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被動與主動

　　看著父親鬢角的白髮，姜小小的心突然有點空空的。

　　母親早逝，她和父親相依為命，這些年走過來也不容易。

　　姜鶴堂的「姜」、姜小小的「姜」，其實是姜家旁支，正常來說哪有資格住入姜府，他們會像大部分姜姓旁支一樣，運氣好一些便能撈到家族裡還不錯的差事，比如分管某個城市的某塊業務，運氣差一些，差事便差一些，甚至只能藉著姜姓狐假虎威一番，但其實什麼好處都撈不到。

　　可正因為姜鶴堂的旁支裡出了一個姜小小，所以他們不光住進姜府建築群落，姜小小還有她自己的小院，這可是優待中的優待。

　　想當初剛剛住進來的時候，他們一度認為這是鯉魚躍龍門，可沒想到龍門之上，卻是一片腐朽骯髒。

　　任何人也一樣，任何家族也一樣，哪有上趕著袒露家醜的，也只有身處其中，才能嘗得真滋味。

　　多少人的眼睛盯著姜小小，又有多少人不知道多少次軟硬兼施，勸解姜鶴堂：「要以大局為重！一切為了家族！捨不得女兒，便是家族罪人！」

　　如果犧牲女兒就能換來家族興旺，換還是不換？

　　如果投食童男童女喂河神就能換來風調雨順，投還是不投？

　　如果殺一個無辜的人，就會有10個人得救，殺還是不殺？

　　……

　　犧牲少數就能救多數的話，怎麼辦？

　　在姜鶴堂心裡，這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價值衡量問題，而是一個道德倫理問題，只不過在姜家長老會眼裡，用價值來衡量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個人幸福……

