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所謂平靜

　林凡站在劍魂閣的廣場上，仰頭看著所有天才種子分為兩批，乘坐兩隊飛行魔獸，漸漸消失在西北與東南的雲層中。

　他們正是要前往諾斯瑪爾與米蘭達平原，開始年中試煉。

　……

　格魯德伯爵府。

　「伯爵大人。」維德森道，「這一次，他沒有參加試煉。」

　「我知道了。」曼裡斯點頭。

　維德森乖乖退去，心中卻有著疑惑，伯爵大人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大半年來這還是第一次。

　不一會兒，一個僕人進入書房。

　「伯爵大人，給貝爾迪絲小姐的回信已經寄出，四個月之後就能收到消息。」僕人恭敬道。

　「嗯，下去吧。」曼裡斯點頭。

　看著僕人離開，曼斯裡才長長舒了口氣，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輕鬆。

　「以貝爾迪絲的天賦，如今公國絕不會不聞不問。」曼裡斯心道，「到時候，很多事做起來也要簡單多了……」

　貝爾迪絲，正是他前往德洛斯皇家劍士學院的女兒。有這一封信，她應該會回公國一趟，到時候，只要她稍微展露天賦就足夠了！

　……

　劍魂閣外，楓林中。

　在所有天才種子都離開之後，這裡反而成了整個學院最清淨的地方。

　黃昏的陽光穿過枝葉，投在地上，留下道道斑駁的光影。

　一棵楓樹下，林凡盤膝而坐，輕輕撫摸著純白巨劍。他微微閉著雙眼，臉上有著迷醉的笑意。

　純白巨劍籠罩著迷濛的白色光暈，偶爾閃爍，彷彿在回應著他。

　林間小道上，維莫婭看向樹下的林凡，她再一次從林凡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奇怪，他如今的境界，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維莫婭嘀咕道，卻沒有打擾林凡，自己也找了個地方修煉著。

