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夫送你一場造化

　「啊嚏……誰在罵我？」

　秦石揉了揉凍得發紅的鼻子，嚷了一句。少年抬起頭，仰望虛空之上的星河，有些憂心忡忡。

　天空跟以往不同。星河燦爛，繁星遍佈。

　有生以來，這是秦石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星空。

　埃及古陸處於浮陸世界的最底層，被上層浮陸所遮蔽，不見日月。

　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是陰沉灰暗，暮氣沉沉。別說那遙遠的星河，秦石在十多年裡，月亮也就只親眼目睹了一次。

　當遮蔽了天空的黑幕消失之後，星河遼闊的景象讓他內心興奮之餘，還有隱隱的恐懼。以往的經驗告訴他，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星光雖然微弱，但對長年生活在昏暗世界而進化出更敏銳視力的秦石來說，卻已經足夠明亮。

　星光下的大地變得更加危險。

　黑暗中的荒原捕獵者，視野也會變得更加寬闊。無論是群居的鬣狼還是獨行的屍熊，都不是秦石這副小身板能夠對付得了的猛獸。

　他裹緊了身上破爛的披風，手裡的短刀握得更緊。彎著瘦弱的腰桿，像猴子一樣在荒原中悄聲奔跑著。

　「嗷嗚……」還沒跑出多遠，秦石便聽到了一聲淒厲的狼嗥。

　「嗷嗚……嗷嗚……」荒原之中，鬣狼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麼多？！」

　秦石頭皮一麻，他再一次抬頭仰望夜空。這一次，他不僅看到了燦爛的星河，更是看到了隱藏在星空中那些巨大遼闊的黑幕。

　這些便是長年籠罩在埃及地的虛空浮陸。

　群狼此起彼伏的聲音從遠到近，接連起伏。秦石心頭忽然生起異樣的感覺，狼群似乎並不是在追趕獵物，而是在逃亡。聲音中多有驚惶，狼奔豕突的，沒有集結行軍之時那種凶戾狂暴。

　儘管如此，秦石也不敢大意。

　鬣狼生性殘暴，哪怕是在逃命的時候，也一樣會把攔在去路上的一切生物撕成碎片。再說，鬣狼畏懼的東西又是什麼，要是被這恐怖的傢伙發現，更是死路一條。

　秦石左右環視，眼睛一亮。前方不遠，就有著一座被遺棄了的聚居地，有著許多殘垣斷壁，是個很好的藏身之所。

　「轟隆隆隆……」

　就在秦石跑到聚居地之時，一團巨大的火球劃破蒼穹燃亮了天際，發出爆炸的轟鳴聲。

　秦石被爆炸聲所驚，一時間卻不知爆炸聲來自何方。當他茫然四顧了一陣，這才發現天空中竟然有著一個巨大的火球，正朝著他所在的方位砸落！

　「禍從天降……」

　秦石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從藏身的圮塌了一半的牆根旁一躍而上，撒腿就朝著遠處狂奔！

　他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架失事的浮空艇！數年前他遇到過一次。那同樣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夜晚，他生平第一次見到了月亮。

　化為火球的浮空艇，直接砸中了已經荒廢的聚居地，將其徹底摧毀。大地一陣猛顫。捲起一團煙塵，朝著四方席捲而去。

　秦石沒跑出幾步，心中暗道一聲不好，大叫一聲朝著前面撲倒，兩手緊緊抱頭，護住要害。

　火球落地濺起無數磚石橫飛，秦石身上也被不少碎片擊中，痛得他齜牙咧嘴。還好他身後還有著一個背包，擋住了不少石塊的威力，不然小命也得交代在這次的無妄之災中。

　「嗡嗡……」

　秦石耳膜一陣嗡鳴。已經聽不到鬣狼的叫聲。實際上鬣狼群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給嚇蒙，轉頭不知逃到哪裡去了。

　爆炸聲持續了一陣之後便漸漸消停，熊熊燃燒的火球也漸漸熄滅。

　秦石這才從地上爬起來，臉色煞白。他距離爆炸的中心不過百米，爆炸的衝擊對他造成不小的影響。好在秦石的體魄強健，爆炸的餘波對他的影響還在可承受的範圍。

　「咳咳……」

　灰塵瀰漫，秦石大聲地咳嗽著。浮艇爆炸後的火光漸漸弱了下去。小型浮艇裡的原力陣列很小，承載不了多少燃料，很快就燃燒殆盡。

　看著火光漸漸暗淡下去，秦石眼中浮現了一抹興奮之色。

　墜毀的浮艇上也會有不少值錢的東西。這些東西在人族的聚居地能賣出不少錢。這還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或許能從這架燒燬的浮艇上能拆下一些用得上的零件，用在他正在維護的機器上。

　「運氣還真不錯……」

　秦石很快忘記浮艇所給他帶來的危險，兩手用力摩擦了一下，大步走向浮艇遺骸。他獨霸浮艇遺骸的時間並不多。

　浮艇墜毀的地方距離人族的聚居地並不遠，對本地土著來說，浮艇遺骸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且不說上面部分功能還健全的零件，普通的金屬也一樣能換來糧食。在物質極度貧乏的世界中，糧食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卡嚓……吱呀……」

