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日月傾 昨日今日明日
長河圖 by 夢七點翠
2019-10-28 18:02
跑吧。
四蹄貼地,跑吧。
人在跑,獸在爬,是人跑的快還是獸爬的急?
跑。
跑的人三步一回首,倆步一回眸。
“呵~~。”
擔驚受怕長吐息,跑的是洛親王,但是爬的不是洛親王,是洛親王藏身在破甲獸中,此刻是它載著自己撤退。
撤退?
有命活的人,有命喘息了。
他的腦子又重新的活過來了,那麼記憶呢,這一刻以為自己活過來的洛親王可是記得了一些不應該發生,此刻確成無法忘記的事實。
三萬羽策。
三萬羽策。
月國。
多少個家庭,是三萬嗎,是三萬父母痛失親兒嗎,是三萬女空倚門成望夫石嗎,是多少孩童無親人。
三萬成空。
羽策三萬人太累了。
人累了。
當倒下的時候。
當被妖獸塞進口中咀嚼的時候,人太累了,他們累的無法睜開眼睛,他們累的任由自己的骨頭在妖的口中寸裂,累的渾身鮮血無力的淌,我累了,我還想留,我還想繼續戰鬥,可是我的太累了。
兒不孝。
郎狠心。
父決心。
太累的人選擇了徹底的閉上眼睛,他們死了。
記得嗎?
此刻塞身在破甲獸中疾跑的洛親王記得這些嗎?
“呵呵~~~。”
笑。
那藏破甲獸中的鼠輩是在笑,而現在他更是笑成了冷笑,口中低語道:“古人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們的死怪不得我,你們的死怪不得我,對,我是領導無方,對,我是蠢材無能,對,你們是因為我的決定才死的,可是陛下也不是讓我一個人守上吾啊,還有首輔呢,還有首輔大人的一萬羽策呢,你們浴血奮戰的時候我堂堂親王大人可是同你們一起在殺敵一起在戰鬥啊,可是她呢,她的人在哪裡,她為什麼不來馳援,如果她來了,上吾城也不會丟,如果她來了,你們中好多的人都可以活,如果她能來,我也不會如此的落魄,都怪她,這一切都是她的責任,上吾城丟失她應該付全責,月國三萬父母無兒,月國三萬婦失夫,月國孩童痛失親,這怪不得我,是她沒有馳援,是她先撤離的,這都是那個女人的責任,她應該負全責,。”
“是她。”
“對,是她。”
是她?
好多事情被記起了,而又有好多的事情被忘記了,這樣的男人,這樣卑微的朝堂之臣,是他忘記了好多的事情,他又從這些被遺忘的事情中找到了自己的理由,一個他可以心安理得繼續活著笑的理由。
“呼~~。”
嘶風嘯。
就在眼前。
就在腳下,是好高一道山梁,它硬生生的橫在洛親王的面前,它是山,又似關,可能更像是地獄之門。
翻過去。
十分有一種直覺,洛親王覺得自己只要翻過去,定能就此化險為夷,從此我還是月國光鮮亮麗的親王洛。
至於已經發生的事情,它都發生了,那我還有什麼能力能夠改變的呀。
至於還未發生但必然會上演的事情,我可是親王洛啊,我可是陛下的弟弟,她還能殺了我?
呵呵,不可能,只要有命在,只要能活著到潁都,繼續活就不是問題,繼續活的滋潤不是問題。
“嘿嘿~~。”
越想越興奮。
興奮造就冷笑不止。
既然如此。
翻過去就是活命的地方,那麼幹嘛還猶豫啊,動,爪動,破甲獸利爪就如同抓豆腐一樣切進陡坡泥土中,一步一登高,一步一上山。
“呼~~!”
風。
山漸高,山上風大。
“哈哈~~。”
活命的路就在眼前,自己馬上就能重活了,那如何能不笑,自己如何能不開心啊,口中疼快,心中笑的更痛快。
“呼~~。”
耳邊。
繚繞。
還是風嗎?
