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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勝負開頭

武士道十八歲 by 譽田哲也

2019-10-27 19:00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是全國大賽的第一天,因此早苗渾身僵硬,動作實在說不上有多好。不過,她還是和其他選手一樣是兩支獲勝,所以也很了不起了。在此我就稱讚吧。

我們的循環賽第二場比賽就在她們的下一場。過程是中間連三場平手,由我以兩支獲勝分出結果。不過,算了。管她們福岡南要搞全勝的十支勝利或甚麼,我們有我們的贏法。劍道不是看支數——不對,支數也很重要,但現在沒必要和隔壁組的隊伍比較這些。

儘管我這麼想,但在之後的比賽中,又是福岡南展現出壓倒性勝利的戲碼,實在讓人內心很難保持平靜。那是只有早苗少了一支的九支獲勝,福岡南在兩場比賽中共獲得十九支,同樣是兩場比賽,但我們只有七支,幾乎是三分之一。儘管我想逞強說那不是直接反映出實力的差距,但不論怎麼看,都會認為這支數的差異就是彼此戰力的差距。

因為如此,面對第一天結束後意志消沉的隊員們,我想不出該對她們說甚麼。儘管大家集合在比賽場一角,但沒有人出聲,也不看彼此的眼睛。

當小柴和其他學校的指導老師打完照面加入我們後,大家才都抬起頭來。

「啊……總之,首先是田原……你今天很努力了。」

「……謝謝老師。」

「而田村……嗯,有充分做出動作,打出很符合你風格的比賽。不過要注意的是,稍微不要那麼急着攻擊。」

「……是。」

「要蓄積,再蓄積喔!」

「是。」

「久野……嗯,你也有照策略行動,照那樣就行了,不必勉強攻進去。」

「……是。」

「至於深谷……你的第一場比賽打得比較好,第二場是怎麼了?」

被這麼一問,只見她歪過頭。

「……總覺得……前一場比賽的人打得太好……」

的確。看到了那樣的比賽,要不心生恐懼或許不可能吧。

「嗯嗯……不過,你的第二場比賽順利打成平手,所以不必太在意。」

沒錯、沒錯。後天和你對上的福岡南副將可原本是主將選手喔——這種多餘的話還是別說得好。

「最後是……磯山。」

小柴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幹嘛啊?你是對我今天對戰的狀況有甚麼意見啊?

「……明天就是個人賽了。」

是啊,的確就像你所說。

「不論面對的是誰,所謂『表現出屬於自己的劍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要好好打給她們幾個看。你應該能辦到,而且你也應該累積了足夠的練習,讓那轉變成力量。」

在小柴後方稍遠處,正好有福岡南的選手隊走過。早苗、黑岩正偷瞄着我們。

「那麼……明天是替磯山加油,後天則是團體錦標賽。大家要好好打!」

「是!」聲音還算整齊。

「三十分鐘後到玄關前集合。」

「是,謝謝老師。」

我立刻奔向廁所。其實,我從剛才就一直憋到現在。

第二天,中午過後舉行女子個人賽,這天是從第一輪到第四輪。

不愧是從各都道府縣選出的代表,個人賽之中沒有半個弱小的選手,但我可也沒有吃敗仗。

這絕佳狀態是有原因的。

今年我在對戰時,特別留意以刺喉為中心的組合。這是在對學妹的指導中,自己反過來學會的一件事。

和擊面、擊手、擊腹相比,能巧妙運用刺喉的選手是極端地少。不需多說,原因就是直到中學為止,都禁止在比賽中使用刺喉。換句話說,大致算來,多數選手對於刺喉只有約兩年的經驗。

然而,來自桐谷道場的我可不同。刺喉不只是奪下勝利的第四項技巧,更是攻擊對手中心的意識源頭。如果刺喉用得好,擊面就會變得更厲害,也更能發揮擊手;擊腹的狀況就有些不同了。但總之,透過徹底運用刺喉,就能想見與其他原本獨立的技巧相互搭配、銜接所創造出的加成效果。我在指導學妹們時再度體認到了這些事。

