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老鬼的眼淚

　還有四十分鐘才到起飛時間，三人坐在十九號候機門前的椅子聊天。

　對於齊東，扎巴呼雷和老鬼都沒有去過，不過都認識一些齊東的人。在北寧體大，有不少齊東的學生，甚至扎巴呼雷的舍友是齊東的。

　兩人對齊東人的印象出的一致：爽直，豪氣，好酒，有擔當。而齊東男人也向來有著齊東大漢的美稱，從個頭到身材，都明顯優於南方人。

　「我宿舍那哥們，齊東海島人，一天三頓老白干，越是考試越喝酒，本身是練長跑的，那年系裡考萬米，那傢伙考試之前喝了一整瓶，差點睡過了時間，這還破了學院記錄，你說牛不牛？」扎巴呼雷一臉崇拜的說著。

　黎響和老鬼面面相覷，都有些哭笑不得。老鬼皺著眉頭說：「這也算成績？」

　扎巴呼雷聳聳肩膀說：「都知道他有這毛病，又不是興奮劑，又不是什麼大賽，怎麼不算？不過這哥們也是作，前面的北寧馬拉松，多好的一次機會啊，他去了肯定是冠軍，可因為喝酒鬧事，被警察給抓了，在學校也被開除了，連繫主任都覺得可惜！」

　老鬼歎息了一聲說：「齊東人這樣，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以前有個朋友，齊東嚴隋的，也是每天晚一杯酒，雷打不動！我那會才十幾歲，剛下學，在北站那邊干裝卸，那朋友一個人趕得三個勞動力，掙得最多。可也經常犯迷糊，喝了酒東西到處亂丟，剛發的工資都弄丟了，兩千多塊錢，只剩下五百塊！」

　「還不錯，那小偷還算有良心，給他留了五百！」黎響和扎巴呼雷同時說了一句，哈哈笑了起來。

　現在覺得兩三千塊錢不算什麼，可現在老鬼都快三十了，十年前兩三千塊對於一個打工仔來說，真的是不少的一筆錢了。

　聽了黎響和扎巴呼雷的調侃，老鬼臉頰抽了抽，輕聲說：「哪裡是有良心，那五百塊錢是那哥們的飯錢，藏在鞋子裡面了，剩下的錢都是要準備寄回家的，小偷沒找到而已！」

　「這哥們得記住教訓了，在外面打工，現金不能自己存著。」黎響也曾經是打工仔，住過小租屋，自然明白其得一些門道。

　老鬼苦笑歎息：「他能記住什麼啊，一個大傻瓜大楞子，把小偷都抓到了，錢沒要回來，還賠進去五百！」

　這還真是稀了，黎響和扎巴呼雷都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老鬼，扎巴呼雷有些難以置信的說：「不是吧？這傢伙是缺心眼？讓人家給騙了？」

　低著頭的老鬼像是在笑，嘴裡說著：「小偷是他工友，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不知道誰？去銀行匯款的時候，被別的工友正好碰到，一個平常只拿千把塊的小子，突然要匯回家四五千，這不是不打自招嗎？直接把丟錢的哥們叫過來了，一問，小偷的老爸腦溢血住院，要一萬塊錢押金，沒辦法小偷才去偷錢的！」

　黎響和扎巴呼雷這才聽明白，都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一會扎巴呼雷才對老鬼說：「所以那哥們把吃飯的五百也給那小偷了？」

　老鬼點點頭，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說：「還不止呢，那傢伙還發動其他工友捐款，當場給捐了五千塊，給那小偷寄回家，交了他爸的住院押金！」

　「齊東人是仗義，沒得說！」扎巴呼雷深吸了一口氣，對兩人說著。然後看著老鬼說：「不用說，以後這倆人肯定成老鐵了！那偷錢的小子以後還給那哥們的，可不止三千塊了！」

　「還？還個屁！一輩子都沒得還了！」老鬼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頭也不抬的說：「小偷也想還啊，也想一個月多掙點，拚命幹活。在煤山撞車，沒想到卻碰了地陷，一個小坑能引發一個煤漩渦，直接把小偷給捲進去了！正好那哥們在旁邊，把小偷給拉出來了，推下煤山，可他自己……」

　說到最後的時候，老鬼的聲音已經有明顯的發顫，黎響和扎巴呼雷也聽出了什麼，心提到了嗓子眼，都閉著嘴巴，沒有打斷他。

　過了足足三分鐘，老鬼才重新說出話來，繼續說著：「扒出來的時候，棟哥已經沒氣了，送到醫院也沒能搶救過來，你說這讓小偷怎麼還？更可笑的是，所有工友只知道他是齊東嚴隋的，可嚴隋哪的？家裡有什麼人？怎麼聯繫，誰都不知道！你說這錢怎麼還？算還了錢，你說這命怎麼還？！」