　墜毀的浮艇依舊冒著青煙，燒燬扭曲的金屬發出古怪的響聲。

　秦石發現自己破爛的披風邊緣微微發卷，心神一凜。沒敢蒙頭往浮艇裡湊。通體金屬的浮艇，爆炸過後處於高溫環境，貿然闖入只有死路一條。

　秦石只得歎一口氣。這樣的猛烈爆炸過後，艙內所剩下的東西只會比他想像中更少。能夠利用的就更少了。

　「咳咳，咳咳咳……」

　這時候，秦石卻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艙內傳出來。

　「該死的原力壓制……我呸……」

　一個沙啞滄桑的聲音在艙內響起，隨即機倉內部響起了「蓬蓬……咯吱咯吱」的響聲。像是有重物踩踏著已經受損的艙板，艙板不堪重負，發出垂死般的聲響。

　秦石後退了一大步。臉色浮現一抹蒼白：「不會吧……」

　浮艇失事，竟然還會有活著的人？他往腰間摸去，隨身攜帶的短刀在爆炸中已經不見蹤影。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從地上撿起一塊破磚將其藏在身後。

　「匡當……」

　爆炸焚燒後嚴重扭曲的艙門被一腳踹開，艙門裡面一股濃煙散出，焦臭的味道讓秦石往後大步退卻了好幾步。

　艙門搖搖欲墜，晃動一陣之後終於跌落，砸在地上又是一聲悶響。

　「呵呵……」

　一個黑影從艙門中鑽了出來，黑漆漆的。秦石的眼力要是稍差一點，根本無法從黑暗中辨認出這個幾乎與環境融合一體的傢伙。

　秦石瞇上眼睛。這回總算打量清楚，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臉上還扣住一個鴉嘴面具。只是無論他臉上的鴉嘴面具還是身上的披風，都破破爛爛，淒慘無比。看來浮艇墜毀，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啪！」

　男人從艙門跳落，落在了秦石面前，他一手拍掉面門上的鴉嘴面具，露出了一張被鬍鬚裹滿的灰黑臉龐。他張開嘴，呼出一口黑煙，這才注意面前站著一個高度只到他胸口的小男孩。

　「……哈哈……咳咳……」

　男人看著一臉驚恐的秦石，忽然大笑起來，伸手便要摸秦石的腦袋，說道：「好小子！你便是來接應老夫的人麼？！緣福不淺，來來來，待老夫送你一場造化……」

　秦石被這一番話弄得迷糊，心中的警惕更甚。他不及多想，高高一躍，將藏在身後的破磚朝著男人的腦袋敲落！

　「彭！」

　破磚上出現了裂痕。

　男人一陣眩暈。若是往昔，別說板磚，就算是刀斧加身，對他也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只是埃及浮陸與眾不同，有著強大的原力壓制，越是強大受到的壓制就越嚴重。男人此刻還沒調整恢復，秦石這一塊板磚效果驚人。

　「啪！」

　秦石看對方挨了一板磚竟然沒有倒下，只是眼中出現了迷惑的神色，心中懼意更甚。又高高躍起，往男人的頭上又一記猛擊。

　板磚迸裂散落了一地。

　男人額頭上隆起一個大包，他瞪了秦石一眼，瞪著的雙眼慢慢地往上翻，呃的一聲倒地不起。

　秦石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蒼穹之上又傳來了轟隆的聲音。秦石抬頭望天，看到遠處一個閃爍的小光點。

　「浮艇？！」

　又一艘浮艇出現。

　只是這艘浮艇並沒有要墜毀的意思,在空中顫抖了一陣之後，小心翼翼地降落。而在這艘浮艇之後，一艘艘浮艇從虛空躍出，在劇烈的顫抖之後，開始緩緩降落。

　「啊哈……」

　秦石臉上滿是震驚之色。古陸世界並不是沒有浮艇，但數量卻極其稀少，只有在人族大城中才可擁有。像眼前七艘浮艇同時出動的場景，秦石更是從沒見過。

　秦石轉身便跑。

　而此時，離地面仍有數百米距離的浮艇上，忽然有人紛紛從浮艇邊緣躍落，們身後紛紛張開巨大的翼裝，迅速扇動著，朝著秦石方向追來，身上更是亮起了原力光華。

　兩條腿跑的，怎麼也不可能比飛的更快。

　很快，秦石便聽到身後呼呼的破風聲。他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臉面覆蓋鴉嘴面具，身上穿著皮甲，背後展開一雙金屬羽翼的傢伙正滑翔著朝他的位置撲來。

　秦石急忙轉身，試圖避開對方。

　但這也是遲了。

　那人已經來到了秦石身後，伸手輕輕在秦石肩上一推，秦石騰空而起朝著前方一撲，落在四五米遠的地上，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呃……」

　秦石只覺與地面接觸的部分都劇痛無比。但此時他已經顧不得這麼多，掙扎著要從地面上爬起來繼續逃命。

　「彭……」

　這個時候，一隻馬靴重重踩在了他的背上。一個含糊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聲音不甚清晰。

　秦石心中驚懼地扭頭一望。由於視野問題，他只能看到一件披風下面的一雙大長腿。

　踩著他背部的人輕輕地掀開覆蓋在連臉面上的鴉嘴面具，俯下身，露出一張妖媚的臉龐。

　「是個女人……」秦石心裡想著。

　女人手一抖，一張三尺見方的地圖便被她抖開。而秦石此刻的全部注意力是女人低俯時胸前那一陣洶湧的波濤和白皙。

　「誒，小弟弟，你知道青鸞山往哪個方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