這份意識,支撐着今年我「沒有動搖的戰鬥」。

「手……勝負已分。」

結束第四輪,行禮,離開比賽場。

第一個跑向我的是一年級的長尾。

「學姐辛苦了。」

我坐在會場一角,才拿下頭盔,她便立即遞上毛巾。

「……謝謝。」

在我擦拭臉和頭髮上的汗水時,其他社員和小柴也聚集到我周圍。

我問小柴:

「那邊的……黑岩那邊如何?」

小柴輕輕地點了兩次頭。

「非常順利地晉級啊。她在第四輪對上榮林學園的安原,然後……把她秒殺了。」

秒殺了那個安原啊。

「是嗎……我會謹記在心。」

接着繼續舉行男子個人賽,但由於沒有特別想看的選手,於是我們結束後便離開會場。

第三天早晨。

大會執行委員會指定的落腳處,櫻井飯店。

我在飯店玄關前仰望天際。

這就是命運之日的天空啊。

我有如喪失幹勁地靜靜望着那片萬里晴空。

或許是因為潑過水吧,空氣冰涼得非常舒服。

我暫時閉起眼睛享受那陣風——

今天,我終於要和那兩個人戰鬥了。

早苗,這個大阪就是我和你的約定之地,正好在神奈川和福岡中間,很公平吧?沒有異議吧?

黑岩,你一定要脫穎而出,我就在決賽的舞台等你。

「所有人都到了吧?好——那麼出發了——!」

在久野的號令下,大家坐上小巴士。投宿在同一間飯店的島根、東京、群馬的隊伍由於在第一天落敗而離開了。巴士是被我們包車的狀態。

儘管車上的冷氣很強,但在窗邊曬太陽時,皮膚仍會感到炙熱。

約十五分鐘便抵達舞洲競技場。走下巴士後,外頭幾乎是高達體感溫度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溫。一取下行李,我便趕緊逃入會場。

只不過……

我已經有某種像是既視感的感覺。並不是因為已是連三天來這會場,而是沒有產生自己將經歷一場全新、未知事物的預感。我感受不到「這是個隨處可見的比賽早晨光景」以外的事物。

不過就這樣啊——我一點也不願意這麼認為。今天,我要使出我所擁有的一切,並且用這雙手抓住極致的勝利。

我想要的,是能和這種大日子早晨相呼應的亢奮。

着裝完畢後在練習場佔好一塊地方,連候補在內,所有人一起做替代暖身體操的練習。揮劍練習與切返,還有各種擊打,以及一些互角練習。

當這些都練完後,我獨自繼續練習揮劍。

周圍的吵雜聲彷彿傳不進我的耳裏。

唯有揮下竹劍時劃過空氣的聲音,持續在我的額頭正前方發出鳴聲。

沒有敵人,我只是斬過空氣。

不過,託這練習的福,我漸漸醞釀出了氣。

久野叫我,但被我忽略了。再五十支,給我揮舞這把劍的時間吧。

最後一天從女子個人的半準決賽開始。

各比賽場一齊開始。

我在第一比賽場,對手是岡山縣代表、名叫川田的選手。

那實在不是我喜歡的劍風,氣勢、拔劍、體態移動都太多累贅了。彷彿在看着沒多久前的自己,多少也有些難為情。

「嚇呀!面耶耶耶——呀!哆啦啊!」

有如以筷子捕捉蒼蠅——這麼說是太過頭了,總之我先用擊面抓到她。

「面……第二支。」

不過她儘管被拿走一支氣勢也沒有降低,也不輕易改變對戰方式。就這點來說,不愧是全國前八強的實力。

只不過,在此你是不可能把本人踹到一邊繼續晉級的啦。

刺喉,刺喉後是擊面。我好幾次如此表現,將意志力充分向上提升後……

「嚇!手哦哦咿呀!噠!」

朝抬起的手斬去。

「手……勝負已分。」

回到起始線並蹲踞。收起竹劍起身,退後三步再行禮。

我瞄向第四比賽場,那裏已經沒半個人了。

黑岩,還真快啊。

同時參加個人和團體賽的選手,僅僅有十五分鐘的空檔。

我們在這段時間內做最後的集合。

不,現在應該已經沒有甚麼需要重新確認的事了。

「……福岡南的實力,你們也十分清楚。她們不是能以小手段對付的對手,我們只能夠堂堂正正地從正面攻過去。過去在練習中學會的心、技、體……有這些就夠了。盡情比賽去吧!」

