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蔥爆活驢

　不要去責怪黎響不懂大道理，畢竟這是一個連初都沒有畢業的半盲，雖然到了部隊硬是逼著自己自學完高課程，可他的化底蘊是沒辦法跟蘇聿函這種正兒八經211大學畢業的知識分子相的。

　很多時候，知識代表著能力，決定著思想，能夠讓人擁有別人更多的視野，得到更多的生存機會。

　但是黎響也有很多人不具備的優點，那是肯鑽肯學，能低下頭，放寬心，真正認識自己的不足，花力氣去彌補自己的短處。他聽得進別人的話，在很多事並不一意孤行，這才是最難得的品質。

　雖然也承認了蘇聿函那者勞人的說法，可是黎響還是打定了主意，以後要多看看書，增加一些自己的學識。

　回酒店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張叔的侄子張寶來接班，這是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典型的齊東大漢，身高一米八八，體態魁梧，只是那張臉，卻被硫酸燒燬了一半，大半天看起來非常的嚇人，到了晚，冷不丁站在人背後，膽小的能直接嚇癱！

　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嚇人，張寶戴著一個這個天氣根本不相配的保安大簷帽，遮住了自己的這張臉。估計是張叔特別提醒的。

　蘇聿函畢竟是嬌滴滴的女孩子，看到張寶的第一眼嚇得差點尖叫出聲，雖然最終還是控制住了，可是那種掩面躲閃的樣子還是被張寶看到了眼裡，更是讓張寶自卑，低著頭卑微的像做錯了事一般。

　黎響卻不怕這個，當兵的時候見過的醜惡面孔太多了，張寶更恐怖的人都有，更多的是內心醜陋之極的人，張寶這種工傷引起的毀容，反而不覺得排斥。

　跟他在值班室門口聊了幾句，都是黎響在問，張寶在答，黎響能夠感覺到，大簷帽下面的那雙眼睛，總是不自覺的瞥向他身旁的蘇聿函，只是看到蘇聿函下意識的躲在了黎響的後面，那大簷帽下的眼睛會自卑的挪開，一張醜陋的臉會顯得更加悲傷。

　走的時候黎響跟張寶自然的握手，然後大家也沒有直接回酒店，在酒店附近的街找一家餐館，先吃晚飯。

　廠區在禹鎮的東郊，算不很偏僻，可畢竟是小鎮，也沒有出租車，所以大家去哪裡只能是步行，這一點確實有點不方便。

　好在禹鎮起晏鎮也大不了多少，算是不行在全鎮走一圈，也不過撐死了兩個小時。

　路黎響先給秦紅軍打了個電話，確定了他明天過來的時間，安排好午在一起吃個飯，掛了電話，指著旁邊的一家驢肉館說：「進去進去，來齊東不吃驢肉，那你算是白來了！」

　齊東是全國聞名的產驢之地，天龍肉地驢肉，這東西有多好吃可想而知。

　這小店門面不大，但是人氣鼎盛，裡面大廳已經坐滿，樓樓下共八個包廂，要不是剛走了一桌，居然連位置都沒有。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等包廂剛空出來，黎響帶著眾人進去了，先讓服務員收拾桌子，等鋪好餐布擺新餐具，黎響要來幾分菜單，擺在眾人面前，笑著說：「隨便點，今晚咱們吃個痛快！虎仔，吃驢肉得配燒刀子，這是地道的齊東吃法，不過現在是大熱天的，還得來一份冰桶扎啤，我先說好，不是齊東人，第一次這麼喝多半都會趴下，你敢不敢？」

　「虎仔你怕他？跟他練！」離家這麼遠，三嫂也難得的放開心情，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慫恿著。

　旁邊於都城舉著雙手說：「我先說好，別算我，扎啤我可以陪一杯，燒刀子免了！你們倆來吧，虎仔，我看好你！」

　反正是那歡顏支持誰，他支持誰，無條件的順從，這是於都城的慣例，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來來，打架你打不過我，喝酒你也不行！」虎仔一拍桌子，絲毫不示弱的叫著。

　可是等服務員把燒刀子拿來，一看那度數，虎仔的眼立即露怯了，等十斤的扎啤桶一下子抱來兩桶，虎仔的臉都快綠了！

　看看外面，大廳裡也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配置，虎仔現在想認輸都不行，可這種喝法，以前哪裡見到過啊，廣南人喝酒都是米酒，度數不高後勁綿長，像這瓶將近七十五度的燒刀子，喝起來簡直和農藥沒什麼兩樣！

　「全國最能喝酒的地區一共有四個，南青、北關、西蒙、東齊，青海、關北、內蒙、齊東，自古以來民風彪悍，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現在親身經歷，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於都城看著外面正在豪飲的吃客，歎息著說了一句。

　虎仔臉頰的肉哆嗦著，硬著頭皮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不怕！不信我趴下了，你還能站著！來，開喝！」

