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惡靈

　　洛杉磯，深夜。

　　空蕩蕩的街道，橙黃色的燈光照耀在汽車淺黑的外殼上。天劍特工沃爾特坐在汽車的副駕座上，手裡夾著支香煙，嘴上對著窗外吞雲吐霧。

　　「這是你今晚的第二包了。」他的搭檔特倫斯特工，敲了下方向盤，道，「你最近好像抽得越來越頻繁了。」

　　沃爾特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在車窗邊緣點了下煙灰：「家裡人勸我戒過好幾次，說什麼對肺不好......但是管他呢？像我們這樣的傢伙，這種時不時要跟外星人玩命的工作，難道還怕到頭來會被這麼一支小小的香煙殺死不成？」

　　「準確點說，上星期的那群不是外星人。」他的搭檔一本正經地糾正，「是未來人，兩千年後的地球統治者想要征服現在的地球......你到底有沒有認真看過簡報？」

　　「都差不多啦，未來人，外星人，反正都是些你招惹不起的東西。」沃爾特哼唧一聲，「然後現在我們又來到了這兒，找一個......什麼？」

　　「騎士。」特倫斯特工替他補充。

　　「是，騎士。」沃爾特不屑地哼哼。

　　這趟任務的起因又是某則街巷間的怪談，是關於某個最近在附近散播開的傳聞。據說附近出現了某種騎士，一個獵手，專門狩獵罪惡的獵手。他最開始引起的騷動是襲擊了附近的黑幫還有暴走族，傳聞說被攻擊的那些罪犯中最慘的傢伙——引用那種誇張的描述——什麼都沒剩下。

　　其中有一位窮凶極的謀殺犯，號稱背負了十幾條人命，在當地黑幫裡名聲也不小。但那樣一個傢伙一夜之間突然就人間蒸發了。第二天幫派裡的同伴前往其住所找他時，只在其家中牆壁上發現了一個令人膽寒的焦黑色人形輪廓。那個黑黢黢的影子就是那謀殺犯留在世間的全部了，除此之外連一點骨灰都沒留。

　　「被騎士審判的惡人，連靈魂也會泯滅。」沃爾特重複了一遍這句近日迅速流行起來的話，嗤笑了一聲，「怎麼可能有這麼蠢的事。」

　　「誰知道，我們也不是沒見過更扯的。」特倫斯說，「想想看之前......」

　　劇烈的爆響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聽起來就像有人引爆了一整桶汽油。火光在前方的轉角轟然爆發，將夜空染成了火焰的顏色。

　　緊接著是槍聲，嘹亮、連綿的槍聲在空蕩蕩的街巷裡迴盪，奏出的彷彿絕望的樂章。

　　「什麼情況？」特倫斯特工吃了一驚。

　　「鬼知道！」沃爾特彈飛了煙蒂，打開車門跳了出去，「也許是黑幫的蠢貨突然決定要互相送對方一梭子子彈當禮物呢。」

　　兩名特工箭步搶了出去，迅速向著火焰和槍響的方向奔去。

　　前方路口的轉角後是個小型的倉庫。明面上那裡歸一家醫藥公司所有，但實際上那裡是本地某黑幫的據點。

　　沃爾特和特倫斯在加入天劍之前就曾為九頭蛇效力，作為體系裡級別不低的外勤特工，他們在九頭蛇裡也很出過幾次危險任務。他們殺過人，也吃過槍子，嚴格意義上說也能算是亡命之徒了。

　　但就算如此，他們這輩子迄今為止，也從未見過類似這樣的場面。

　　他們趕到時，火焰已基本吞噬了大半個倉庫。燃燒著的惡魔正飛速地擴張著自己的領域，舔舐著倉庫的外壁、燃燒著所及範圍內的一切。牆壁被燒得通紅，一根根懸掛的鏈條有如烙鐵。

　　槍聲就是來自這片火海。幾個「火人」翻滾著從那片火海中冒了出來，赤金色的火焰在他們身上熊熊燃燒，啃噬著他們的皮肉，燒得他們面目全非，讓他們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嚎，直到似乎連最後的生命都在這絕望的嚎叫中消失殆盡，肉體也隨之灰飛煙滅。

　　火海中又響起了數聲響亮的慘嚎，跟著槍聲也逐漸變得窸窣了。一個戴著銀鏈、穿黑色夾克的混混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嘴裡含糊地大喊著「救命」。驚恐的表情彷彿被深深地刻在他臉上的一樣，那是超越了死亡、甚至足以支配一個人靈魂的恐懼。他沒命地向外跑著，直到在接近門口時絆了一跤，接著整個身體都彷彿被麻痺了一樣，完全爬不起來了。

　　然後兩個特工也清晰地看到了，惡魔的姿態。

　　模糊的影子從那亮得刺眼的火焰裡浮現，隨後逐漸開始變得清晰。穿著黑色皮衣的人影踏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從火海中走出，任由道道火焰不斷舔舐著他的身軀。那道身影顯現出來的剎那，整個倉庫裡的氣氛都彷彿為之一凝，那幾乎掀開天花板的烈火瞬間就完全成為了他的背景，他的陪襯。

　　而將最深的恐懼刻印在每個人心底的，是他的頭顱——一顆在永不熄滅的火焰中燃燒著的骷髏頭。

　　倒地的混混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他近乎出自本能地從身後掏出了手槍，一槍接著一槍地把子彈打向那緩緩逼近的身影。但子彈接觸到他身體的瞬間就被火焰焚化了——而就算不是如此子彈也很顯然不可能傷得了他。

　　彈夾打空，手槍隨著持槍者一次次機械地扣動扳機的動作發出「卡卡」的悲鳴。那個東西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了。

　　慘嚎聲在混混被那個東西揪著衣領提起來時飆升到了最高潮，隨後就戛然而止。

　　特倫斯特工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描述這種景象。他看到那個混混停止掙扎，垂下了胳膊，像具死屍一樣地停下了動作。接著火焰彷彿拔地而起，瞬間籠罩了這具放棄了抵抗的軀殼，將他的皮肉灼開，露出了森森白骨，然後連骨頭也吞噬殆盡。

　　兩個特工呆呆地怔在了原地。所有的經歷，所有的訓練，此時此刻在這個燃燒的骷髏面前都變得蒼白無力了。成為了本能的絕望充斥了他們的大腦，恐懼就彷彿那腐蝕一切的烈火般蔓遍了他們的四肢百骸。

　　這個瞬間裡，沃爾特特工終於想起了這個東西的名字，想起了街巷間的流言裡是怎麼稱呼這個死神一樣的東西——

　　——惡靈騎士！

　　那個骷髏頭緩緩轉了過來，黑洞洞的眼窩裡射出了火一般的視線。

　　「你們......都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