　　個人幸福是什麼東西？

　　嫁給誰不是嫁？

　　跟誰睡不是睡？

　　年紀怎麼可能是問題，高等階能力者預期壽命在250歲以上，就算80歲也算是壯年吧！這算年紀大？

　　……

　　總有一些人，屢屢刷新三觀。

　　所以，在不多的幾年中，姜鶴堂的心境由初入姜府核心的激動、崇拜、尊敬，慢慢變為驚愕、疑惑、不可置信、失望，到現在，則是徹底的絕望和悲傷。

　　為家族的衰落而悲。

　　只不過姜鶴堂能力一般，卻又如何對抗的了長老會？

　　……

　　聽父親說以她的幸福為重，姜小小笑了：「爸，看來他們給你的洗腦，不太成功啊！」

　　「他們還是讓我來勸你，說是大局為重，說是一切為了家族。」

　　「誰的大局？姜永懷的大局？」

　　「自然是家族的大局。」

　　「……這樣的家族，衰落便衰落了。你說呢爸？」

　　姜鶴堂無奈的苦笑，滿臉蕭瑟：「可畢竟是家族，畢竟……它也曾經救了很多人。」

　　「那怎麼辦？」姜小小歎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姜鶴堂身後，輕輕給父親揉揉肩膀。

　　「那……要不……私奔？」姜鶴堂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

　　姜小小噗嗤一聲笑了：「那也得有人才行啊！總不能我一個人奔。再說，爸是不是想讓我跑，完了你一個人面對他們？」

　　姜鶴堂沒有回答，反而猶豫一下問道：「你不是跟一個瘦瘦的小伙子天天出去吃飯嗎？他怎麼樣？」

　　「他？」姜小小手下一頓，「就是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天天出去吃飯？」

　　「嗯，家裡的飯不是不太放心嘛！另外在姜家我也感覺很壓抑，就想出去走走，他剛好說知道些好吃的地方，就這樣子，沒別的。」

　　「他能力階數高嗎？」

　　「高啊！」

　　「身世怎麼樣？」

　　「嗯……普通人吧！」

　　「哦……有錢嗎？」

　　「不算有錢人，不過生活應該過得去。」

　　「他是哪個家族的？有權勢嗎？」

　　「沒有家族，就他一個人。」姜小小有些無奈了，「爸你問的真多！」

　　姜鶴堂歎口氣：「這不是在想辦法。」

　　「反正不可能什麼私奔。放下你一個人怎麼辦？朋友、傭人、走的近的親戚，又怎麼辦？大幾十號人，我不可能逃的。」

　　「這你就想多了，我就留在這，他們還能把我怎麼樣！」

　　「能。」姜小小靜靜的說。

　　姜鶴堂一滯。

　　「你放心好了，爸，他們能。他們什麼都做的出來。」

　　姜鶴堂想否認來的，可他居然說不出口。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

　　是啊，如果長老會是有底線的，又何至於到如今這步田地。

　　「不過基本的臉還是要的。」姜鶴堂想了想說道。

　　「嗯，基本的臉還是要的。他們總還不至於挨家挨戶去推銷我。」

　　「應該還是…….男方上門提親這種。」姜鶴堂有點怔怔的，像是在想著什麼。

　　「應該是。」

　　「既然不可避免，那我們就化被動為主動！」姜鶴堂眼睛微瞇。

　　擺在面前無非幾條路，既然不能狠下心一走了之，那就只能留下，留下之後如果誓死不嫁，那長老會倒不會對姜小小做什麼，畢竟她是全族的希望，可姜鶴堂以及朋友傭人們，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所以極有可能的情況是，姜小小不得不嫁，也就是姜鶴堂所說的不可避免。

　　姜小小笑了：「爸，你不覺得跟我討論這些，有點奇怪？」

　　「說正事兒呢！」

　　「人家都是生了女兒之後，就做好了坐牢的準備，你倒好，挺妥協啊！」

　　「我也不想死，我覺的活著挺好。」姜鶴堂扭頭瞪了女兒一眼，「從你不到一尺長我就拉扯你，一直長這麼大，你還想讓我玩命，有沒有良心！」

　　「要主動把我推火坑，你才沒良心！」姜小小說著猛地用力按摩，把姜爸爸疼的直吸涼氣。

　　「不是推火坑啊！是遲早要嫁，不如趁這個機會找個如意的，這樣你爹也不用死，你也能幸福，長老會還沒話說！一舉好幾得！」

　　姜小小微愣：「爸你好狡猾。」

　　「這哪是狡猾，這是無奈。如果我們被動硬抗，前來提親的不會超出長老會名單上那些人，可如果我們主動放出風聲要招親，青年才俊都可以來，那時選擇範圍就大了！」

　　「嗯！變被動為主動，就怕長老會不同意。」

　　「不用他們同意，我女兒招親的事，我就能做主！到時候做了再說，先聯絡幾個有身份、有背景的來，長老會再不樂意，也不敢同時得罪這麼多人。」

　　「爸你不怕啊？」

　　「怕！你爸從來膽子小……不過，怕也要做。」

　　姜小小笑笑點點頭：「來的人多，決定人選的標準就非常重要了。我猜，長老會一定抓緊選拔標準不放，最終選定的人，怕還是他們名單上的人。」

　　「嗯！這就看我們和長老會的博弈了。不過這種情況他們也不好暗箱操作，總歸會有一個明確標準出來，他們也不能太出格。」

　　「對啊，把這件事情搞成大事，在定海神針殷破離和王終古視線內，確實沒人敢太出格。之前一直有點煩王老爺子神神叨叨的，現在覺得挺好。」姜小小說。

　　姜鶴堂搖搖頭：「你這丫頭！什麼都敢說。」

　　「可是……爸，如果經過這一折騰，我還是沒找到自己喜歡的呢？」

　　「那簡單！你就稱病三年，利用這個時間好好找；三年找不到，我再稱病三年，就說要為我祈福，三年不嫁，利用這時間再找三年！要是六年都找不到合適的……那就得降低標準了。」

　　姜小小愣住了！

　　其實姜爸爸之前講的那些，全都在姜小小的預料之中，唯獨最後這三年又三年，有點出乎意料。

　　「那……那能稱病的話，搞這麼複雜幹嘛？我現在就病！」

　　「不搞這一遭，你的婚事就是家事，病了也沒用！搞了這一遭，你的婚事就變成公眾事件，那時候你生病才有用！」姜鶴堂說。

　　姜小小有點不太懂，不過聽起來，薑還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