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目擊者(蒔野抗太郎Ⅰ)第一節
哀悼人 by 天童荒太
2019-10-27 20:50
梅雨剛放晴,陽光從正上方灑落,經過家家戶戶的窗戶反射,從背後和側面也都照了過來。電線杆的影子也不頂用。蒔野抗太郎用啤酒沖洗了渴得黏在一起的口腔內部。
馬路對面的住宅前,今春進入報社的新人正在撳動門上的對講機。按了幾次都沒有回應,他朝這邊轉過臉。蒔野打了個響舌。
「再給我大聲按。直到對方耐不住出來討饒為止。」
「可是,莫非真的不在……」
名叫成岡的年輕人苦着臉,似乎馬上就快哭出來。蒔野從鼻子裏笑了一聲。
「從生下來就在有冷暖空調的房間裏成長,對這見鬼的熱勁也變得遲鈍了呢。」
他們所拜訪的是一座位於東京西南部住宅區的獨棟樓房,窗戶上掩着木板套窗。但狹小的院中的雜草卻無風自動,在那附近是空調的外機。
成岡似乎也終於注意到這點,重新開始撳動對講機。他朝着玄關報上舉世聞名的周刊的名頭,用微弱的聲音叫道,我們只想問幾句話。
蒔野距所謂不惑的四十還有一年多,但四處的肉都耷拉着,他鬆開感覺逼仄的領帶,環視四周。附近的人大約擔心受牽連,似乎都隱了身形,不見人影。
「算了。暫且先在附近打聽下,哪怕只拍張現場的照片。」
成岡露出安心的表情,離開對講機,把數碼相機朝向那戶人家。
「喂喂,小朋友。要是只拍家裏,那是房產訊息吧。事件現場可是馬路呀。」
報據報紙的報導,住在這戶人家的一家人本來預計外出往山中野營。父親把大型私家車開到路上,他把引擎開着,為了和妻子一起搬東西而回了趟家。在那短短的時間裏,十一歲的長子坐進駕駛席,似乎是偶然地碰到了剎車。在突然起動的車前,是正朝着哥哥揮手的六歲的次子。
「可是,前天下過雨,連取證的痕跡也沒留下,光拍馬路,也沒法形成畫面啊。」
將照相機對準屋前的道路之後,成岡彷彿不服氣地回了一句。
「呵,正式職員果然不一樣啊……你是說沒法形成畫面嗎?那麼,這樣如何?」
蒔野走到馬路的正中,把手中的易拉罐一歪。啤酒從罐口滴下,在烤焦的瀝青路麵上淌過,迅速變成黑色的痕跡。
「你把這處痕跡放在跟前,把整個家擱在背景裏拍下來。」
黑色的痕跡,若以某個角度,一定能看成是流出的血幹掉的印子。
成岡大概意識到了這一點,帶着恐懼的神情說:「那個……做這樣的事好嗎?這不是造假嗎?」
「甚麼嘛,你這是吹毛求疵嗎?我只不過要寫這裏死了個六歲孩子報導的罷了。將這痕跡怎麼看,是讀者的想像力的問題吧。喂,快拍。好不容易弄成的畫面要乾了喲。」
成岡彷彿在忍受痛苦般垂下臉,聽得他嘟嚷了一句「色獵野」。
蒔野從北海道的報社記者起步,歷經東京市內的晚報和體育報紙,從七年前起,他作為合同特派記者在籍於如今的這本週刊。因為擅寫有關殘忍的殺人案件以及男女愛憎糾葛案件的報導,他在背地裏被人喊作色情獵奇的蒔野,「色獵野」。若發展和警察以及暴力團伙相關人員的人脈,得到內部消息,將焦點投在人類的醜惡與虛偽矯飾之上,再添上大篇幅的性描述,寫成煽情的報導,就會被看作能力超群,在這個圈子則被視為至寶。
然而,在這半年來,他從代表周刊形象的專題小組被撤走,上頭讓他兼做新人的指導,並收集作為主要報導配菜的話題。他本來的願望是撰寫報紙廣告或電車吊牌廣告上作為頭條的右側豎欄,其次則是左側豎欄中施以大標題的報導①。
