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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史上最兇惡綁架撕票事件) by 橫山秀夫

2019-10-28 20:46

  三上連忙趕回本部。

  才一推開廣報室的門,就停下了腳步。東洋的秋川正坐在沙發上。不曉得在跟美雲聊些什麼,射向三上的眼神還是跟早上一樣犀利。

  三上也坐到沙發上,不甘示弱地直視正前方的秋川,並想好了要說的第一句話。

  「你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呢!」

  「還不是因為你們的應對太糟了。」

  秋川的反應十分沉著冷靜。即使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秋川這個男人也不會對警方諂媚,更何況美雲還在同一個空間裡。

  美雲宛如洋娃娃般正面無表情地處理著《廣報守護您》的排版。很明顯是為了不讓秋川得寸進尺,而擺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態度。諏訪則剛好相反,他雖然也跟美雲一樣頂著一張什麼都不知道的臉,但那是為了不讓秋川察覺到廣報室的動搖,故意將秋川的到訪視為再平常不過的風景。

  三上也採取跟諏訪類似的態度,聲音四平八穩、語氣從容不迫。

  「可是再怎麼樣,突然就說要向本部長提出抗議也太亂來了吧!」

  「我也不是完全不給你們機會。只要在明天傍晚以前公佈那名主婦的名字,我們就會撤回抗議。」

  「這簡直是威脅嘛!」

  「話別說得那麼難聽。誰叫你們死都不肯透露,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這麼做。」

  「警察也是有不能讓步的時候。」

  「我們也是。這是俱樂部全體成員的意見,所以也不會讓步。」

  「要交給誰?」

  「什麼東西交給誰?」

  「抗議文啦!」

  「當然是直接交到本部長手上啊!」

  額頭上冒出冷汗。這傢伙是真的想直搗D縣警的黃龍嗎?

  三上拿出香菸、點火,正式進入談判的態勢。

  「不能降格以求嗎?」

  「什麼意思?」

  「把抗議文的收受人改成我或秘書課長的名字。」

  諏訪在剛才的電話裡有先向他報告。D縣警過去從來沒有記者俱樂部對課長級以上的人提出抗議文的紀錄。「我想放眼全國,也沒有向本部長提出抗議的前例。」諏訪的語氣堅定。

  秋川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三上先生,你是在拜託我嗎?」

  「沒錯。」

  「可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耶。」

  「如果我向你磕頭,你就會答應嗎?」

  「不會耶,畢竟這是大家開會決定好的事。」

  三上在桌角握緊了拳頭。

  「那就先交給我保管吧!」

  「交給你保管?你是說要我把打算交給本部長的抗議文交給三上先生保管嗎?」

  見三上點頭,秋川又笑了一下。

  「那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你一定會直接處理掉,絕不會交給本部長。」

  「怎麼會沒有意義呢?肯定有吧!」

  不管交給誰,都會留下對本部長提出抗議的事實。

  秋川毫不猶豫地一口拒絕。

  「不要再玩那套政治的把戲了。只要公佈主婦的名字不就好了?這不是很簡單嗎?」

  眼角餘光瞄到諏訪正在摩挲下巴。臉上是鎖定目標的表情——要把折衷點落在「交給廣報官保管」上。

  「請在明天四點以前回答。根據你們的回答,我們會再度召開俱樂部總會。」

  因為秋川已經擺出謝謝再聯絡的樣子,三上趕緊請他留步。

  「長官視察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要提出來的問題準備好了嗎?」

  「那個等匿名這件事處理好之後再來討論也不遲。」

  「沒時間了。」

  秋川得意地一笑。露出再次抓到把柄的表情。

  「先不管那個。回到早上的話題,你真的不肯告訴我嗎?」

  「告訴你什麼?」

  「三上先生變了的理由。我們這邊沒有人能夠解開這個謎。」

  「把精神花在這種事情上好嗎?」

  三上反射性地回嘴。

  秋川愣了一下。

  「這種事……?」

  「因為你是幹事,所以匿名的事非你處理不可,但是也不要忘了你的本業。美術館的圍標案尚未告一段落吧!」

  秋川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搜查二課的調查已經漸入佳境,各大媒體的採訪攻防也變得愈來愈白熱化。截至目前為止,讀賣和朝日已經各自挖到一條還不錯的新聞。東洋落居下風的下風,再這樣下去的話肯定會一敗塗地。

