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青州集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但也有驚喜，至少牧易就發現，這次生死邊緣之後，一些東西彷彿一下子就看開了，不是不再重要，只是變得更加內斂，不會輕易的表現出來。

寧胤的武道修為終於更進一步，達到了一流七品，在寧村，這等實力已經可以穩坐第一把交椅了，甚至百里八村，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但事實上，在牧易看來，哪怕一流七品也仍舊在門徑之外，尚未踏入門檻。

一流七品之上還有小成，資深，以及圓滿三境，唯有精氣神圓滿之後，內外打磨通透，才能一舉而上，凝練武道真意，凝聚出那一顆道種，武道之種。

看似跟修行相同，但實際上卻南轅北轍，武道真意跟修行真意，卻是截然不同的，而這些東西，牧易並未告訴寧胤，不是藏拙，而是以寧胤如今的境界，知道的太多，並非是什麼好事。

之前連續攀升，已經耗盡了他這些年來的積蓄，想要再進步，就只能一點點積攢，一點點的打磨，等火候到了，也就能夠突破了，儘管沒有把後面的境界告訴寧胤，但該說的，牧易也都全部告知，等於給了寧胤一個台階，一個踏入門檻的台階，至於他以後能夠走到哪裡，估計只能全靠他自己了。

整整一個半月，牧易的傷勢才徹底痊癒，可惜離著第二轉小成仍舊差臨門一腳，倒是有些可惜，不過他的精神意志，經過這段時間的打磨，卻是變得更加純粹，堅韌。

儘管實力隱約提升了一些，但牧易卻沒有去找柳妖報仇的打算，不是怕了，只是多了幾分自知之明，之前那一戰，讓他徹底清醒過來，明白一山還有一山高，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其實有時候很多道理都懂，但懂得不代表一定能夠做到，或許唯有吃足了苦頭，才能更容易記住，至少對於牧易而言，就是如此，這次突如其來的大虧，讓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之前的驕傲，雖然沒有一下子被打散，卻也正如他內心中的一些東西，變得更加深沉內斂。

驕傲依舊，但又變得不同了，從此往後，牧易才可以真正說一聲，自己踏入了天人境界。

如果說牧易的這種變化誰感受的最清楚，並不是寧胤，也不是他那個心思剔透的媳婦，而是那個資質很差，卻又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或許正是因為心性單純，所以才能感受到牧易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變化。

赤子之心，這個牧易很久以前就達到，後來又不斷忘卻的境界，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被紅塵這座大染缸侵蝕，所以從此以後，牧易的修行路上多了一種修行，那便是修心，他有天地洪爐，可以煉化世間大敵，自然也可以煉化自己內心掙扎，紅塵念頭，所以，不知不覺間，牧易身上透露出來的氣息，便多了絲絲純淨，儘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可至少也讓牧易踏上了這條路，走上了正途。

「你又要走了？」這天，寧胤看著一臉微笑的牧易，卻罕見的沒有再叫什麼牧兄弟，其實他內心中已經把這個比他還要小一些的少年當成了半個師父，只是那兩個字他說不出口，而少年也從未要求過什麼。

「嗯，休息夠了，自然要離開了。」牧易點點頭，微笑著說道。

「保重。」寧胤張了張嘴巴，發現除了這兩個字，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種感覺就彷彿明明腹中有萬般才氣，可真想要寫首詩的時候，才發現，真他媽的惆悵。

此刻，寧胤便是這樣的一種感覺，明明想說謝謝，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倒不是因為那點自尊，面子，而是知道眼前的少年並不需要他說著兩個字。

「嗯，保重。」牧易點點頭，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一直等牧易的身影消失不見，寧胤才輕聲說道：「謝謝！」

「爹，牧叔走了是不是以後就再也不回來了？」小丫頭寧靜抓著自己父親，剛剛她就躲在屋裡，從門縫裡看到了。

「是啊，不回來了。」寧胤摸了摸閨女的頭，心裡有些傷感，或許這一別，就再也無法見到了。

「可是我想牧叔。」小丫頭聲音充滿了委屈，眼睛不知不覺的紅了起來，眼淚隨時都會掉下來。

「牧叔也會想你的。」寧胤想了想，只能如此安慰閨女。

「真的嗎？」小丫頭仰著腦袋，充滿希冀還有喜悅。

「真的。」寧胤點點頭，心想就算他不想，自家閨女也不知道，所以肯定還是想了。

聽到父親的話，小丫頭笑的很高興，只是眼淚卻一下子流了下來。

牧易離開寧村，卻是又往那處山谷而去，雖然之前被差點打死，也一下子把他給打醒了，按理來說，認識到差距之後，牧易不應該再去送死，可就在離開寧村的那一瞬，他突然改了主意，心氣不順，那就想辦法順點，這可是當初闖蕩江湖的時候，老頭子教給他的，而他也都一直記在心裡。

