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我本將心向明月

「雅綠，你這樣子，若是叫別人看見，成何體統。」紫衣女子掀開眼簾，微瞪了一眼朝自己跑過來的綠衫女子，訓斥了一句，隨後又說道：「什麼好消息，說吧。」坐於荷池涼亭中的紫衣女子，正是林家大小姐林月。綠衫女子乃是林月的得力親隨，名叫雅綠。

「是，小姐。」雅綠興沖沖地跑來，被訓斥一句，立馬聳拉下來腦袋。待聽到林月的問話，又猛地抬起頭，亮晶晶的眼中迸出一道興奮目光，急切說道：「今早奴婢在門前收拾落葉，見剪秋從大少爺宅院中走出，逕直趕往路辰的宅院，擔心讓她先下手為強，便悄悄跟了過去。也不知道那剪秋是怎麼想的，竟然硬闖進路辰的宅院。奴婢心知自己只是一個下人，自然不敢硬闖，便守在路辰的宅院外面。」

「然後呢？」說到此處，雅綠微停頓了一下，林月抬眸問道。

「然後奴婢就聽見宅院中有響動聲傳出，像是兩人動手的聲音。小姐，你可不知道奴婢當時有多為難。想那剪秋和奴婢一樣，俱都是氣海一重天硬皮之境的武者。奴婢擔心路辰不是剪秋的對手，猶豫著要不要衝進去幫忙。正猶豫之間，遽然間一道黃衫人影從路辰的宅院中逃也似得跑了出來。不是大少爺的親隨剪秋，又會是誰。只見她臉頰上有一道血紫色的五指印，一隻手還這樣，顯是被人折斷。」說話間，雅綠模仿出一個動作，讓人忍俊不禁。

林月微微一笑，對剪秋的境遇並無意外，緩緩說道：「林峰自是甚高，只將進入天陽城主脈視作一個跳板，他真正的目標是要踏進青雲郡三大宗門之一的青霄宗，因此便是葛供奉也不怎麼被他放在眼中。剪秋自七歲起就跟在林峰身邊，耳濡目染之下，林峰的實力，她只學得皮毛而已。倒是林峰身上的這一份傲氣，她反倒是十成學到八九成。」

「且隨我去一趟路辰的宅院。記住，不要小看這個人，他既然能被葛供奉挑作為弟子，必有自己的一番長處。」林月叮囑說道。

「是，小姐。」雅綠點了點頭。

林月起身，主僕二人趕往路辰的宅院。

過不多時，主僕二人來到路辰的宅院門前。林月站定身形，朝雅綠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清了清嗓子，氣沉丹田，聲音如繩擰在一起，聚而不散，朝宅院內湧去，說道：「東院弟子林月小姐攜親隨雅綠，前來恭賀林家弟子路辰、林今夕榮升東院弟子，及喬遷之喜。」

路辰正在替林今夕治療臉頰上的傷勢，聞言，眉頭微皺了一下。心中暗道，黃衫柳眉女子前腳剛走，林月後腳就來到自己宅院門前。難道之前被自己摑了一臉，折斷一隻手臂的黃衫柳眉女子，是林家大小姐林月的人？

管她是林峰的人，還是林月的人，敢在自己的宅院中放肆，還不知悔改，自己豈能輕饒了她。想到此處，路辰同樣氣沉丹田，聲音如龍而出。

「進來吧。」

聲音如龍，中氣十足。聞聲，雅綠微微色變，兩相比較，自己可比路辰差了一大截。心下暗想，難怪他能將大少爺林峰的親隨剪秋狠狠的收拾一番。回過神來，連忙跟上林月的腳步，邁入宅院。

背後傳來兩道腳步聲，路辰目光轉過來，看向來人。自己面前是兩個女子，一個身著紫衣，眉宇之間和林今夕隱隱約約有幾分相似之處。但林今夕衣衫普通，身形纖柔，臉色微有些蒼白，甚至還帶著一絲菜黃色。若是和面前膚白貌美的紫衣女子相比起來，竟給人一種雲泥之別。

這紫衣女子必是林家大小姐林月不會錯了。路辰目光又看向林月身旁，旁邊是一個身著綠衫的女子，和之前的黃衫女子差不多。雖是一身丫鬟打扮，卻是綾羅綢緞、錦衣華服。一個丫鬟也裝扮出富貴之氣，更是彰顯出自己主人的地位和身份不凡。不過和之前的黃衫女子比起來，綠衫女子看向自己的目光明顯要帶著一絲恭敬之意，似乎還有一絲淡淡的畏懼。