　老鬼用雙手捂著臉，雙肩不住的抖動，不再說話。黎響和扎巴呼雷如果到這時候還聽不出他是那個小偷，這腦子也實在太笨了！

　拍了拍老鬼的肩膀，黎響歎息了一聲，對他說：「其實想找他也是有辦法的，出了這樣的事，廠子肯定要賠償的，總要聯繫他家人吧？」

　「沒有賠！」老鬼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們這些人，都是外包招來的，出了事，包工頭直接跑路了，鐵路那邊不認賬，再加大家都是臨時湊到一起的，說到底沒有太多的交情，誰願意為棟哥出頭？我一個人花了兩年終於找到了那個包工頭，可他說當年已經補償了棟哥家人十萬塊，並且給我看了收據。我根據收據的地址，找到了棟哥在廣北打工的弟弟，確認了這件事，本來還想跟他去老家看望一下嫂子，可是棟哥的弟弟還以為我是來替嫂子分那十萬塊的，連夜跑了，我也徹底跟棟哥一家失去了聯繫！」

　說完這番話，老鬼這樣坐在座位，低著頭，不再出聲，只是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身體在微微抖動。

　跟老鬼認識這麼多年了，這是黎響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動感情。對於這個人的印象，黎響其實並不算太深，只知道他對五哥很忠心，在那幫健身教練裡面，除了小風，屬他的話最少。

　其實倒不是他性格孤僻，實際老鬼個朋友之間有說有笑的玩的很開，只是他的嘴巴不碎，沒什麼意義的廢話他也從來不說。

　他今年才二十八歲，可是跟人的感覺算說大個十歲也有人信。他出社會極早，化程度不高，可是明白事理，懂得隱忍，江湖閱歷極為豐富。

　這麼一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不顯山不露水，可是熟悉了之後，會感覺到，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沒有說什麼，黎響和扎巴呼雷一左一右的坐在老鬼的兩旁，同時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心情平息下來，老鬼抬起頭，對扎巴呼雷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然後扭頭對黎響說：「小六爺，禹鎮那邊的事解決了，我想請一趟嚴隋！」

　這樣也等於直接承認了故事裡的那個小偷是他了，這種勇氣讓黎響欣賞，點頭對他說：「好，我陪你一起去，等過去了我找找熟人，總有人去過嚴隋的，放心，你要見的人，肯定會找到！」

　已經開始登機了，三人站起來走到登機口，老鬼的心情有些沉重，所以黎響和扎巴呼雷也麼有多少聊天的興致了，三人都默不作聲的排好隊，黎響想起了什麼，下意識的往後看了一眼，只是什麼也沒有找到。

　通過登機橋飛機，找到自己的座位，起飛之前，黎響還是給五哥打了個電話。

　似乎沒想到黎響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那峰也有些意外，對他說：「看時間應該是要走了吧？怎麼還沒飛機嗎？」

　黎響回答他：「馬要起飛了，打個電話讓你幫我照顧好菡菡……我知道是廢話，再說一句廢話，我離開北寧去齊東，還有誰知道嗎？」

　生怕那峰胡想亂想，黎響也乾脆挑明了問他：「我的意思是，余秀才知不知道我已經離開？」

　「知道啊！」那峰馬回答他說：「你走了沒多久他來了一次，說晚想請咱們吃飯，我告訴他你有急事去齊東了，他挺遺憾的。怎麼了？你的動向不能告訴別人是吧？那我以後注意點！」

　黎響趕緊回答：「不用，你傳播的越廣越好！我隨便問問，你別胡思亂想！」剛想掛電話，黎響又突然叫了一聲：「五哥……你，不要對余秀才太過信賴，能給自己老爸下套而且還害死老爸的人，肯定不是值得相信的人！」

　「放心，你五哥在社會打拼了這麼久，可不是笨蛋一個！不是自家兄弟，我都只給三分信任！你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怎麼感覺有點吞吞吐吐的？」

　頌帕的事情，黎響並沒有跟那峰說，是怕他亂來，到最後會惹禍身。

　這個時候當然更不能多說什麼了，況且飛機馬起飛，空姐已經讓大家繫好安全帶，關閉手機了，黎響也掛了電話，繫好安全帶，靠在了座椅閉目養神，腦子裡卻突然浮現出在航站樓看到的那一張陌生人的面孔。

　在潛意識裡，黎響甚至猜出那個人是頌帕。這當然有點離，可直覺告訴他，這個猜想八九不離十。

　可黎響也說服不了自己一定要相信這個直覺，因為最大的破綻在於，頌帕現在事沒有身份的，他如何能夠進入航站樓呢？

　現在黎響還有個疑問，那是搞不清楚頌帕和余秀才到底有沒有關係，給五哥打那個電話，其實已經反應出他的潛意識，開始懷疑余秀才在借刀shā're:n，拘留所那一計不成，馬又生出邪惡之花殺手這一計。

　只是現在一切都是黎響的猜想，還沒有得到證實。不過在潛意識裡，黎響還真的希望那個陌生面孔是頌帕，只要他真的確定了自己離開了北寧，那些留在這裡的親朋也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