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預感

　　黑暗，純粹的、充滿暴戾氣息的黑暗，彷彿連星空都要吞噬進去。一雙猩紅色的眼睛在這片無際的黑暗中被點亮，就像惡魔隔著層紙窗戶在窺視人間。它的視線鎖定在了邁克爾身上，黑暗彷彿凝作氣流朝著他筆直射來，宛如洶湧的波濤捲向大海中間孤零零的小艇。

　　邁克爾站定在原地，淡然地舉起了右掌，就彷彿用手勢無聲地下達了「停」的命令。湧動的狂流無聲咆哮著衝到他身前，卻還未觸及他舉起的手掌便轟然消散，就像是被他的氣場所震懾而不得不退卻了一樣。

　　那猩紅的眼中光芒閃動了一下。鼻子和嘴巴的輪廓逐漸成型，黑暗中緩緩浮現了一張無比巨大的臉龐。它有著清晰的五官，類似人類但卻十分巨大。那眼睛裡透出的紅芒彷彿帶著神明的威壓，氣場統治著這塊空間，主宰這片黑暗。

　　那個就是黑暗維度的邪神多瑪姆。

　　「強大的意志力，非常難得。縱是在我漫長歲月中對抗過的所有法師裡，這份意志也能算數一數二。」邪神用渾濁的聲音開口，雖是稱讚但聲音裡卻仍透著俯瞰者的傲然和蔑視。

　　「在這個世界你本不該有這樣強的影響力。」邁克爾皺了下眉，「你在現實裡的力量變強了。解釋只有一個，卡瑪泰姬那邊出了問題。」

　　至尊法師鎮守的卡瑪泰姬在這個世界的三處大型魔力節點的所在處有三座聖殿，分別位於紐約、香港和倫敦。三座聖殿是由初代至尊法師阿戈摩托所建立，它們的存在構築成了對全世界的魔力保護網，阻止了各個維度和空間裡的生物侵入地球。

　　剛剛的淨化法術本來應該已經成功驅除了杜姆體內的黑暗魔力，但多瑪姆出手干涉阻止了事情的發生。按理說多瑪姆在自己黑暗維度的老巢裡對地球不該有這樣巨大的影響力，他能在天劍總部裡強行救人、甚至張開法術結界把他們拖入黑暗，唯一的解釋就只有聖殿淪陷了。

　　「我的信徒出乎意料地完成了任務，」多瑪姆說，「現在我的降臨已經是時間問題，很快這個世界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到時候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成為我的障礙。」

　　邁克爾目光朝杜姆望去。此時杜姆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像個扯線木偶一樣懸浮在黑暗裡一動不動。

　　「如果真是那樣，你需要維克多做什麼？」

　　「維克多·馮·杜姆是我這麼多年來所能找到最優秀的棋子。他天生有著巫師的血脈，對魔法有極高的悟性——尤其是黑魔法，他簡直就是個天生的黑魔法師。他能將我所賜予的力量真正發揮到極致，比卡西利亞斯那樣用來湊合的殘次品強出太多。」

　　「但你試圖讓維克多替你盜走維度機器。」邁克爾冷冷道，「如果你的降臨真的只如你所說的一般板上釘釘，那你還需要那台機器做什麼？」

　　多瑪姆閉上了嘴，用有些厭惡的眼神打量著他。

　　「你們這個世界剩下的最後一個『聖殿』仍在運作。」多瑪姆沉重地哼了一聲，「那阻礙了儀式的進行。並且那裡集中了這個世界剩餘最後的法師們鎮守，我的人短時間裡難以攻破。」

　　他刻意咬重了「短時間」這個詞，用以強調這個困境只是暫時的，問題很快就能得到解決，而他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君臨地球。

　　「很快了，年輕的法師。你的世界會陷入黑暗，成為一個永恆的維度中的一部分。」多瑪姆說，「但是你，你與眾不同。你非常有潛力，是這個無聊的世界中難得有價值的東西。我給你一個機會，法師。加入我，我會賜予你無盡的生命和你所難以想像的力量。我將統治這個永恆的世界，而你將能夠站在我的左右。」

　　「我選擇PASS。」邁克爾走上前一步，和這巨大的邪神針鋒相對，「但知道我能向你保證的是什麼嗎？那就是無論現在還是未來，只要你這張醜陋的臉敢探進地球來哪怕一毫米，我保證一定會狠狠踹在你這丑破天際的鼻子上，把你踹回你的老巢去。我說到做到。」

　　多瑪姆瞇起了眼睛。

　　「愚蠢。」他冷冰冰道，「你會為這個無知的決定後悔的，法師。到我降臨之際，你會向我哀求，向我祈求仁慈。而我會把你的肉體碾碎，我會折磨你的靈魂，讓你後悔曾出生在這個世上！」

　　他說到最後乾脆變成了咆哮，一股股黑色的風暴隨著他的大吼在這片混沌的空間中迎面撲來。

　　「我等著。」邁克爾平靜地說。

　　最後一聲震天價的狂吼，黑暗從那張巨大的臉中爆發，將那張臉連同下方的杜姆都吞沒消失了。結界解除，黑暗消散，邁克爾重新回到了母艦上被打得滿目瘡痍的房間裡，四週一片狼藉。

　　他們打鬥的動靜已經驚動了船上其他人，警報已被觸發，天劍特工正從各區域朝這裡趕來。但邁克爾並未等在原地，他在其他人來到這邊之前便通過傳送門直接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來到辦公桌前激活控制台，調出了懸浮面板，道：「雪莉，給我針對各種形式的魔力波動進行全球掃瞄並繪製曲線。同時給我弄個衛星分別檢查紐約、倫敦和香港聖殿的實時狀況。」

　　他有種預感，有某些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全球範圍的魔力掃瞄需要時間，但衛星影像很快就調了出來，同時還有各處的本地新聞。影像中紐約和倫敦聖殿的狀況十分相似，街道上濃煙滾滾，建築由內而外被炸開，裡面透著陣陣火光。消防車已經趕到了現場滅火救災，行人早已遠遠避開。本地新聞裡的記者播報著現場情況，雖然事情起因仍然不明，但多數人似乎都將事件推測為了恐怖襲擊或意外事故。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事件既無關恐怖襲擊也不是意外，瞭解內幕的人甚至會祈禱這不過只是一場恐怖襲擊而已。

　　兩個聖殿已經失守，如今僅剩下香港聖殿需要鎮守。一旦這最後的聖殿也就此淪陷，那麼無盡的黑暗將會降臨。多瑪姆會將地球拖進那個超越了時間的維度，地球將永遠陷入黑暗。

　　「邁克爾......」

　　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聲音很輕很遠，就像隨風而來，但他十分確信這不是幻覺。邁克爾下意識回頭，卻只發現房間中空無一人。

　　他略一思索，閉上了眼睛。片刻後他整個人靈魂意識飄出了體外，穿透盔甲飛了出來，就像傳說中的「元神出竅」。邁克爾保持靈魂狀態在房間中央略作停頓，一回頭看到一抹白影穿透天花板飛了出去。於是他縱身浮起，就像一條水中的魚一樣輕巧地上游，追著那抹虛幻的影子飛出了房間。兩人一前一後在這偌大的天劍飛船中遊走，他們穿過一條又一條走廊、一間又一間房間，一路飛到母艦之外來到了漆黑深邃的太空裡。

　　白色影子停了下來，懸在空中，低著頭，俯瞰腳下蔚藍色的地球。

　　邁克爾追到其身邊，同樣停了下來，側眼看著她。

　　那是至尊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