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無恥賊人

　　何應物很快等來了老管家，老管家將他讓到了書房門口。

　　「您在書房稍等，老爺馬上就到。」老管家說著便退走了。

　　何應物微笑點頭，施施然進到書房，這才看到書房裡還有另一位老管家，正在背對著他倒茶。

　　這是一位頭髮雪白的老人家，微微有些駝背，一襲白衣，做工精良，柔順而華美，從衣著來看，這位管家的身份比大門管家要高多了。

　　何應物暗暗稱奇，這老管家背雖駝，但難掩一股銳利之氣，舉手投足之間還似乎有某種玄妙，只覺得無比和諧自然。

　　殷老爺子家，連個老管家都如此功夫，果然是藏龍臥虎啊！

　　「這位老丈，來的匆忙，有些口渴，可否幫我倒杯茶水？」何應物拱拱手，客氣的說道。

　　他確實有點渴了，拜託老管家倒杯水，也是不錯的破冰方式，他如果直愣愣自己去倒，反而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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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終古天還沒亮就起來澆花澆草，這才愕然發現他種的蓍草不知道被誰偷走不少！

　　他當即震怒！

　　世人都知道，他之所以能在理事會佔據一個席位，全因為他善占卜、斷天機，而所用的材料工具，正是蓍草！

　　這是要打他的臉？

　　是誰如此大膽！？

　　可現場並沒有留下太多痕跡和線索。

　　盛怒之下，無處發洩，王終古急沖沖來找老朋友殷破離訴苦。

　　殷破離還沒起床，是王終古硬把人家拉起來的，於是殷破離臉也沒洗，穿著睡衣就使勁勸解這位老朋友。

　　人吧，沒人勸還好，自己就消停了，越有人勸，越覺得不公、委屈、要氣炸肺。

　　倆老爺子折騰好久，王終古的氣還沒消。

　　這時候，就聽老管家說有人要來拜會殷破離。

　　殷破離總不能穿睡衣待客，於是人家回房換衣洗漱，留王終古一個人暫坐。

　　王終古鬱悶異常，便要喝點茶水，去去心火，然後，他聽到有人來了……應該是來拜會殷破離的傢伙吧！

　　他懶得理。

　　可他突然聽到，這傢伙讓他幫忙倒杯水？？？

　　坦白說，末日廢土這片天空下，敢讓他倒水的，沒有。

　　於是王終古微微愣神之後，緩緩轉身，面色頗為嚴肅：「年輕人，想喝茶水，自己倒。」

　　何應物這才看到老管家的容貌，老人家面如古月，倒是一派慈眉善目，只是不知道為何，看起來顯然是在氣頭上。

　　殷老爺子的管家……好牛！

　　何應物暗暗感歎，自嘲的一笑，旋即起身，微微頜首：「好！是我唐突了！老丈見諒！」

　　說話間，何應物起身奔茶壺而去，而王終古也轉身坐下，茶杯噹的一聲放在桌上。

　　他們自然離得近了些……

　　王終古猛然間鼻子一動，那是他打死都不會認錯的、蓍草的味道！

　　哪裡來的蓍草的味道？？？

　　他眼神如電，死死盯住何應物！

　　這凶狠的眼神把何應物嚇一跳，他懵懵的停下，暗暗尋思殷老爺子的管家怎麼這麼不正常：「老丈，我……有什麼不對嗎？」

　　王終古沒有說話，他又站起身來，默默倒了一杯茶水，幾步走到何應物面前，茶杯舉起：「初次見面，一杯新茶。」

　　「哦……好……謝謝。」何應物被眼前老管家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他暈暈的笑笑，伸手去接茶杯。