「至少呢,要拿到夫婦關係惡劣得快要離婚這樣的證供才行。長子為了不讓父母分開,故意撞了弟弟,要是給出這樣的印象呢,大概能得到稍微大一些的版面喲。」蒔野朝成岡不斷發着牢騷,在附近轉了一圈,於天黑之前返回出版社。
把向編輯主任報告的任務交給成岡,蒔野到公司附近的咖啡館點了杯啤酒,在角落的桌上打開電腦。公司裏也有辦公桌,但傍晚過後留在辦公室的記者會被嘲笑為不堪用的角色。他把今天的工作粗略作結,沒乾透的汗讓人感覺不快,便在廁所洗了臉。鏡中映出陰沉的眼睛,厚重的眼皮,一張油性的臉,殘留着彷彿滲出卑劣欲望的粗糙的粉刺痕跡。
他回到桌前,或許是侍者告之的,編輯主任海老原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海老原比他年長六歲,眼角下垂,看似性子柔和,其雙眸深處則帶有心思莫測的暗色。
「成岡來和我說他想辭職。野先生的關懷似乎沒怎麼傳達過去呢。」
無論何時都維持着禮貌的用詞,即便長久相處也決不超越工作關係,他的這一姿態有幾分讓人焦躁,同時也讓人放鬆,有時則讓人生畏。
「是個專門學過心理學的年輕孩子呢。他說,對今次的事故,比起責怪家長,他想撰寫對那家人的今後予以支持的報導。我和他說了,姑且先按他想的寫了看看。」
「咦?海先生也變得甜不啦唧呢。莫不是得了糖尿病?」蒔野喝起新送上來的啤酒。
「從幼年時代開始每天接觸殘酷兇案的新聞,這一代人正逐漸成為社會中堅。」海老原用勺子攬過面前的卡布奇諾的泡沫,「時代已經變得對辛辣的現實感到疲倦了。就是說,糾纏不休於挖掘人類之惡的野先生的走向,也差不多到了極限吧?」
「現實就是有殘酷兇案在發生。靠着小便爬螞蟻②的報導可混不過去。」
「要是光瞄準所謂的右頭條、左頭條,不夠慎重的話,可是會輸個雞飛蛋打吧。」
在去年年底,蒔野從相熟的刑警那裏聽說有個二十歲的未婚媽媽接連弄死了兩個嬰兒,便瞄準虐童開始採訪。他打聽到女人是個偶像級的美女,在養育機構長大,曾受到父親的虐待,若此人遭到逮捕,一定能牽動讀者的興趣,蒔野說服周圍的人通過了這一策劃。他帶着年輕的記者直接與她進行接觸,單刀直入地切入正題。是你做的吧,過去的可怕記憶復甦了,便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對嗎……
他讓年輕的記者偷偷拍下她憤怒的臉,穿插着性描寫的稿子也獲得好評,主編說會放在左頭條。但就在刊發之前,通過其他記者的確鑿採訪發現受父親虐待的是同姓的別人,而兩個孩子的死因也是嬰幼兒猝死綜合症,警察沒有立案。那之後,作為採訪對象的女人試圖自殺,性命雖然無虞,和蒔野一同追查兇案的記者卻以良心苛責為由辭了職。那件事以來,蒔野便坐了冷板凳。
「海先生,我這保姆也當夠了吧。請讓我在專題組做事。我會弄來大專題的。」
合同每年更新一次,由於迄今為止的成績,今年也得以簽約,可要是憑現在的狀況,下一次合同便岌岌可危。然而,海老原冷靜的神情沒有變化。
「在下一次合同之前,邊帶新人邊發掘能讓周刊大賣的題材就行了吧。」
「從尿裏面出來的是酸麼。就算有題材,現在的我有出差費嗎?」
「如果是讀者喜聞樂見的題材,哪裏都讓你去。對了,成岡的稿子要送交對方,所以請你適當修改一下。明天也請讓那傢伙積累按門鈴的經驗。」
海老原正要拿着小票離開,蒔野喊住他,讓侍者加上第三杯啤酒再把小票還給海老原。
走出咖啡館之後,街上滿是下班回家的人們。明明是夏天,卻感到莫名的肌膚生冷,要不去抱一下女人,蒔野這樣想着看了看錢包。他為了和採訪對象交際而借債疊增,手頭並不寬裕。沒轍之下,他給採訪主婦賣春而結識的女人打了電話,讓她向家人撒個謊出來。賓館的錢也讓對方來付。女人說明天孩子有測驗所以讓我早點兒回去吧,他不依不饒地貪求着說這話的女人的身體。
