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滾

　　三爺的武器店門是虛掩的，何應物笑嘻嘻的進來，喊道：「三爺，我回來了！活著、完整的回來了！」

　　沒人應答。

　　三爺的武器店是前店後院的佈置，緊挨著店面是個很小的院子，院子後面就是吃飯睡覺的房間。

　　不過很有些騷氣的是，楚三爺不知道花了多少錢，硬生生在房子下面建了個小型的槍械實驗室，以滿足他改造槍械的癡迷嗜好。

　　楚三爺是個真正的武器謎！他常說，沒有什麼是一槍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再來一槍！

　　喊這一嗓子聽不到，九成是在地下實驗室。

　　果然，何應物在實驗室看到了楚三爺小心翼翼、異常虔誠的背影。

　　這是幹什麼呢？

　　「老闆，我活著回來了！」

　　「啊呦不錯哦。回來就好。」楚三爺明顯心不在焉，連連招手說：「過來看看我的作品，不錯吧！擺弄槍時間久了有點累，三爺換換腦子做了個工藝品！」

　　實驗台上放著一件三寸見方的物件，這物件像是由白玉製成，通體圓潤如羊脂，四壁雕龍，形態各有不同，其上以精巧機關罩著一枚玉珠，玉珠浮沉旋轉不停，引動四壁龍圖猶如活過來一樣。

　　周邊放著不少廢棄塑料，看起來楚三爺就是用這些塑料做出這個好玩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四階能力武器塑形，就用來幹這個？

　　玩物喪志！

　　何應物心裡這麼想，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說：「哇！厲害了！三爺真是這破敗的末日世界，碩果僅存不多的藝術家！之前我一直以為三爺在槍械改造上堪稱藝術家，沒想到在做這些藝術品上，出手竟然也是這樣的大家風範！實在讓我佩服！唉，我要能學到三爺的一半就好了！」

　　其實最開始，何應物對三爺的槍械改造是嘲諷的，人家大公司出品的制式武器，實用性、適用性、穩定性和精度幾乎達到某種完美的平衡，而三爺傾向於找到武器的核心特點，以犧牲其他性能的綜合平衡為代價，提高核心能力！

　　比如大威力槍就讓它更暴力，主打射程的槍就加倍射程！

　　何應物啟動嘲諷，楚三爺就一邊反嘲諷一邊打他。

　　後來何應物啟動默默地嘲諷，楚三爺於是默默打他。

　　最後何應物索性不說話，楚三爺還是打他。

　　一直到他撐不住了，大聲讚歎楚三爺的藝術眼光和不凡水準，楚三爺笑得很開心，每天還給他加一份飯。

　　舔狗就是這樣練成的。

　　三爺樂壞了！

　　「還沒給它取名字呢！」三爺喜滋滋的說，「你看這龍！你看這球！不如就叫四龍爭球！你覺得怎麼樣？」

　　何應物想死。

　　不過嘴上還是很誠實的說道：「我覺得不錯哦！人說：玉璧雕龍珠飛花，縞素漠漠開風沙！此情此景，真是讓人心潮澎湃，恨不得身化那個球，得以四龍環繞！對了，尤其是四龍爭球的球字，實在是妙極了！既風騷又文雅，既引人遐想又恍若在眼前！厲害！」

　　三爺嘿嘿嘿的把四龍爭球遞過來：「看在你這麼有眼光的份上，給你把玩一小會兒！」

　　何應物還不能不接。

　　不過說實話，這個藝術品做的實在太精緻！四壁上細膩的紋路先不說，就中間那個「球」，放大幾十倍就會發現它是有清晰紋路的，而所有的紋路聚集，讓這顆球看起來居然有朦朦朧朧的感覺。

　　這紋路細緻的……嗯，何應物突然想起來正事，禿鷹小盒子裡的圖紙，也是有極多的線路，說不定正是三爺的菜！

　　「三爺，有個好消息……」

　　他說著雙手外擴做慷慨激昂狀，可不知道碰到了哪裡，四龍爭球的機關罩竟然卡的一聲脫落，罩裡的球劃出一道流光，跌落在地上滾出五六米遠，碰到一把重機槍槍托才停下來。

　　何應物講話聲戛然而止，楚三爺有些呆住，一老一少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瞠目結舌！

　　還是三爺人老成精，修養到家，僅僅片刻之後他哈哈大笑手臂直搖，連說：「沒事兒！沒事兒！沒砸到你吧？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何應物驚疑之中帶著一絲絲感動，看來老闆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老人家那麼用心做的藝術品被自己搞壞，這次居然不責怪，反而出言安慰！

　　看來老闆是轉性了啊！

　　不過怎麼就突然轉性了呢？

　　正在猜想，何應物聽到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若是安不好，我弄死你！」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楚三爺虎視眈眈的盯著何應物，直到他把四龍爭球安好。

　　「三爺，好了，給。」何應物打死不想碰這個東西了。

　　「看不出你手還挺靈巧。」

　　「我在荒野上，得到一張圖，三爺您幫我看看。」何應物終於說起正事。

　　三爺展開圖紙，眉頭一皺：「戰前的東西？」

　　「嗯。」

　　只掃了幾眼，楚三爺腳一探把凳子拉過來，坐下，燈調到最亮，從工具盒裡胡亂的翻出放大鏡，開始一點一點的慢慢看。

　　何應物感覺，老爺子的呼吸都停止了。

　　一直細細看了十幾分鐘，老爺子才像潛水歸來一般直起身子，大大的吐了口氣，然後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

　　啪的一聲，四龍爭球被他不小心碰到地上，三爺卻是看也沒看，只是舔舔嘴唇，說：「這張圖還有誰見過？」

　　看楚三爺這麼嚴肅，何應物有點懵：「雲靈娘見過，不過她不認識。」

　　「從哪裡來的？」

　　「從一個叫禿鷹的人身上搶來的。」

　　「人呢？」

　　「跑了。」

　　「能力？」

　　「二階敏捷，其他不詳，是荒野中的高手，絕對是難纏人物。」

　　……

　　楚三爺沉默了一會兒，站起來把圖紙收好，說：「你先出去忙你的，把店看好。我不叫你，你別進來。圖紙先放我這。」

　　「三爺這到底是什麼？」

　　「滾！」

　　「圖紙是我拿來的……」

　　何應物的掙扎沒有起到一點作用，三爺像扔小雞一樣把他拋了出來，重重關上實驗室的門。

　　簡直毛病！

　　何應物憤憤的自言自語，揮舞了幾下拳頭，然後便到店裡去了。

　　這張圖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你倒是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