  「那方面當然也有在跟進。」

  秋川不耐煩地回應,但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

  「你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這話怎麼說?」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所以才改變做事的方針。」

  三上拚命忍住想要揍他一拳的衝動。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健康得很。」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可以沒有任何顧忌地放手去做了。」

  秋川悄悄地看了美雲一眼,走出廣報室。諏訪馬上站起來,以眼神向三上致意之後轉身追了出去。他要約秋川去「Amigo」。那是警務部相關人士常去的小酒館。

  三上一時半刻站不起來。

  不只是對秋川的憤怒而已,喉頭還殘留著苦澀的餘味。

  你要是太過分的話,小心以後內線消息沒你的份——他那句話說穿了就是這個意思。他居然跨過那條線,利用「戶籍效果」放出類似恫嚇的狠話。

  ——那又怎麼樣。

  他的心緒又開始動搖。

  難道只能被壓著打嗎?是對方先出言恐嚇的不是嗎?事實上,目前的狀況對廣報室可以說是極端地不利。向本部長提出抗議文這招太狠了,完全戳到地方警察的痛處。不僅如此,在今後的交涉過程中,「長官視察」可能也會變成對方手中的籌碼。他們可能會故意把整合問題內容的期限一拖再拖,一直拖到視察前夕也不把問題交出來。如果他們真的使出這一招的話,別說是廣報室,就連整個秘書課也都會被逼入絕境。

  三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是在三個月以前,他才不會老往壞處想。但是在失去記者的信賴之後,看到他們一副想把自己生吞活剝的嘴臉,他對記者們的信任也就蕩然無存了。群眾心理是很可怕的東西。在關緊房門的記者室內互相煽風點火的結果,一旦變成牢不可破的的群體意志後,就再也沒轍了。

  ——如果真那麼想要的話,就把名字給你們好了。

  腦海中如泡沫般浮現出自暴自棄的想法,讓三上陷入了沉思。如果事情真的鬧到難以收拾的地步,就乾脆公佈菊西華子的名字讓騷動平息下來,或許也是一個可行的方法。這並不會造成實質的傷害。記者只是要逼警方說出主婦的名字而已。而且三上早就再三強調過,她是個孕婦,而且精神狀態非常糟。記者們對「弱者」二字總是會出現過度的反應,所以真的會把她的名字寫出來嗎?就算真的寫出來了,只要拖到明天再公佈,就是「三天前的舊聞」。他不認為事到如今,還會有報社願意刊登這則報導。

  當然,這還牽涉到面子問題。一旦推翻之前不公佈姓名的方針,等於是D縣警承認自己的錯誤。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就必須做好心理準備,以後對於公佈真實姓名的要求只會變本加厲。但是如果在這裡舉白旗投降,讓事情演變成本部長被記者們團團圍住的結果,那縣警的面子才真的是沒地方放。不僅如此,要是連長官視察的行程也受到波及的話,可就不是面子掛不掛得住的問題了。

  赤間肯定不會容許他接受記者俱樂部的要求,做出最大的讓步。但果真如此嗎?兩害相權取其輕,只要放到天平上衡量,就會知道匿名問題只是一件小事。對於設籍警察廳的赤間而言,應該死守的是本部長的安寧、長官視察的成功。只要能讓他理解這兩件事目前都處於危機之中,他也只能點頭。只要在前面再加上一句「要是無法順利籠絡秋川……」的暗示就行了。不管怎麼說,都得趁事情還沒有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先讓赤間做好心理準備才行。目前已經沒有時間揣摩他的心思,只能軟硬兼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去樓上一下。」

  三上一站起來,美雲便神色慌張地上前。

  「廣報官……」

  美雲的臉色泛紅,認真的眼神看起來似乎有幾分生氣的味道。

  「請讓我去Amigo。」

  腦中一陣暈眩。是諏訪對她說了些什麼嗎?還是不忍心見三上被逼入絕境,想要伸出援手呢?

  「別說了。」

  三上無力地丟下這句話,加快腳步走出廣報室。但是走沒幾步就停下來,回頭望著廣報室的門。

  別說了……?

  三上快步回到廣報室。

  「不許去。以後也都不准去。」

  他嚴格地對愁眉深鎖的美雲下令。語氣之強硬,就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儘管如此,毒液也已經傳遍全身了。他居然有一瞬間對美雲的「美色」抱有期待,三上想,這樣的一瞬間肯定會讓他後悔好久好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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