他回到自己位於交通便利的學生街的公寓房間,是在凌晨一點以後。
蒔野把易拉罐啤酒握在手中,觀看錄製的新聞節目。這是他自從改為自由職業以來一直持續的日常功課,以搜尋題材為目的。他一手握住計算器,每當死者的數字出現在畫面就按下按鍵。
人們因事故、殺人、自殺而死亡。今天也發現了屍骨。計算器上的數字是八。在中東,裝在自行車上的炸彈在市場爆炸,五十人死亡,但因為海外同胞之外的死亡無法成為雜誌的報導,他沒有按下計算器。若沒有大的災害或事故,被報導的死亡數一天在十人左右。國內的年度死者在這幾年來超過了百萬人。算下來,一天約有兩千八百人死亡,在其中被報導的死者約為0。36%。
蒔野走到工作枱前,打開電腦。他從幾年前開設了網站,大範圍徵求電子郵件。醜惡、猥瑣、人類能變得多麼無情,像這一類的加害/被害的實際體驗……他要人們詳細地寫下這些。條件僅有一項,全部得是自己經歷過的事實。
最初,多的是相對來說經常聽到的體驗之談,寵物的虐待或是兒童性侵犯,折磨患者的護士,以及欺負住院者的看護人員等。那之後,蒔野設成人們能讀到彼此發佈的訊息,並暗示有可能在周刊上介紹,於是郵件的數量增多,也收到了似乎能成為報導的故事。
某少年寫道,他用無法被測出的毒藥將家人一個個殺掉,使其看起來像是生病一般。和舊戀人的屍體一起生活的女人則表明,她正在尋找機會,讓現任戀人也在某個時候成為只屬於自己的東西。聲稱是現役警官的男子說他為了提高業績而將殘疾人在明知其冤枉的情形下逮捕,有名女校的大學生控訴說課外活動的半數學生被顧問老師施暴。
郵件在屏幕上綿綿不斷地展開,其內容一般人恐怕要為之皺眉。讀了這些,蒔野反倒沉下心來。當然也會有虛構的故事混雜其間,但這也包含了某種必須把邪惡情感如此傾吐而出的意味,沾滿了惡意和侮辱的正是人類,他想着,幾乎發笑。
他的情緒高漲,起身去拿啤酒。到家時未曾留意,放在廚房一側的電話機閃爍着信號燈,顯示裏面留有錄音。他重放錄音,從中開始流出像是因酒和香煙而嘶啞的中年女子的聲音。是和他父親長期生活的女人。
「你為甚麼不來?我說過吧,你老爸在住院,他說想見你,你卻不聽。他好像有話要對你說。雖然有很多過節,可他在生病……」
蒔野沒聽到最後就關掉錄音。事已至此還想怎樣,他想道。豈止是有很多過節,那傢伙對自己和媽媽做了多麼過分的事。要死的話隨便死就是了,就連香我也不會上的。
可是,蒔野也沒有資格說別人。四年前,他因外遇敗露和妻子離婚,兒子應該升上了小學三年級,但分別以來一次也沒見過。贍養費他付了半年就停了,兒子有了新的父親。就算自己死了,同樣是沒有任何人上香吧。
他高漲的情緒頹落,瀏覽了成岡用電子郵件發來的稿子。內容是對那家剩下的成員表示同情,並對其將來予以勉勵。光說不練,不過是想讓自己安心吧,蒔野狠狠罵着,將其改成徹頭徹尾責備不當心的父母的報導,發給了海老原。
蒔野穿着衣服躺倒在床上。電話的聲音使他醒了過來。窗簾的縫隙透出陽光。他以為大概是來自海老原的責備,電話卻是北海道警察本部的警部補③打來的。
那天下午五點半,蒔野抵達了北海道。
傍晚時分的光線猶如春天一般柔和,感覺上,空氣也比東京更多些圓潤。比起懷念,與這一感觸相連的是種不和諧的感覺,自己已經不屬於這裏。