反正大概就這些話吧。

小柴轉身面對我。

「主將……有沒有甚麼要說的?」

我點了一下頭。

「……願大家武運昌隆。」

我伸出的那隻手上,疊上了六隻手。那麼,出陣!

第一比賽場。錦標賽第一輪的第一場比賽,是由和歌山的田邊西高獲勝。

我們和第二場比賽的隊伍一起整隊,行禮。交替入場後,只留下紅色的田原與白色的黑岩。

好,終於要開始了。雙方站在起始線前,蹲踞——

「開始!」

就連觀眾席的人也拍起手來。

黑岩才一起身便退後一步,邊朝田原示意邊構持在諸手左上段,真是了不起的風格。那和去年夏天,以及秋天的練習賽時不同,她的站姿簡直就如一棵樹,筆直、不動搖。儘管她是敵人,但能把上段學到這程度,真是不簡單。

對戰的田原用的是她擅長的平正眼。她在此採取最佳對策,將劍尖瞄準對手的左手拳頭。

「咿呀!面呀!」

先是黑岩輕輕地以諸手擊打。但是,在劍鍔相推後不久——

「面啊!」田原以退擊面向後躍去。彼此先是拉開,接着重新爭奪距離。

田原的動作看來不錯。黑岩雖然用高舉的劍柄頭戳刺般地誘導,但田原完全沒動到劍尖。不動。她的竹劍僅僅對準黑岩的左拳頭,一點一點地縮短距離。

我甚至認為承受壓力的人是黑岩。比起上前,後退時的步伐距離更大,感覺在壓力上是田原更勝一籌。

「呀!面呀啊啊——!」

單手擊面突然衝了過來,但田原仍沉着地應對。

「腹哦哦啊啊啊啊——!」

田原在反擊時使出擊腹。如何?我覺得這記打得很好。

不,只舉起了一支紅旗子,主裁判和副裁判的判定是無效。

「面呀!」

接着是黑岩連續猛攻。不過,這應該可以視作她因為輸給田原的壓力而受到煽動吧。事實上,連個令人覺得可惜的擊打都沒有。換句話說,全都是白費的攻擊。

劍鍔相推,田原在一瞬間做出退擊面的動作。

「手哦哦——咿啊啊啊——!」從中途變更為擊手並攻擊。

真可惜,這時機非常棒,黑岩也完全定在原地。可惜的是,敲到劍鍔發出「喀」的聲響。這樣一來,旗子是不會舉起的。

又是彼此互相試探距離。

在一足一刀的距離是平正眼給予壓力。只要一踏入對方的範圍,就使用擊腹和擊手,田原的動作不多,但展露出亮眼的攻擊。

正因為如此,黑岩會果敢地從遠間攻擊。單手擊面,單手擊手。然而,田原已徹底習慣平正眼、反應十分迅速,再搭配應擊技後,甚至顯現出黑岩被困在劣勢的畫面。

但是,說田原很辛苦也確實很辛苦,因為她沒有能主動攻擊的招式。

雖是一足一刀的距離,但若確實測量,會發現黑岩的擊打距離要來得多上許多。若是彼此都拉近距離,機會一定是先來到黑岩手上。因此,田原只能使用應擊技。而當她再次踏入距離之後,黑岩也沒有攻擊的意思,徹底進行防禦。所謂退擊技,只要對手向前一步便無法定出勝負。田原的體能確實很好,但黑岩也相當不錯。在幾乎相同的條件下,一邊是退後的同時攻擊,而對手若不上前便防守,如此一來,究竟哪邊比較有利就很清楚了。在上前同時防守的那邊會輕鬆數倍。