就在洛親王的長笑快意之中,就在他的登山路上,就在破甲獸的腳下,就在洛親王的耳邊,突聞異動異響,瞬間一切的快意全都麻木,瞬間一切的興奮全都掉進冰窟之中,瞬間面色蒼白,形容慘澹。
妖獸來了嗎?
是妖獸追來了嗎?
眼亂看,耳亂聽。
“嘶~~。”
嘶嘶聲?
柔骨身軀。
晃動的影。
蛇。
是一條蛇,此刻在洛親王破甲獸腳下晃動吐信的就是一條蛇,只是一條蛇而已,確切的來說還是一條小蛇而已。
盯著。
蒼白的眼盯著。
破甲碩大的頭顱瞪著紫色的妖眸看著。
多嚇。
多嚇蛇。
那條小蛇被眼前這碩大的頭顱紫色的眼眸深深嚇的一抽,脊骨連動不止,年紀尚小它想活命,年紀還輕它還想繁育後代。
可是。
“你嚇到人啦,你還想往哪裡跑。”
“呼~~。”
紫色的眼眸抬起幽曆的爪子,朝著那條瘋狂逃竄的小蛇拍了下去,命運已經寫定,死神已經同洛親王達成協約,這條蛇親王洛殺了。
“噗~~。”
破甲,破甲,道甲雄城都可破,這條蛇,這柔軟的東西。
一成二。
破了。
掙扎。
一做一抽搐掙扎。
二寫二抽搐掙扎。
一條命被洛親王硬生生的拍成了倆段,一條魂硬生生的被拍成了碎片,蛇死了,破甲無往不利的完美生命被洛親王用來嚇蛇,殺蛇了。
“嘿嘿~~。”
冷笑。
洛親王看著抽搐冷笑。
道:“螻蟻,你也敢擋本王的路,死有餘辜,擋我者死,嘿嘿~~!”
陰狠,陰狠,洛親王笑的好陰狠。
“嘿嘿~~!”
冷笑。
只不過著一次是一雙眼睛在看著陰狠冷笑。
“親王大人你玩的可開心啊?”
得意,得意,冷笑的眼睛,看著猙獰得意。
聲音,聲音,突然炸裂腦海的聲音。
“額~~。”
抽搐是會傳染的,那條死成了倆條的小蛇將它的抽搐傳染到了洛親王的身上,立時那塞身破甲的大漢聞聲顫抖抽搐不停。
聽見聲音了。
是耳朵聽見的。
而在麻木的顫抖裡,眼睛也看見了。
眼前。
身前。
頭顱前。
正是洛親王前進的必經之路上,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白身犬首,馬尾彘鬣,名曰犬穀,認得它,洛親王知道擋在眼前路上的傢伙是什麼東西。
‘哇~~’
好可怕。
洛親王深深的怕,怕到痛哭流涕,怕到上下齊通,有獸焉,這是妖啊,這可是妖獸,更何況,它還猙獰的過分,它白身白的過分,這不是普通的獨犬穀。
“嘚嘚~~~。”
牙顫。
“咯咯~~。”
骨頭顫。
破甲獸面目猙獰是包裹著洛親王口中顫動不停。
“轟~~。”
他還在害怕呢,就在他的害怕當中,天邊傳異響,天邊響異影,鋪天蓋地,那些東西,那些吃人嚼碎吐骨頭的東西又來了。
眨眼。
洛親王恐懼中幾次眨眼。
瞬息。
洛親王膽怯中幾次吐息。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它們來了。
“呼~~。”
在洛親王成全等待的機會裡,山坡下,妖族大軍赫然殺到,擋在洛親王身前的獨犬穀身軀一震,落下,它走了。
地獄門神消失了。
那麼你繼續跑啊,翻過這道山梁可能就能活,可能就能重生,可能就能繼續做月國偉大的洛親王。
“嘿嘿~~!”
