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2章 滅世

葉天問出這話，對於葉天而言，似乎並不覺得意外。

但夜帝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內，作出回復。

而是扶著巖壁，緩緩起身，在光線柔和的山洞內徘徊著。

就在夜帝起身的剎那間，葉天卻從夜帝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和悲憤。

葉天也不再追問，反倒顯得很平靜。

心平氣和的等待著夜帝的回復。

他相信，夜帝這次主動現身，絕不僅僅只是為了營救自己脫離險境這麼簡單，肯定還另有深意。

所以，他並不著急。

十分鐘的沉默後，站在山洞入口處的夜帝，這才轉身再次望向葉天，輕啟朱唇，開口道：「其實我也是一枚棋子。」

葉天心裡咯登一跳，當即站起身，追問道：「誰的棋子？」

雖然口中問出這種話，但綜合這些年來夜帝的種種表現，以及之前在王家總部，美人師傅的反應，葉天幾乎可以斷定，夜帝也是美人師傅手上的棋子。

「你我師出同門。」

夜帝的回復很婉轉，但卻很明確的解釋了葉天的疑惑。

葉天倒抽一口涼氣，身子輕顫，像是遭到雷擊。

他也好，夜帝也罷，原來都只是美人師傅的棋子而已。

如此一來，葉天的心頭，再次生出一個疑惑，「難道你現在也是一枚不聽話的棋子？」

「我從來就沒聽過她的話。」

說出這話時，夜帝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一抹孤傲不遜的冷光，「自始至終，她都沒能將我徹底降服。」

葉天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後，又問，「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只是她手上的棋子，以你我的交情，你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我？

哪怕你只是稍微暗示我一下，我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啊。」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夜帝一聲冷哼，修長纖柔的雙臂，環抱在胸前，愈發顯得冷艷高傲，如站在眾生之巔的女王，「你我有什麼交情？

什麼交情也沒有！

即便有，那也是你一廂情願的幻象。」

葉天老臉一紅，不免感到有些尷尬，珊珊笑道：「好吧，是我想太多了。

可是，這次，你為什麼要有冒著生命危險，救我脫離險境？

別跟我說你早已對我芳心暗許，已經愛上了我？」

之所以會說出最後一句話，也是因為葉天想沖淡一下眼前這種凝重深沉的氣氛。

不料，夜帝卻根本不買賬，直截了當的懟道：「你說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對於剛才的提問，夜帝並沒有回復，這讓葉天很是耿耿於懷，於是再次強調。

夜帝又沉默了下來，雙臂環抱在胸前，背對著洞口，一步步向葉天這邊靠近。

從洞口外湧入洞中的夕陽餘暉，灑落在一身黑色長裙的夜帝身上，將本就神秘莫測的夜帝，渲染得愈發高深難測，給人一種撲朔迷離的既視感。

又是幾分鐘的沉默後，與葉天相隔不足五步的夜帝，再次開口道：「我想讓你活著，就你師傅脫離苦海。」

「蹬蹬蹬……」

葉天一連倒退好幾步，這才背靠著巖壁，大口喘著粗氣，此時的葉天是真的凌亂了，不等他問出心中疑惑時，夜帝就手腕輕翻，白皙如玉的手心裡，捧著一雙白色的繡花繡，鞋面上繡著栩栩如生的並蒂雪蓮花。

兩朵雪蓮，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狀態，淡淡的光暈，以及絲絲縷縷微不可察的生命力，從花苞內逸散而出。

明明是繡在鞋面上的雪蓮，此刻卻猶如活物，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綻放。

這雙繡花鞋，以及繡花鞋上的雪蓮花，葉天一點都不陌生。

以前他在美人師傅那裡見過。

前段時間，又從韓菲、夏清瑤、程蝶衣等人口中聽到過。

只是他卻沒想到，這次會在夜帝手中，見到繡花鞋和雪蓮花。

「師傅的這件信物，怎麼會在你手上？」

一頭霧水的葉天，迫不及待的提出質疑。

據他所知，這雙繡花鞋，天下無雙，絕對的獨一無二，當今世上，只有美人師傅才有。

以他對美人師傅的瞭解，美人師傅絕不可能把這麼珍貴的信物，交給夜帝保存。

那麼，夜帝手上的這雙繡花鞋，又是來自於何處？

以葉天的眼力勁兒，當然看得出，眼前這雙繡花鞋，絕不可能是仿造的！

夜帝深吸一口氣，她本就波瀾壯闊的風景線，此刻也隨著吸氣的動作，劇烈的起伏著，澀聲道：「並蒂雪蓮，一世雙生。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噗通！」