　　捏住了茶杯，往回一拿，卻是紋絲沒動！

　　老管家沒有鬆手？

　　何應物還沒問出來，就見對面老人鼻子快速翕動，如同最精明的獵犬在尋找獵物！

　　他很快湊了過來，鼻子幾乎要貼在何應物手上，然後又神經質的在空中上下用力聞了聞。

　　何應物被聞的渾身發毛，他現在無比懷疑這老管家是不是有病。

　　王終古突然停了下來，他臉皮微微抽動，整個人像是壓抑的大海，死死盯著何應物：「這位小哥，身上甚是好聞，想必是蓍草吧！」

　　何應物頓時恍然，他早上打理蓍草，自然會在身上留下味道，這變態老頭……喜歡這個氣味？

　　不過蓍草這東西，一般人用不到吧！老管家對這個還有研究？

　　他點點頭：「對的！蓍草，今天早上我剛處理了五十棵。」

　　五十棵，連數目都沒錯，是盜賊無疑了！

　　王終古眼睛微瞇，啪！

　　茶杯碎裂，茶水四濺！

　　弄的何應物一頭一臉，燙倒是不燙，就是有點尷尬。

　　「老丈……」

　　王終古怒氣爆棚：「住口！你這個無恥賊人！竟然偷我辛苦養育的蓍草！我王終古豈能饒你！」

　　何應物腦海中突然亮起一道閃電！

　　等等！

　　王終古？

　　神聖聯盟理事會九巨頭之一的王終古？

　　不是老管家？

　　偷？

　　偷蓍草？

　　崔子瑜去偷的蓍草？

　　不是從城外找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剛剛看到蓍草畫像時有些古怪，想必以他是崔家人的身份，恐怕之前在王老爺子那裡看到過蓍草！

　　怪不得五十棵都整整齊齊，長勢好的不像話！

　　怪不得那麼短的時間就能把蓍草找齊！

　　偷的啊……

　　「老爺子聽我說……」

　　可王終古顯然沒想聽他說，老爺子剛才一直用理智壓制著無邊怒氣，就是怕冤枉好人，所以他要先確定了到底是不是眼前年輕人偷的。

　　這下好，連數目都對上了。

　　「閉嘴！」爆喝聲中，王終古一拳打來！

　　在理事會九巨頭中，王終古向來是以占卜見長，不過在末日世界，但凡能稱之為「巨頭」者，個人實力必然也是深不可測。

　　這一拳似乎充塞天地，簡單至極、剛猛至極！

　　何應物要麼迎、要麼躲，可看老爺子這架勢，真要躲的話，後續攻擊必然連綿不絕，還是先擋下來，最好能擒住手腕，然後把事情說清楚。

　　最起碼崔子瑜的鍋，何應物可不想替他背。

　　閃念之間，何應物右掌豎起，不閃不避，直直迎上！

　　啪！

　　拳掌相交，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

　　緊接著，轟！

　　以掌鋒拳鋒相交處為核心，無窮勁風恍若從虛無中驟然炸出，橫掃書房！

　　呼~~嘩~~

　　桌椅板凳碎裂紛飛，茶杯茶壺化為齏粉，而幾冊藏書更被扯成小片，如雪花飛舞。

　　書房內，一片狼藉。

　　一老一少身子一晃，各退三步！

　　王終古眼中精光爆閃，他不言不語，一掀長衣，氣勢陡然一變，整個人剎那間如出鞘利劍，左腿弓右腿繃似鐵牛犁地，堂堂皇皇，又是一拳直砸何應物！

　　這一拳，比之剛才的威力卻是大了幾倍！

　　看來，在不確定對方年輕人的實力之前，王終古即便震怒，也還是收著力的，他起碼沒有濫殺之心。

　　何應物輕輕搖頭，也是一拳迎上！

　　不過，拳出一半，他突然瞳孔緊縮！

　　不是因為王終古拳頭的威力，這威力就算再大十倍，他也能輕鬆擋下。

　　讓何應物愕然震驚的，是王終古一掀長衣之時，腰間一塊玉珮被意外的帶出，玉珮翻滾著飛翔，此時正正處於兩個人中間。

　　這是一塊濛濛青玉，何應物死都會認得，青玉背面幾個篆體字：天璣峰，道德宗。

　　不知怎的，他淚腺像是大受刺激，竟然瞬間要濕潤眼眶。

　　「停手！」何應物大叫。

　　王終古卻也是剛剛發現這塊青玉，他旋即臉色大變，驚呼一聲「師尊~~」。

　　這聲師尊，如杜鵑啼血。

　　如果兩個人拳鋒相擊，青玉必碎無疑！為今之計，只有一人打一邊，避開撞擊，才能保住青玉。

　　一瞬間，面色慘白的王終古眼神裡滿是驚懼哀求，他不顧反噬拚命收力，同時大叫：「你左我右！」

　　此時，他的眼神……哪裡還是叱吒天下的巨頭，只是一個苦苦哀求的老人。

　　你左我右……你左我右……

　　害人的你左我右。

　　即便兩個人都在拚命收力，他們的拳鋒還是重重撞在一起。

　　轟！

　　無形勁風中，青玉……化為灰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