半天後，雲霧繚繞的神秘山谷光芒萬丈，隨後天崩地裂，隔著很遠都能感受到那種波動，震動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盞茶時間便一切沉寂。

通往陰間某座大城的路上，一個年輕的道士一邊走一邊笑，還一邊咳嗽，對方笑的自然是舒心，但咳嗽卻是帶著鮮血，臉色雖然蒼白，但神情卻顯得愉悅。

牧易終究還是又去找那柳妖打了一架，儘管事先做好了各種準備，但這一戰的結果仍舊沒有任何懸疑，牧易毫無懸念的敗了，不過傷勢卻要比上一次輕的多，但這卻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牧易很開心，而這種開心，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從來到陰間以後，他便一直有種緊迫感，不斷逼迫著他前進，努力變得更強，所以久而久之，他心裡的那根弦也就繃的越來越緊。

直到之前第一次面對柳妖差點死掉，才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一番梳理後，終於漸漸明悟，修行之路，怎能忘卻初心？

所以牧易選擇了任性，哪怕為此受傷也在所不惜，甚至這次任性，讓他第二轉一下子跨入了小成，否則這次受傷就不僅僅是輕傷這麼簡單了。

只可惜哪怕小成，也仍舊打不過那柳妖，對方實在太強了，或許等他第二轉圓滿之後，就能夠跟那柳妖拚一拚，至於想要徹底殺死對方，除非他能跨入第三轉，因為第三轉本身就代表著九重天的境界，嗯，說不定到了後面，連妖族巨頭一級的存在也能碰一碰，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的，至於能不能做到，還要看以後的。

畢竟第四轉，已經是對應半聖的存在，而越是往後，差距也就越大，牧易很期待自己能夠走到哪一步。

這次牧易打算去人族的地盤好好轉悠轉悠，雖然荒野中有眾多的村子，但真正的強者卻都集中在巨城中，原本陰間共有九座巨城，是按照陽間九州來命名的，但現在，卻只剩下三座。

之前牧易去過荊州城，見到了一個荊老，這次他打算去青州，一座早已變成廢墟的巨城，按照寧胤聽到的消息，青州城雖然已經殘破，但仍舊是一個人族聚集點，只是沒有了天人級長老坐鎮，更談不上什麼巨城了，或者叫集鎮更恰當一些。

穿過青州之後，再過不遠，才是人族的三座僅存的巨城之一，雍州祖城，也是當年九座巨城中，最古老的一座，更是如今人族的聖地。

牧易原本的目的就是走遍陰間大地，領略一番不同於陽間的風采，所以這番路線，自然也和他心意，總不能來一次，卻連人族的祖城聖地都沒有去過吧？那將來等把老頭子復活，吹牛的時候豈不是少了一樁？

這一日，青州地界來了一個小道士，臉色有些發白，甚至時不時的咳嗽兩聲，等來到青州原本巨城城牆的地方一個勁的發呆，這裡斷壁殘垣，早已不見了曾經的輝煌，有的只是一副破敗的景象。

牧易也不知道為什麼人族那些長老沒有重建青州巨城，只是在原本內城的地方多了一個集鎮，而且這裡也不再叫青州城，而是叫做青州集，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當然，這裡匯聚的人族也不少，絕不是幾個村子就能夠比擬的，其人數，至少也有十來萬，可以算得上一個很大的據點了，或許這樣的據點在人族那些凋零的巨城遺址上也有。

而且這裡的人族實力明顯要更強一些，甚至比起當初牧易在荊州城所見還要更勝一籌，不過想想也實屬正常，畢竟這裡是荒野的聚集點，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經常出入荒野中的存在，只是把這裡當成一個落腳點，而且沒有巨城守護仍舊堅強的存在，本身就說明了這青州集的實力，哪怕人數遠遠比不上那些巨城，哪怕根基更是不如，甚至連最高端的天人長老也沒有，但這裡有的是一種鬥志，一種不屈，一種勇氣。

或許這才是這裡存在的最大意義，這種意義甚至可以叫做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