　「別急！」黎響笑著擺手說：「先吃菜再喝酒，要不然頂不住燒刀子的酒勁，菜還沒來你得出溜到桌子底下去！於哥，三嫂，你們看半天也不知道點什麼是吧？要不我來？」

　「這本來是你的地盤，你不點誰點！」三嫂悻悻的把菜單丟給了黎響。他也不客氣，拿過菜單叫過服務員，快速的點了幾個菜，那服務員本來還有點不耐煩的臉色馬多了幾分慎重，打量了黎響一番，馬堆著笑臉說：「客人稍等，菜馬！」

　服務員的態度也讓那歡顏注意到了，有些怪的看著黎響說：「怎麼，這點菜還有什麼講究嗎？」

　黎響笑著說：「咱們剛才說話都是南方口音，在齊東的飯店裡，南方人精明卻不能喝，都出了名了，所以都有些瞧不起。齊東人好客，不管你酒量如何，主人敬酒乾了，這酒品沒得說！可南方人總是耍滑頭，想法設法的把敬酒推掉，久而久之被齊東人看不起了。很多南方人在齊東久了，連口音都變了，甚至連齊東人都分辨不出。可一點菜漏了餡，像我剛才，點的都是菜單的，可告訴她們該放什麼不該放什麼料，內行人馬能看出來，是正宗齊東人的吃飯，而且我說的還是晏鎮和禹鎮的做法，是在表明一種身份而已！」

　這次輪到眾人聽的目瞪口呆，連於教授都搖頭歎息著說：「真正的市井學問，是讀多少年書都學不到的啊！」

　「學了也沒用啊，你總不可能做個本地人吧！」黎響打趣了一句，眾人也哈哈大笑起來。

　菜很快，這也是小飯館的特點，量足味美，真正的老饕都是在這樣的地方大快朵頤，裝修豪華的高檔飯店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吃的。

　「這是蔥爆活驢，驢肉的香味得從這道菜才能完全發揮出來，媳婦兒你嘗嘗，肯定好吃！」黎響先動手給自己媳婦兒夾菜，然後再招呼大家動手，別客氣。

　吃了一塊肉，果然是香嫩可口。蘇聿函對食物很挑剔，豬肉從來不吃，但是這驢肉卻像是她吃過最好吃的肉類，一連吃了三大塊，都覺得不過癮。

　「正宗的莫爾頓牛排都好吃！」蘇聿函一點也不注意形象的吃著驢肉，看著黎響說：「不過我很好，為什麼是蔥爆活驢？這明明是驢肉嘛！」

　似乎對這道菜有點瞭解的那歡顏趕緊認真的對她說：「菡菡，你吃行了，別多問，相信我，否則你會影響胃口！」

　不這樣說還好，這會這丫頭的好心已經被完全勾起來了，歪著頭看著那歡顏說：「三嬸，為什麼這麼說啊？你不用擔心，我的承受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強悍啊！」

　那歡顏被她纏的沒辦法，瞪了幸災樂禍的黎響一眼，看著蘇聿函說：「如果沒猜錯的話，這驢肉應該是從活驢身割下來的，一頭驢頂多能兩盤菜，這驢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留著後臀的兩塊大洞活幾天，然後才被宰殺！」

　蘇聿函臉的笑容凝住，渾身哆嗦了一下，小臉瞬間變得蒼白。黎響卻還在火澆油：「死了的驢血液凝固，肌肉鬆弛，根本做不出這種鮮美的味道，用活驢取肉，肉質纖維都是緊繃的，吃起來特別有嚼勁。一晚如果有十桌客人點這道菜，那需要差不多十頭驢，不過用五頭驢可以應付其他所有的菜，因此被割了驢肉的驢子不能一口氣全殺光，冷凍起來的驢肉是不好吃的，所以還要繼續養著，只不過都是先割掉聲帶的，無論怎麼痛都不會叫出來！」

　「這也太殘忍了吧！」蘇聿函放下了筷子，果然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黎響無奈的聳聳肩膀說：「沒辦法，客人愛吃這一口，所以只要有市場，一定會有生意！」

　「沒有買賣，沒有傷害！」那歡顏說了一句時下很流行的話，眾人一起點頭。

　反倒是於教授一點忌諱都沒有，照吃不誤，嘴裡說著：「這殘忍？那吃豬肉不殘忍了？吃羊肉牛肉的不殘忍了？沒那麼多矯情，老祖宗進化了幾十萬年才吃了肉，總不能再讓我們這些後代回頭吃草去！」

　被他這種無賴的說法逗的苦笑不得的那歡顏搖搖頭說：「不是讓你吃草，也不反對吃肉，只是這種虐殺的方法實在讓人接受不了！」

　黎響點點頭對她說：「這道菜很久以前已經存在了很大爭議了，估計也存在不了多久。我們升斗**，沒辦法去改變一個地方的風氣，也不會故作正義的去反對什麼，何況這的確是美味的東西，你讓我別去做幫兇，不吃不碰，我還真做不到，只能是少吃，我能保證這是我帶著你們第一次吃，也是最後一次！」

　於都城端起了扎啤杯子，給黎響示意了一下，笑著說：「憑這句話，該乾一杯！我最討厭虛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