自己有那麼可怕嗎？路辰心中泛起一陣嘀咕。雙方見面，對面主僕二人隻字不提祝賀之事，再一看二人又是空手而來。路辰心知，她們主僕二人實非誠心實意要向自己和林今夕祝賀。

既非誠心實意來向自己和林今夕祝賀，自然是別有用心。算上自己和林今夕，東院之中總共才有四名東院弟子，黃衫女子既不是林月的人，自然而然就是林峰的人。林月來此，怕是要送一個人情給自己。可惜的是……自己根本不想要這個人情。一念至此，路辰也懶得和林月虛與委蛇，連請她們主僕二人進去喝一杯粗茶的心思都沒有。

「我和今夕在此謝過，二位請回吧。」路辰目光收回，看向林月，微拱了拱手。

林月微微一怔，自己來此委實另有目的。現在就走的話，豈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彷彿沒有聽到路辰的送客之言，淡淡說道：「之前被你掌摑一頓，折斷一臂的黃衫女子名叫剪秋，是林峰的親隨，你知道嗎？」

「不是你的，便是他的。」路辰道。言下之意，自己已經知道。

林月微想了一下，緩緩說道：「林家弟子之間若是發生衝突，只要不鬧出人命，一般情況下，家族高層都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若沒有打傷剪秋，林峰或許還不會對你怎麼樣。不過你賞了她一頓巴掌，又折斷她一隻手臂，此事你和林峰之間已經很難善了。林峰自視甚高，他的目標是踏進青霄宗，認定自己將來的成就比葛供奉還要高。固林峰都不怎麼將葛供奉放在眼中，更別說你只是葛供奉的徒弟。」

路辰眉頭一挑，林月告訴自己這麼多，絕非是要浪費口舌。正思量間，一道冷冷的聲音刺入自己耳中。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話音落下，一個劍眉星目、氣勢昂然的紫衣男子，帶著一個黃衫女子緩步走了過來。

紫衣男子的目光斜睨而來，看向路辰，冷冷說道：「林月剛剛對你說的一點也沒錯。葛供奉又怎樣，也只是我清河城林家的一個供奉罷了。而我林峰，將來會踏進青霄宗，邁入更高、更強的武道境界。本少本想將你收為親隨，帶入天陽城中，讓你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麼廣闊。可你卻將本少的請帖，當成垃圾一般扔掉，還打傷本少的親隨。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擺在眼前，卻被你自己親手斷送掉來。現在，你跪下來，自己重重掌臉十次，然後自斷雙臂，我便饒過你。」

紫衣男子正是林峰，黃衫女子是林峰的親隨，名為剪秋。此刻剪秋看向路辰，眼中流露出怨恨之意。

林峰的目光讓路辰想起另外一個人的目光——冷天峰！林峰看向自己的目光和冷天峰看向自己的目光，幾乎如出一轍。輕視、不屑、譏諷……如同一頭大象正在俯瞰自己腳下的一隻螞蟻。

跪下來，自己重重掌臉十次，之後自斷雙臂，林峰這也算是要饒過自己。此言一出，路辰眼簾低垂，眼中浮現出一抹冷意。

只是路辰還未就此做出回應，林月卻是上前一步說道：「路辰，你若答應做我的一名親隨，我同樣可以帶你進入天陽城，讓你見識到外面更廣闊的世界。而且，我可以保你在林家中無虞。」言下之意，只要路辰點頭答應做她的親隨，便無須向林峰下跪，無須自己重重掌臉十次，更無須自斷雙臂。

說完，林月看向路辰，等待路辰的回答。在林月想來，若是路辰不想落個淒慘下場，必是不會拒絕自己的提議。況且，東院只有自己和林峰，他已經得罪林峰，投靠自己也是他唯一的出路。

聞言，林峰的臉色冷了下來，目光看向林月，聲色俱厲的喝道：「林月，到年會還有四個月的時間，你現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敗在我的手中了嗎？」

林月目光轉過來，橫了一眼林峰，冷哼說道：「一個人如果把自己看的越高，跌下來的時候，就會摔得越慘。」這一番話，意有所指，似乎不是說給林峰一個人聽得，連路辰也算在了內。

「很好，這句話本少會替你記著，現在且看他如何回答。」林峰冷笑道。說完，別院中的諸人俱都朝著路辰看來。

林峰不擔心路辰答應做林月的親隨。若真如此，林峰不介意會先將林月擊敗，再修理路辰。

剪秋站在林峰身旁，滿眼怨恨的看向路辰，期待路辰拒絕掉來。

若是易地處之，連林月自己都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是以，她並不覺得路辰會拒絕自己。

雅綠靜靜看著路辰，心中暗道，你比我厲害又如何，還不是要和我一樣，成為小姐的一名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