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倒翁的領悟

明晃晃一拳，引起場內一片噓聲。

這樣直白迅猛的攻擊模式，對付和周秉然實力相當的對手，或許是行之有效的。

乾脆、利落，出拳不拖泥帶水，犀利的攻擊，能嚇得對手失去判斷力。

然而，今天在場的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種開門見山的方式，對付樸奎祥，實在是不明智。

果不其然，樸奎祥冷笑一聲，把胳膊一伸。周秉然就覺得彷彿一桿鐵槍悍然扎來，其雄渾的腰力，送得長臂直刺，招式古怪異常。

這比武擂台並不大，對方這樣大開大合，橫衝直撞，躲是絕對不行的。

周秉然咬緊牙關，左腳狠狠蹬著地面，右腳五趾如鉤，力透鞋底，死扒著地板。

雙足用力，整個人側身躲開長槍似的鐵臂，身體猛然橫撞，彷彿滾落山崖的岩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貼山靠，撞了上去。

周秉然身體帶得風起，呼呼的聲音讓場外的人都有些意外。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是個內家高手？」小李昆摸著鬍鬚，很是意外地說，「看來，小劉把什麼都傳授給他啦！現在的年輕人，很少能有這樣肯吃苦耐勞的了。」

「呵呵，這孩子，秉性、天賦都是上乘。此次若是他能度過這個難關，你我可得好好提攜他一把。不說別的，就半年後的考核評級，我們……」

范仲義趁機給老夥計挖坑。

「沒問題！」小李昆摸著鬍子滿口答應。

卻說擂台上，周秉然被對方第二次躲開，心頭大為吃驚。

樸奎祥很明顯對八極拳的招式套路很熟悉，處處都能搶儘先機。

而且，他那鐵臂當槍的打法，也讓周秉然心生疑慮。

他還記得，自己剛剛追隨師父練八極拳的時候，師父曾經把八極拳的來歷，從頭到尾跟他細數一便。

這門功夫的開山祖師爺是明末一道士，號賴道人。後來清兵入關，賴道人將此拳傳授給吳鐘。

這個吳鍾本身槍術極佳，學了八極拳，將槍術融合。延續至今，形成這個局面。

八極拳以肘當槍，紮在身上骨斷筋散。只是周秉然現在還沒達到那個境界，可他看樸奎祥，雖然刻意剝離了八極拳的招數，一舉一動卻依舊帶有八極痕跡。

「哈！」樸奎祥看周秉然眸光深沉，吼一聲，手刀揮臂，如長槍大刀，虎虎生風，切近周秉然身邊。

他腳作弓步，往周秉然下盤一掃，逼得其提腳跳起。便在這時，他趁機趨步上前，右臂連沖，如使槍一般連扎兩槍。

周秉然只聽到對方指尖大力而迅速的穿破空氣，發出銳響。

他急忙閃身後撤，同時向側面滑步。緊跟著他將腦袋往外側一偏，順帶提肘狠狠一頂。

砰！

兩隻鐵臂狠狠撞擊在一起，發出一道骨肉交擊的巨響。

兩人手臂交匯，停頓了一下，暗中較勁。肌肉與肌肉互相角力，彷彿兩條對峙的蟒蛇。

原本裁判兼主持人是站在擂台上的，可是他被這兩人的氣勢嚇到，兩腿發軟，居然一翻身，從擂台上摔了下去。幸好旁邊人多，及時將他接住，不然真個要鬧個大笑話。

卻不說這主持人，周秉然和樸奎祥兩個，對峙了約莫一分鐘，同時低吼一聲，向後跳開。

不等落地，兩人又像風一樣捲起，向對方衝去。

周秉然弓步衝拳，身上肌肉就像蜷曲的蛇，不停蠕、動。對手的兩條鐵臂，也閃著油光，狠狠揮擊。

他整條手臂硬如鐵，手臂肌肉如鋼筋盤在骨頭上，手臂兩側、手指指尖，都結了厚厚一層老繭。

幾次前驅揮臂不中，樸奎祥腹腔中哼了兩聲，驟然間力道加大，速度加快，一衝、一撞，與貼山靠極為相似的一招撞了過來。

周秉然耳聽呼嘯的風動，眼看著對方如鋼鐵一樣的身軀，如鋼槍一樣的手臂，渾身汗毛炸起。

他握拳踏步，腦海中猛然想起一個物件來——范老家的不倒翁。

當初他在范老家練功，最初的幾天，總是被不倒翁回彈弄得很狼狽，渾身是傷。

此時看到樸奎祥，他馬上像看到了當初衝向不倒翁的自己。

不倒翁，不倒翁……他心裡念叨著。兩腳如灌鉛，沉沉壓著地面，身體則轉圈晃動，順著對方手臂揮舞的方向，轉動躲閃。

樸奎祥眉頭一皺，被他這打法弄的納悶：「這小子，不是練八極拳的麼？這又是哪門子功夫？看起來像太極，又不是太極……」

試驗成功，周秉然心裡忽然豁然開朗：「原來如此，八極八極，八方極遠。力透腳跟，人就像不倒翁，雖然站於一處，卻能觀六面八方，極遠之處！」

練拳，不光要將拳術歌訣、招式記熟、練透，還要學會思考，舉一反三。這種思考，並不是對照前人書本，刻板地去想，而是有自己的領悟、智慧摻雜在其中。

周秉然居然是在無意之間，悟透了這一點，對他將來的武道之路，產生深遠影響。

觀眾席上，圈子裡的人也都納悶，覺得他這功夫四不像，但是又簡單有效。

范老心頭最清楚，他眼睛居然有些濕潤：「我果然沒看錯這孩子。」

想到自己邀請周秉然到練功房，與那老疙瘩對練，他現在是無比的欣喜。他心思沒白費，周秉然功夫也沒白練。

「我怎麼覺著，這有點太極的味道呢？這小子，莫非是學的駁雜了？這可對他沒什麼好處啊！」小李昆道，「可是看他的身法，也是穩紮穩打，基礎極佳……這孩子，厲害了！」

卻見周秉然猶如不倒翁，對手刺來一『槍』，他能靈活閃開。無論是扎、挑、崩、滾、砸，他都能一一化解。

樸奎祥也是內家高手，屏氣凝神，體力支撐的時間可是很久。

這一場戰鬥，逐漸進入拉鋸狀態。這期間，無論對方用怎樣的招式，如何誘惑，都無法將周秉然的『不倒翁』狀態破解。

樸奎祥反而是被他，仔細觀察找出破綻，腹部、腿部，都狠狠挨了幾下。

逐漸的，樸奎祥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對戰已經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劇烈的運動，讓兩人都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尤其是樸奎祥，他臉上居然出現汗珠，皮膚泛紅，呼吸也有些急促。

「馬上要分勝負了！」

范老、李老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