他生於函館,被父親帶到東京撫養到十二歲,大學畢業後作為記者在札幌待了五年。函館有媽媽娘家的墓,她的遺骨也葬在那裏。憎恨着父親卻因為信仰而沒有離婚的媽媽,死後才願望得償,沉眠於父母的身旁。
和媽媽那邊的親戚已沒有來往,至於父親那邊,就連有甚麼親戚都不知道。自己將在孤獨中迎來人生的終結,被當作無人祭祀者放在小廟的骨灰堂中,會是這樣的下場吧。
蒔野乘的士前往小樽。他在落日餘暉中確認了據說出現屍骨的有點兒高的山,隨後返回預定住宿的札幌。在賓館辦完入住之後,他走進離北海道警察廳頗近的從前常去的壽司店,在最裏面的座位等候對方。
在北海道的報社工作的時候,蒔野和一個拚命參加升職考試的非精英層的警官混熟了,他請那人喝酒,並讓其體驗了女色遊樂。對方如今在北海道警察廳的搜查一課成了警部補。雖然囑託過如果出現有意思的題材就告訴自己,但對方一年聯繫他一次就算不錯了,而且基本都是沒法用的材料。這一次的題材也希望渺茫。
說是二十年前,因此是蒔野在埼玉念大學的時候。住在札幌鄰鎮的二十五歲的銀行女職員失蹤了。公寓房間沒有被弄亂,從她與交往的上司分手不久這一事實出發,兇案被懷疑成離家出走或自殺,幾乎沒有做搜査。
然而在三天前,從札幌往西北走大約三十五公里處,在一座面朝小樽海、標高約五百公尺的山的半山腰附近發現了屍骨,鑑定結果在昨天出來,屍骨是那名銀行女職員的。
「這事,你沒在新聞裏聽說?」
在電話中被警部補問到時,蒔野想起曾在錄下的新聞中看到過屍骨的案子。但是,作為周刊記者出動的話,要麼是斷定為兇殺,或者哪怕是靈異者說中了遺體的所在之類,必須是特殊的兇案。
「靈異者嗎……此話倒也不遠。」警部補發出了苦笑聲。
蒔野在白天到公司,向海老原申請出差。雖然沒有作為特別報導題材的自信,但比起繼續給撒嬌的新人當保姆,哪怕在北海道吃些好吃的魚回來也顯得強些。他咬定說如果寫不成報導就自費,姑且拿到了出差補助的承諾。
在壽司店,薛野顧忌着自費的事,以一瓶啤酒等了近—個小時。對方終於出現了,儘管四年沒見,但對方或許想早點談完,寒暄也草草了事,隨即從核心開始聊起。
他說,遺體是否出於被殺,因為過了太久的時間而無從得知。但告知女人的屍體在山中的那個男人,也就是可能犯下殺人罪行的男人,有人曾聽過其類似懺悔的告白。
「那是遺體的發現者。三十二歲,男。職業原為醫療設備工廠的銷售。現在沒有工作,無固定住所。說是老家在橫濱,父母尚且健在。據說他五年前辭了工作,沉浸於旅行。屍體的事,是他在千葉的海濱公園露宿的時候,有個連名字也不曉得的流浪漢模樣的男人向其吐露的。對方在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白髮較多,身着藍色夾克衫和工裝褲……大致就這些。」
對方一口氣飛快道出的這番話,蒔野幾乎沒能理解。他在腦中做整理的當口,警部補大約認定由這邊付賬,接連叫了高價的壽司。
「那個,發現遺體的人,難道不會是殺人後掩埋的真兇?」
蒔野姑且把這個作為質問的切入口,問道。對方扭動嘴唇笑了。
「女人失蹤的當時,他在上小學六年級。哎,就算有證據。他也沒來過北海道。」
「可是,在旅途中偶然發現屍骨這種話,北海道警察相信嗎?」
「不是偶然,說過了吧?是在公園露宿時被流浪漢拜託,說是在小樽的山裏長眠着屍體,所以如果到附近的話幫忙拜一拜。實際爬上山一看,在提到的位置有白樺樹,樹幹上還有記號,旁邊有被落葉掩蓋的橫洞……就是這樣。派了搜査人員去千葉找那個男的,不過聽到那番話是在二月,所以大概沒轍了吧。」
