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天心訣

“要來一碗嗎？”老者拿碗盛面，對我溫暖一笑。

我急忙爬起來，道：“您夠吃嗎？”

老者笑呵呵的道：“一碗面而已。——給！”

碗筷都很乾淨，我本能的去接。忽然楞了一下，老者笑眯眯的看著我，似乎遞過來的，不只是一碗面那麼簡單，而是……他的衣缽。

“謝謝！”我說了一句，鄭重的接過了這一碗面。

老者似乎很開心，重新拿了一副碗筷，將鍋裡剩下的面盛著，自得的吃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吃沒有一滴油的面，也是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一碗面。

吃完之後，老者收拾了碗筷鍋灶，道：“走嘍！”推著板車，往前面走去。

我笑了笑，跟了上去。

行人匆匆，車流川息的塵世，我們形成了一對奇怪的組合。一個衣著打扮還不錯的青年，跟一個衣裳破舊的白髮老頭，成了拾荒者。

我好像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幫他從路邊和垃圾桶裡，撿瓶子，撿廢棄的紙箱和破銅爛鐵。到日暮十分，已經堆了一車。

老者推著車子朝市郊的方向走去。在一個廢品回收站，將一車的東西，賣了三十多塊錢。

“老人家，您晚上住哪兒啊？”我見天已經擦黑了，忍不住問了一句。

“住在人間。”他笑吟吟的說了一句，推車繼續往外面走。

“老人家，您稍等一下。”我說了一句，見旁邊有一個小超市，跑過去買了一件礦泉水，一大包掛麵，還有一兜雞蛋。

“走吧。”我彎腰推起了車子。

老者不置可否，領著我一路出了市區，來到一個廢棄的橋洞。裡面有些陰涼，但是很乾淨，地上還堆著一些乾草。

老者將車上的被子拿下來鋪在乾草上，說了句“睡吧”，倒頭便睡，不大會，竟然響起了均勻的呼聲。

我看著橋洞外面的夜空，四周一片寂靜，遠處隱隱傳來城市的喧囂，只覺這一天的經歷有些奇幻。跑了一天，感覺也有些累了，便抱了一捆乾草，在旁邊鋪了一下，躺了下去。

我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著，誰知道眼皮打架，閉上眼睛，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之中，被凍醒了。十月天氣，早晚溫差已經有些大。

四周一片黑暗，連城市的喧囂也聽不見了。傳入耳朵的，是夜蟲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看了看手機，已經接近淩晨。旁邊的老者躺在被子上，仍舊睡得香甜。我有些無聊，也暗暗有些後悔，今天如果去找柳玉眉的話，此刻我應該睡在溫暖的被窩裡，抱著香軟的身子，做著神仙也做不到的美夢吧。

衝動之下，我幾乎就想離開這裡，現在就去找柳玉眉。

想到這裡已經在市外，打不到車，等我到了她家，應該也太晚了。不想打擾她休息，心想兌付一宿得了。

我閉上眼睛，越是想睡著，越是睡不著。橋洞外的涼風吹進來，更是冷得打哆嗦。

心想，老頭就這麼倒頭便睡，也不說分我一半被子……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老頭似乎睡夢之中磨牙，嘴裡叨叨的念了幾句話。

我開始沒有聽清，以為他在說夢話，也沒在意。忽然覺得他念叨的有些不尋常，仔細去聽，老者的話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裡。

“混沌初分，造化歸元，天呼地吸，是為混元……內息為天，身為大地，風雷雲雨，茂茂河川……天心在心，是為天心，萬物生息，盡在吾心……”

我心中一動，想問老者念的是什麼，卻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默念他的話，恍惚之中，似乎有種身為大地，天心在心的錯覺，不知不覺之中，竟然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被溫暖的陽光沐浴著，竟然感覺渾身暖洋洋的，精神飽滿，像是從未睡過這麼好的覺一樣。

“老爺子——”我扭頭看見旁邊的鋪子上，已經沒了老者的身影，喊了一聲，急忙起身，來到橋洞外面。

旁邊的一個土堆上，老者迎著太陽，正在舒展四肢，做出奇怪的動作。

“老爺子，您做的這是什麼健身操啊？”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老者瞟了我一眼，道：“昨晚睡的好嗎？”

我伸個懶腰，只覺身體裡充滿了力量，忽然想起來，道：“老爺子，我昨晚被凍醒，後來聽你睡夢中念的是什麼？”

“哦，有嗎？”老者淡淡的道。

“就是……”我仔細回想著，道：“什麼內息為天，身為大地……天心在心，盡在吾心……”

“是嗎，那可能是年紀大了，說胡話了吧。”老者不置可否。

我看著陽光下的老者，總覺得有些不尋常。見他認真的扭動著，說是太極，又有些不太像。我忍不住好奇，在旁邊跟著練習起來。

看起來挺簡單的動作，沒做了幾下，我就骨節酸軟，堅持不下來了。

“老爺子，這是什麼絕世神功啊？”我忍不住痛苦的道。

老爺子淡淡一笑，道：“年輕人，身子不行啊！”

我不服氣，道：“再來！”準備跟著老頭從頭再練一遍，誰知道他緩緩收勢，道：“不急……該出去了。”

“我來！”我見他去推板車，這次主動請纓，幫他推起了車子。

世事奇妙，我竟然忘記了自己失業的煩惱，跟著這個萍水相逢的老爺子，做起了拾荒者。雖然心中隱隱知道這樣不妥，但是一種莫名平和的心境，將那一縷不安深深的壓在心底，我竟然一連過了一個多月這樣的日子。

每日遊走在城市的邊緣，置身在出世和入世的中間，我甚至習慣了這種生活，隱隱有種渴望，想一直這樣過下去。

尤其是每天晚上，聆聽老者睡夢中念叨的口訣，我跟著默默念誦，在氣溫越來越低的情況下，夜宿郊外，非但絲毫不覺得冷，還隱隱感覺體內有一股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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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多月的堅持下，我也終於學會了老者那一套類似太極的早操。

我問老者：“老爺子，您念的口訣叫什麼啊，這套早操，有名字嗎？”

老者淡淡的道：“就是一些保健的小竅門……”說著，似乎是考驗的看著我，道：“你覺得該叫什麼名字？”

我回想那些口訣，道：“萬物在我，天心在心……不如就叫‘天心訣’吧。”

老者讚賞的看著我，道：“好。那麼這套早操，就叫‘天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