這一次，葉天直接癱坐在地，像是見了鬼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鞋面上的雪蓮花，連連呼出數十口濁氣後，這才勉強壓制住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嘶聲問：「也就是說，之前我見到美人師傅，並不是真正的美人師傅？」

夜帝「嗯」了一聲，眼中浮現出讚許的目光，「真正的師傅，絕不可能將你毀掉。

她對你寄以厚望，殫精竭力的栽培你，花費了無數心血，她怎麼可能這麼做？」

葉天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連連拍著胸口，有夜帝這番話，他就放心了，哪怕是立刻為真正的美人師傅而死，他也無怨無悔。

如此一來，葉天心頭的疑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天的腦中亂成了一鍋粥，神色激動的厲聲質問道。

夜帝收回落在雪蓮花上的眼神，從容不迫的回應道：「美人師傅是雪蓮化身，八百年前，當她從大荒域，來到地球上時，只剩下一縷極為孱弱的神魂。

為避免神魂消散，灰飛煙滅，她只能將神魂依附在雪蓮中。

就在融合雪蓮的剎那間，雪蓮卻突然綻放出另一朵花，於是就成了並蒂雙生。

從此以後，她的神魂，一分為二。

一朵花，代表著黑暗、惡毒、怨毒和殺戮。

而另一朵，則象徵著光明、希望和善良。

猶如黑夜與白天，雖然涇渭分明，卻又相互依存，沒有黑夜，就不可能有白天，沒有白天，也不可能有黑暗。

隨著時間的推移，美人師傅的神魂，逐漸復原，借助雪蓮重塑而成的身軀，也是兩個。

兩個神魂，兩具身軀，相同的神通與修為，誰也無法將對方徹底消滅，這麼多年來，她們一直在暗中鬥法。

而你的出現，則讓師傅看到了消滅另一個她的希望。」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即便是從夜帝口中說出，葉天也感到難以置信，但他卻知道夜帝說的這件事，絕對是真的。

因為，夜帝沒有必要編造謊言來欺騙自己。

「我明白了。」

葉天喟然長歎，「我終於明白你的武學功法，與我相生相剋的原因了。

你是美人師傅另一個化身的傳人。

美人師傅在收我為徒的時候，她的化身也將你收歸門下。

所以說，你我既是同門，又不是同門。

說是同門，是因為你我的師傅都是同一縷神魂的化身。

說不是同門，則是因為你我的師傅，出自不同的雪蓮神魂。」

夜帝眼中露出掩飾不住的讚許目光，點頭道：「你果然是師門中，最傑出的人物。

就連我師傅，也對你讚不絕口。

她不止一次的跟我說，當年她要是比你師傅早到老城區的古巷，她就能搶先一步，將你帶走，收為傳人。」

「然而，你今日的所作所為，卻無異於背叛了她。」葉天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深有感觸的喃喃道。

夜帝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輕哼道：「從我拜入她門下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想過，要為她效力。」

葉天神色一愣，蹙眉道：「為什麼？」

「馬鵬舉是我的二弟、馬如龍則是我的三弟。」

夜帝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得葉天再次倒抽一口涼氣，心神一緊，他當然知道馬鵬舉和馬如龍這兩個人。

馬鵬舉是武當派掌教門下，最有前途最有天賦的傳人。

他雖然沒跟馬鵬舉有過正面接觸，但關於馬鵬舉的一些事，他卻有所耳聞。

而馬如龍則是死在他手上，當初他為了營救李小玉和藍可兒兩人，孤身一人，殺入水月島的馬家，大戰馬家的守護神，事後，馬家的藏寶閣，被他只是馬王爺帶人，劫掠一空，從那之後起，馬家一蹶不振。