「二月……?為甚麼都過了五個月,那個發現人才決定來北海道尋找呢?」
「那可真是個笑話。說是因為冷。據說他在天氣變暖之前待在南方,轉入春天,朝北一路旅行過來,就到了這個時候。檢査他的行李,也證實了這話。」
「可是,把他給逮捕了對吧?不是因為有罪才拘留的嗎?」
「我說了是二十年前吧。談不上甚麼罪。只是畢竟死了個人,想好好詢問一下發現人。可他一直露宿,說沒錢住賓館。沒辦法,便對他做了特別保護。這是基於當事人也同意的情況,你可別忘了。」
點的壽司送上來,對方中斷了談話。蒔野越聽越無法判斷該怎樣理解這番話,便催對方往下說。也就是,警察打算怎麼處置那個發現屍體的男人。
「不可能將其長期羈留,已經聯絡過,決定今晚再問一次,沒甚麼的的話明早放他走。我想你直接問他比較快。是個怪人。也聯繫過他父母說是孩子確實在做那樣的旅行。習以為常的語氣。是不是來詢問他身份的人特別多呢?哎,我也不是不理解。因為那傢伙似乎盡在死了人的地方轉悠。」
「就是這個。在電話裏,你也說過,說有個在死了人的地方轉悠的傢伙,那傢伙發現了屍體。我彷彿就是被這話所吸引而來了這裏。再具體給我說說。」
「所以嘛,我說了,統統向本人詢問吧。也讓他給你看看記事本,很有意思。」
「本地的記者不是也有興趣嗎?不單單是我們雜誌的消息吧?」
蒔野故意露出戒備的表情問道。對方聳了聳肩。
「消息當然給了各新聞單位。二十年前的失蹤者作為遺體被發現了,是個事嘛。不過,殺人要看時效。死者家屬那邊像是有幾家去採訪了,可連兇案也算不上,屍體發現人甚麼的成不了報導吧。我們這邊也會在千葉的調查結束之後,提出銀行女職員自殺後落葉堆積,或是在山中疲倦入睡之時發生了塌方事故……是不是,用這一類的話來收場呢?」
「告訴發現人有屍體的男人那邊怎麼樣?完全沒有線索嗎?」
「據已經退休的前輩說,曾經發現住在銀行女職員附近的建築工人下落不明,很是可疑。但其離家出走的可能性較高,似乎沒就此展開搜査。或者是今次的發現人在偶然發現屍體後感到恐懼,於是謅出不存在的流浪漢的故事。不過——」
對方點了昂貴的酒,繼續說道:「你在旅途中,可能還不知道,剛才石狩發生了槍擊,死了人。記者們現在一定大舉湧向那邊去了。」
蒔野和對方告別,立即在賓館看了電視。的確在石狩市的鬧市區發生了槍擊事件,死了一名男子。遺骨之事難以成為報導,這一事件恰好是雪中送炭。東京的海老原那邊也有聯絡進來,問他是否知道石狩的事。海老原說,若是看上去有意思就交稿。
蒔野搭乘的士趕了近二十公里的路,將仍在騷亂中的石狩市內的現場拍成照片。他再次聯繫消息來源的警部補,得知似乎是古惑仔圍繞女人的紛爭。在周邊的店鋪等處簡單做了提問之後,他姑且乘的士返回札幌。
途中,幾輛停着的巡邏車映入眼簾。有兩輛被撞得頗為慘烈的私家車停在路沿附近。大約在取證,閃光燈亮起,浮現出沾了血的氣囊。
蒔野一回到賓館,立即打開電腦開始寫石狩槍擊案的稿子。
然而,警部補所說的「在死了人的地方轉悠的男人」這番話,不可思議地留存在腦海之中。他半遊戲地用手指輸入發現遺骨的男人的名字進行搜索,並試着讀出顯示在屏幕上的字。
「坂築靜人……」
註釋:
①譯者註:日本的周刊多在報紙和電車上做新一期的內容廣告。以下注解均為譯者所加。
②前文的對話中,蒔野曾諷剌海老原「莫不是得了糖尿病」此處是再次借題發揮嘲諷他。
③日本警察之階級之一。位居警部之下、巡査部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