冷笑。
冷笑。
冷笑好大聲。
山坡底下轟然炸裂的冷笑。
是太多的妖看著身形猙獰的破甲載著膽小卑微的洛親王動都不敢動,他顫抖,他在顫抖中失去了知覺。
他怕死啊。
他不想死。
可是在怕中他確又如同是在等死。
看不下去了。
沒有配合的戲弄,註定是無味,無趣的,在獨犬谷看來洛親王必須要配合自己,這樣殺了它才算有那麼一點點的樂趣。
“跑啊~~!”
曆嘯。
妖吐人言,催促人跑。
人傻。
人傻,人真傻,他連跑都忘了。
“跑啊~~!”
大聲,大聲,群妖炸裂好大一聲,是所有的妖的都在吼,它們的嚎叫震的洛親王鼻耳流血,七竅流血。
溫熱爬面頰。
溫度啊。
蒼白冰冷的面上爬過一絲溫度啊,原來我還沒死,原來我還活著啊。
“爬啊~~。”
心吼爬,人努力,拖著沉重的腳步,十分努力的爬,一點點的前進,破甲每一次腿抬起都是一種煎熬,都是一份痛苦,都是一種折磨。
本來幾步就可以跳上的山梁確是走的如此的沉重。
如負山強行。
“嘿嘿~~”
獨犬穀冷笑不止,就在它的冷笑當中,它的身邊長蛇遊動而出,直上山梁,獨犬穀不是人面神。
神講什麼攻心,攻城。
獨犬穀講血,它求口中撕咬骨頭嘎嘣脆,鮮血淋漓好暢快。
蛇來了。
山這邊,一群妖冷笑興奮嘲諷的看著長蛇遊弋而上,如死神一樣去收取洛親王卑微的靈魂。
那麼山那邊呢?
山是門。
洛親王口中的地獄之門,這邊是地獄,這邊是充斥妖族佔據的地獄,那麼那邊呢,陽光明媚大美人間嗎?
“呼~~。”
這裡。
這邊。
人間和地獄有什麼不同啊。
陰風呼吼。
陰風沉冷席捲整片大地,在其中人好冷,此刻就在山的另一面,是人,他們銀鎧束身,他們在冰冷中幾乎麻木了。
一尊尊。
雕塑。
聽著山梁之後的聲音,這一尊尊的人被凍成了雕塑。
風撩紗。
寒意光。
眼中辛酸,這山梁的另一面是羽策,是容若馳援上吾的羽策,他們全都站在這裡,聽山那邊的嘲笑,聽妖吼,聽妖冷,這就代表著什麼?
三萬羽策成空。
上吾丟了。
我有負陛下厚望。
這幾乎就代表著,月國將淪喪進妖獸的爪牙之下,月國的人民就此成了妖獸圈養肆意宰殺的口糧。
“呵~~。”
風吹冰冷冷笑。
容若面目微微揚起,目見天地昏沉。
眼起一絲笑,淚劃眼角。
恨啊。
淚是容若心中恨,恨自己昨日冒昧離開上吾,恨自己昨日任性胡為,恨自己有負陛下重托,恨自己將月國送進了圈養墳坑。
恨。
流淚恨。
昨日已成過去,今日呢,明日呢?
“呵呵~~。”
眼笑,容若流淚的眼輕輕而笑,自己還幻想什麼明日啊,昨日的錯已讓自己無力無臉活過今日了,今日同明日一起亡吧。
昨日犯的錯,今日來還,明日一起坐賠。
“呼~~。”
回眸。
容若回眸,掃向身後的羽策,目含流光,其中何意,那雙眼睛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錯是我一人,你們回去吧。
示意。
示意羽策退去,坐下馬動,容若前進一分,身後動,身後所有的羽策在隨著容若的身動而動。
在回眸。
“你們不怕死嗎?”
“將軍,我們願意黃泉追隨。”
“你們回去吧。”
“將軍,我們願意地獄共殺。”
“呵呵~~。”
一雙眼,萬張容。
上山啊。
人上山,破甲上山,長蛇大張口催促洛親王上山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