馬洪峰也死於他惡戰水月島那一夜。

時至今日，他依舊不知道究竟是誰殺了馬洪峰。

前段時間，為了震懾江城境內的各方勢力，他再次殺入水月島，馬家也在一夜之間，徹底覆滅……

「這麼說來，你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葉天神色間，又浮現出一抹灑脫不羈的笑容。

即便他現在功力喪盡，他也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生死之事，他早就置之度外了。

夜帝的情緒，依舊冷靜平和，並沒有出現半點波動，像是看破世俗的世外高人似的，繼續開口道：「馬如龍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我父親也不是被你所殺，而是孫昌碩那廝殺了他，把罪名嫁禍在你身上。

你後來，殺了孫昌碩，也算是間接的為我父親報了仇。

至於說，死在你手上的馬洪元那幫人，他們的死活，與我更是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你我之間，無冤無仇，也無恩。」

葉天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才能準確的表達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你師傅當年收你為徒後，我師傅也急需尋找一個傳人，於是就找到了天賦還不錯的我。」

夜帝又繼續重複著之前的話題，「她為了收我為徒，竟然選擇殺人放火，把我從馬家劫走，而且還把引起火災的罪責推卸到我二弟身上。

我二弟當年只有五歲，以為是自己玩火，才最終釀成火災的發生，燒死了我和母親，以及一幫傭人。

時至今日，我二弟已經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無法從當年的心理陰影中走出來。

這就是我恨她的原因。

十五年來，我一直隱忍不發，直到王文華以扣押灰太狼夫婦，挑起王家和國柱家族的紛爭，試圖引起她露面時，我才終於看到復仇的機會。」

一個又一個真相，猶如驚雷般，在葉天耳邊轟然炸響。

「王文華難道不知道並蒂雙笙的事？」神色倉惶的葉天，失聲問。

夜帝想了想，遲疑道：「應該是不知道。

以王文華的修為，根本不可能看出你我師傅身上的端倪。」

葉天再次一頭霧水。

一直以來，葉天都認為自己機智過人，有勇有謀，可是此刻，他卻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智商值下降為零。

葉天又問，「你我的師傅，又是以怎樣的方式存在於這個世上？」

說這話時，葉天的目光，再次望向夜帝手上的並蒂雪蓮花。

「兩人共用一個身體，一個身體內存在兩個截然相反的極端神魂，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中所想。」

夜帝毫不猶豫的回復道，「江城遭到海嘯肆掠，這是我師傅的手筆，她和王文華聯手，打算滅掉你。

從這兩件事上，可以看得出，你師傅在跟我師傅的鬥法中，處於下風，暫時被壓制住。

至於說，你師傅會在什麼時候扭轉劣勢，我也不知道。

但有一點，我卻可以肯定，你師傅一旦被永遠壓制，那麼，不僅是你我性命不存，這個世界都得完蛋。

這些年來，我師傅做夢都想統治世界，將你們的地球煉化成時空之輪，將她送回到大荒域。」

葉天連連拍著腦袋，讓自己盡量保持平靜。

即便是以他的閱歷和經驗，也無法想像出時空之輪，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然能將美人師傅的另一個化身，送到另一個空間。

「根據我師傅所說，時空之輪就是一隻輪子，將地球煉化成一隻超級龐大的輪子，乘坐時空之輪，就能遨遊諸天萬界，重返大荒域，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夜帝顯然是看穿了葉天的心中所想，頗有耐心的解釋道，「一旦煉化成時空之輪，地球上的山川河流、海洋草木，以及萬物生靈，都會在瞬間毀滅，整個地球會被擠壓成拳頭大小的一個輪子，脫離運行軌跡，成為漫遊時空的一種交通工具。」

葉天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氣，心驚膽戰的做出總結道：「這……這太可怕了，她這是打算滅世啊。」

頓了頓，葉天凝望著夜帝的眼神，意味深長的蹙眉問，「你把這麼隱秘的事告訴我，該不會是企圖鼓動我救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