　維莫婭修煉風系鬥氣，她很享受那種微風拂面的感覺，就像她從小渴望自由的心一樣。

　風之元素，飄逸，自由，在遇到自己的眷戀之前，受不得絲毫束縛。

　在那個冰冷森嚴的家族成長起來的維莫婭，更加清楚這一份自由的可貴。在對風系鬥氣的感悟中，她每一次都有一種深切地感動，經常會微笑，或者哭泣。

　這，就是她一直以來的修煉方法，她很享受這種沉浸的感覺。

　……

　夜，烏雲遮蔽了漫天的星光，彷彿連風都沉寂了。

　一頭頭飛行魔獸藉著夜色的掩飾，輕輕落在了後山。

　天才種子們下了魔獸，沒有歡呼，也沒有喧鬧，全都沉默著離去。

　這一次試煉，距離他們出發僅僅十天，但出發的時候有上百人，回來的卻連八十人都不到。

　3棟宿舍樓頂。

　黑暗之中，林凡抬頭，看向籠罩整片天空的烏雲，雙眼中閃過一縷隱隱的鋒芒，他很不喜歡這種壓抑。

　「咦？」他忽然低頭看向樓下，一眼就看到那數十個人影。

　「這麼早就回來了？」林凡站起身，目光搜尋著波倫三人的身影。

　很快，他就看到有兩人正扶著一個高大少年踉蹌著走來。

　「波倫老大！」林凡心中一緊，「這是發生了什麼？」

　他從樓頂一躍而下，鬥氣加持，兩息便到了三人面前。

　「老大怎麼了？」林凡忙問道。

　離得近了，他已經看到三人的狀況。

　他們臉色都很沉重蒼白，身上的氣息也不穩，時而爆發，時而低潮，又彷彿斷斷續續，這是修煉者情緒不穩的表現。

　三人衣袍破爛，上面的血跡都已經乾涸，凝成暗紅的血痂，散發著刺鼻的血腥味。

　「沒事。」波倫咧嘴一笑，臉上肌肉卻抽動了兩下，悶哼一聲，道，「還死不了。」

　林凡這才看到，波倫的小腹和左胸處濕了一大片，那都是他自己的血跡。

　「回去再說。」白池羽聲音有些低沉。

　納伯森少見的沉默著，緊緊地咬著牙。

　林凡看了三人一眼，點了點頭，現在就算有很多問題，也得把波倫先安置好。

　四人說話這會兒，已經有一個個天才種子越過他們，朝著宿舍走去。

　林凡跟在旁邊，目光掠過眾多學員，才發現他們同樣的血染衣袍，很多人都帶著傷。此刻，所有人都沉默著，這裡的氣氛比頭頂的烏雲還要壓抑。

　「到底發生了什麼……」林凡心中沉甸甸的，整個人都感覺到沉重的壓力。

　……

　宿舍裡，白池羽兩人扶著波倫坐在床上。

　「先給老大換身衣服吧？」林凡看著波倫的衣服，血腥味實在太大。

　「嗯。」白池羽點頭，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該換了。

　說話間，林凡便要扒波倫的外套。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波倫忙道，但是，他僅僅伸了下手臂，便忍不住悶哼一聲，大口喘著氣，額頭都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老大，到底怎麼了？」林凡忙扶住波倫，忍不住問道。

　「真沒事。」波倫咬著牙道，「挨了兩刀子罷了。」

　看著三人沉默，波倫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那五個黑猴子更慘，哈哈！」

　但是，他一笑又扯動了胸部與腹部的傷口，壓抑地慘哼一聲，整個臉色瞬間慘白，身體都忍不住躬了下去。

　「老大，這一次都怪我，都怪我！」納伯森眼眶瞬間就紅了，扶著波倫的手臂，聲音中都帶著哭腔，「我一定！一定能找到恢復氣海的辦法！」

　「恢復氣海？」林凡臉色一變，看向波倫。

　「嗯。」白池羽點頭，臉色有著一絲痛楚，「老大為了拖住五個暗精靈，腹部被刺中，氣海……破碎了……」

　「氣海破碎……」林凡懵了。

　對於一位劍士來說，氣海，是實力的根本，是自己的未來！

　如果失去氣海，這一生只能當一個廢人，那種極致的痛楚將會伴隨一生，身體狀況連普通人都不如！

　對於一位天才來說，發生這種事，比殺了他還要令他痛苦！

　而這種事，竟然發生在老大身上？

　「老二你胡說什麼！」納伯森猛地看向白池羽，眼皮都在抖動，怒聲道，「老大的氣海不是破碎，只是出現裂紋，一定可以修復的！」

　「而且，老大不是為了拖住五個暗精靈！」納伯森臉色潮紅，帶著哭腔道，「他是為了救我！是為了救我才這樣的！」

　那一刻，林凡分明看到納伯森緊閉的雙眼中，流淌出兩串晶瑩的眼淚。

　那淚水恍如脆弱的水晶，「啪」地落在地上，化作點點細小的水珠，四處逃逸著。

　直到這時候，林凡才知道，原來瞎子也會流淚。

　他以前沒見過，一是因為瞎子少見，二是因為，瞎子看不見東西，能讓他們流淚的，只是因為某一件事，觸動了他的心靈深處的某一根弦。

　「以前我也覺得學院很平靜，很美好。」納伯森情緒激動，壓抑著道，「但去過戰場後，我才知道，這個世間哪有什麼真正的平靜和美好？」

　納伯森急速地喘著粗氣。

　「那裡，每天都有人死去，公國那些人所享受的一切平靜，都是他們用命換來的！」

　「是那些實力比我們還要低的普通人，用他們自己寶貴的生命，在守護，在扞衛這一片淨土！」

　「否則，哪裡有如今的公國！哪裡有什麼公國劍士學院！哪裡有什麼天才種子！」

　一時間，宿舍一片寂靜，只有納伯森急速的喘息。

　林凡心中震動，他對戰場的認知還比較朦朧，在父親的講述裡，那裡是男兒建功立業的理想之地。

　但是，如今從納伯森嘴裡說出來，他的想法卻瞬間被顛覆了！

　納伯森抹了一把淚水，聲音也小了下來：「萬一有一天，普通的戰士抵擋不住了呢……」

　林凡只感覺腦海中「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這片空白化為一片滿目瘡痍的大地，大地之上，是無盡的屍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