢伙,居然用這種方式套我。」
「好像都沒有人知道幸田的近況?」
「辭職以後就跑去浪跡天涯的傢伙又不只他一個。」
「沒有任何線索嗎?」
「這我不曉得。」
「我明白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三上點頭致意,這時槌金面有難色地悄悄靠了過來。三上早有預感他會這麼做。
「你先想辦法問出那到底是什麼手札再告訴我,這麼一來我也比較好幫你跟上面疏通。」
彼此的目光交會。
「我會盡力的。」
「這是什麼話?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待在二樓坐辦公桌直到退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