你要怎麼做?田原。你要怎麼做?黑岩。

維持在接近遠間的距離,使用上段和平正眼的兩人相互瞪視。

彼此都在猶豫攻擊嗎——

不對,黑岩再度以單手擊面打過來了。田原和之前相同地應對,但可惜的是沒有空隙讓她反擊。

劍鍔相推。田原若想攻擊,就只有這時候。面對高個子的黑岩,擊面顯得有些不利。若能像剛才那樣使出擊手就好了,但黑岩也應該已經非常小心了吧。腹部沒有空隙,這下該怎麼辦?

田原迅速地將左腳向後伸,她已經決定要用哪種退擊技了嗎?

然而在此同時,黑岩的右腳也向後退。

怎麼了?黑岩也想採取甚麼行動嗎?

田原不知是不是為了防備黑岩的退擊技,停下了腳步。反倒是黑岩沒有停止,邊退邊用力揮下。

擊面嗎?田原應該也是這麼認為吧。她的劍尖朝上,為了撥開擊面而舉起手腕。

儘管如此,黑岩依舊使出了擊面。

黑岩的竹劍劃出一個巨大的弧,朝田原的頭頂襲來。

直到最後一步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田原或許已肯定這是擊面了吧,於是她往擊面的軌跡舉起自己的竹劍。

如果是一般的退擊面,這應該能充分撥開。然而,黑岩的攻擊並非如此。

黑岩的竹劍在中途一瞬間彷彿靜止了。不對,實際上或許只是稍微放慢了速度。

然而,那所產生的些微偏差,令田原的竹劍對空間感到迷惘。

黑岩的竹劍再度動作,而今次居然是只靠左手擊打,有如鞭子般彎曲的竹劍——

那算甚麼啊?

「面呀啊啊啊——!」

若真要給個稱呼,就是單手退擊面。但是,至今為止我既沒看過也沒聽過這種技巧。

「面!」一名副裁判認定無效,但主裁判和另一人都舉起了白旗子。

可是啊,能夠用這種招式嗎——

兩人回到起始線,此時正好提示音響起了。

「停止……勝負已分。」

宣告的是黑岩的勝利,行完禮的田原垂着肩膀歸隊。

我和大家坐成一排,而她來到我的左後方並跪下。

「……對不起……我沒辦法打贏她。」

我也稍微回過身,看向田原的頭盔裏。

「……沒事的……」

也許甚至該說,能看見剛才那招是件非常幸運的事。如果不知道那種招式,在決賽中突然被這麼應付的話,反而是我會陷入危險。

「……田原,你打了場好比賽。那一招……說不定是因為和你交手才逼得她用出來。」

田原恍然大悟似地抬起臉。

「……我要感謝你,辛苦了。」

田原一個勁咬緊嘴唇,但她甚麼也不說便離開了。

接着是次鋒戰。田村十分勇敢地面對對手。不,她幾乎有些過於勇敢,若沒表現好甚至會讓人覺得「是自暴自棄嗎」般亂七八糟地斬。她把小柴說的「別急着攻擊」的忠告放到哪去了啊?

她挨了好幾記相當具威脅的攻擊。事實上,有三、四次舉起了一支白色旗子,但她沒讓對手擊出能得分的攻擊,總算是帶到平手。

令人吃驚的是中鋒的久野。

「面!」

儘管她用的不是單手而是諸手,不過突然打出的擊面讓她先馳得到一支。之後是穩紮穩打、保持體力的策略。這絕不是甚麼值得稱讚的打法,但這種時候也無法要求太多。逃吧、逃吧!當覺得危險時就黏上去、黏上去!

「停止……勝負已分。」

居然以一勝一敗回到平手狀態。

然而副將的深谷——

「手……第二支。」

卻拿對手的猛攻徹底束手無策。

「腹……勝負已分。」

三兩下被秒殺,以兩支落敗。不過,對手本來是擔任主將的選手,所以也只好當作是個難得的體驗吧。

「……非常對不起。」

擦肩而過時,深谷以哭泣般的聲音說道。

「沒關係……我一定會搶回來。」

我若能拿下兩支獲勝,那麼就是二勝二敗,支數也是各三支的平分秋色。只要在代表戰分出高下就好了——

但是,這種得分預測也只到走進比賽場為止。

站在正對面選手的腰垂上,寫着「福岡南」和「甲本」。

儘管不願意,仍教我想起三年前那一天。

橫濱市民秋季劍道比賽。那時候,寫在「甲本」上方的是「東松學園」。現在,卻是由我背負那幾個字,還真是諷刺啊。

或許是因為第二到第四比賽場的比賽已全數結束,視野格外寬廣。在此同時,我的身體也感受到從會場全體投射過來的視線。

進入比賽場,相互行禮。

接着前進至起始線,蹲踞。

啊啊,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開始——!」

我們沐浴在巨大的掌聲中,彼此構持好,以劍尖指向對方。

能在這地方重逢,以及能與這個對手戰鬥的喜悅。

在最棒的舞台迎接最棒的對手。

共同活在這時代、獨一無二的好對手。

來吧,要開始羅!

開始我們的戰鬥——

「哈啊!面耶耶耶——!」

「嚇啦!面啊啊啊——!」

互擊的擊面。彼此向後一躍,保持殘心。

很不錯嘛,早苗。剛才你的身影看來非常巨大呢。

「嚇!手咿啊啊啊——!」

「哈啊!腹喔喔喔喔——!」

擊打也變強了。剛才的擊腹還真教人緊張呢。不過,還差得遠!我怎麼可能會在這裏就被你打下來!

先是拉開距離,重新構持好中段。

我將劍尖精確地瞄準她的下顎,只要有一絲空隙,我就會刺下去喔!會貫穿喔!總而言之,我朝着中心攻去。

早苗依舊用她柔順的步伐想讓我偏離她的中心,而她則採取自己不放開對手中心的幽靈戰術。然而,這部分我可也不會退讓。互相以劍尖牽制,這是兩個人爭奪一個先革大小的空間的空中戰。

我若向前進,早苗一定會往旁邊繞開,而且還是一直朝我的右側、再右側。這是代表「我要用擊手攻擊喔」的動作嗎?或者,還有其他不同的含意?

不,我觀到了——就是這裏!

「刺耶耶啊!」

可惜,我打中面金的下巴,不過——

「面啊!」我緊接着打出擊面,旗子——沒有舉起。

「哈!面!」

在我回身的瞬間吃了一記擊面,正打在頭盔右邊墊布的柔軟處。混帳,痛死了!不過,這記也沒有舉旗。

「噠啊啊——啊噠啊!」

「手哦哦——!」

只不過,和本人對打卻還敢這樣從正前方拼高下,你這傢伙真有種啊。早苗,你這傢伙啊——

「面耶耶啊!噠啊!」

「手!咿呀啊——!」

真是不可思議呢。明明我們已經打成這樣了,旗子卻完全沒有舉起來,明明雙方都做出了很漂亮的攻擊啊。

啊啊,不過,如此盡情地交手真是睽違已久了。畢竟這陣子以來,都沒有這種戰鬥。放鬆——這麼說是挺怪的,不過只要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喜好,就算被拿走一支也好,我想循着感受擊打。要能以這種心情比賽,恐怕在其他場合是無法實現的吧。

「唔咧啊!腹唔唔啊!噠啊啊——!」

該死!又是只有一支旗子啊!

「呀!手哦哦——!」

超痛的!你這王八蛋!那邊是手肘啊!

又是劍鍔相推。該死的,你在笑屁啦!啊,我現在也在笑嗎?不對,我才沒有笑咧!

「哈!面耶耶耶——!」

慘了。要被打中了——不,只有一支白旗舉起。剛才的退擊面真是危險啊。

好了,重新來過吧。讓我們再打一次吧!要來比誰能抓住中心羅!和你玩這個可是最有趣的。看吧,我會刺過去喔!無論甚麼時候,我都能將你的喉嚨——

嗯?怎麼了?像剛才那樣把中心搶回去啊!好啦,你要是不快點搶回去……

「面啊!」

我就要攻擊羅!看吧。

「手哦哦呀!」

喂,你幹嘛啊?這不是讓我打到了嗎?到底怎麼了啊?好好用步伐擋開啊!

「手!面啊啊啊——!」

喂,你是突然怎麼了?在幹甚麼啊?早苗!

擊面,面連擊面,擊手。喂,怎麼啦?

擊腹,擊面,擊腹,刺喉。好啦,快點反擊啊!

刺喉,擊面,刺喉,擊手——

啊,難道說,你有哪裏不妥?哪邊痛嗎?手腕看起來似乎沒事,基本上還能撥開。那麼是腳羅?哪邊的?右腳?左腳?喂,早苗,你到底怎麼了?

擊面。喂!你根本完全動不了了啊!

擊手。我知道了,是右腳吧。右腳踝,不對,是膝蓋嗎?

面連擊面。不會吧,喂!早苗,你好好移動啊!好好撥開啊!話說回來,你從剛才就完全沒攻擊我嘛!

打過來啊!就像當時在橫濱交手時那樣,對着頭頂給我暢快的一擊啊!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我就——

「面耶耶呀!噠唔啦啊啊啊——!」

早苗——

「面!」

紅旗了,三支。

這算甚麼啊!這不是讓我拿下一支了嗎!

不,還有時間,快搶回去吧,早苗。

正當我這麼想時,提示音響了。

「停止!」

就在主裁判舉起雙方旗子的同時。

早苗的身體,一個往旁傾斜——

「……啊!」

竹劍掉在地上——

「早苗……」

我也不禁拋下竹劍跑上前去。

「早苗!」

我當場跪下,抱起橫躺在地的早苗。

「早苗……你……」

她在笑。早苗在面金裏頭合起一半的眼睛,笑着。

「……嘿嘿……我終於……輸給你了。」

「你……你說甚麼鬼話啦!」

我用仍戴着手套的手掀起早苗的袴裙。

白皙的腿。在那右膝蓋上,綁着交織了好幾層的彈性帶、構造複雜的護具。我曾經在運動新聞上看過和這類似的東西——

「你……根本韌帶受傷了啊!為甚麼、為甚麼……」

儘管如此,早苗依舊笑着。

「因為……不管怎樣,我想在這……走到這一步,想和你再對戰一次嘛……」

不行。汗水流進眼睛,視線一片模糊。

「……這樣子,我……贏了這德行的你……我也一點都不會高興啊!」

突然間,我看到早苗的笑臉扭曲了。

「不要說那種話啦……因為,我也是拚了命戰鬥啊……」

從我的頭盔到早苗的頭盔,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

現在,我似乎才終於明白。

「不對……說不定……其實我是,我是想要再輸給你一次……」

我的身旁出現一雙黑色的腳。

「……剛才已經叫人抬擔架來了,你先到一邊……」

閉嘴!——但我已不再是會將心中所想之事直接講出來的武者了。

「……不。請不要……讓擔架進入比賽場。我們會確實按照禮節出場的。」

我脫下手套,右手臂伸到早苗的臀部下。

「呃!等等……」我的左手臂從她的腋下繞住背部。

「……哼!」

我將早苗橫着身子抱起。雖然頂着護心應該滿痛的,但只要一下子就好,忍着吧。

我從敵方的起始線退後三步,行禮。該死,早苗你很重耶!

於是我直接將早苗抱去福岡南的陣營。

擔架已攤開在那,對方的選手也幫忙我將早苗放到擔架上。

我聽到她說「磯山同學」,但我輕輕敲了一下早苗的護心後便站起身。

接着和正站在一旁的黑岩四目相對。

「……磯山。這個債,我一定會在決賽還給你。」

正合我意。

「好啊……我就在最高點等你。」

我們幾乎同時伸手相握。輕輕地,僅有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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