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重逢

　　夜色中潛入後院的不速之客，目的是……



　　正在小麥專心搜著該怎麼報這個仇的時候，小麥家的院子裡突然閃進了一個黑影。

　　這正是追蹤小麥而來的7723。

　　從地圖定位到米都二中，再從米都二中鎖定了小麥，然後根據蹤跡尋到這裡來。對於7723這樣的優秀機器人，也花了大半天時間。

　　這裡便是蘇小麥的家嗎？從監測儀回饋回的信號來看，屋子裡有三個生命體：一個小型，一個大型，一個中型。按照先前的資料來看，中型生命體應該就是蘇小麥了……

　　7723正在進行分析的時候，後院門忽然開了，一個影子流星似的直撲出來，衝向了7723，隨即衝著它便是一陣狂吠。

　　這正是饃饃。饃饃雖然不太會咬人，可吠叫卻是強項。當它出了門正想回自己窩裡，一眼見到後院裡站了這麼一個異樣的東西，自然立刻就撲過來狺狺地吠叫，以盡自己的職責。

　　是那個小型生命體。

　　在很短的時間裡，7723便已經對饃饃做了一番全面掃描，包括對這種奇怪的語言也進行了分析。它體內強大的中央處理器能夠在極短時間裡就破譯一種全新的語言，因此沒等饃饃吠叫滿一分鐘，7723搜集到的語音資料就已經足夠破譯出來了。

　　「切換新語言。」

　　這條命令在自學習模式下立刻被啟動了。7723蹲下身，向著饃饃說道：「汪汪汪汪，汪汪。」

　　在人類聽來，這只是一陣狗吠，但在饃饃耳中聽來，卻是一句話：「你好，小型哺乳動物。」

　　饃饃正叫得起勁，聽到這個機器人居然會說自己的話，便是一怔，但它馬上便又叫了起來：「你是誰啊！幹嘛呢！小樣，招子給我放亮點！告訴你，這裡是你饃大爺的地盤！」

　　7723向饃饃伸出手去：「你認識蘇小麥嗎？」

　　饃饃怔了怔，馬上恨恨地叫道：「你個鐵皮怪物想做什麼？大姐頭是我饃大爺的，是私有財產懂不懂？少打她的歪主意！要是敢嘰嘰歪歪，看饃大爺不咬你！」

　　饃饃越說越來勁，見7723居然還伸出手來，於是毫不客氣地齜牙撲上，一口咬住。只是7723沒有痛覺，饃饃的牙齒也根本咬不壞7723的鈦合金機甲，這一「人」一狗就這樣僵在那裡，聲音倒是戛然而止。就在這當口，後院的門忽然開了，小麥大聲道：「饃饃，別鬧了！」

　　饃饃下樓後，小麥仍然專心在網路上搜索。正在搜如何讓小狗變得愛咬人的時候，樓下傳來了一陣汪汪汪的叫聲，聽得出一個是饃饃的，另一個很陌生。她原本還沒往心裡去，可是這叫聲越來越急，她生怕是陌生的野狗闖到自己家後院來，饃饃說不定會吃虧，便下樓出門來看個究竟。

　　當小麥一探出身子，7723的感測器馬上就鎖定了這個女孩。一切特徵都與蘇小麥相符，7723隻覺得情感線路馬上產生作用，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在花圃裡興奮地沖小麥招手。

　　見並不是野狗，而是IQ大樓裡見過的7723，小麥臉一下拉長了，嘟囔道：「什麼情況？怎麼又是你啊？」

　　她並不知道7723曾經在高速公路上惹出了一場軒然大波，還為這個白痴機器人追到了這裡感到奇怪。饃饃咬著7723的手指半天了，這時終於咬不住，一鬆口跌到了地上。只是它仍不肯罷休，還是衝著7723亂吠。不過小麥聽著是亂吠，7723卻聽得出饃饃又是威脅又是哀求。

　　小麥走過去，拍了拍饃饃道：「別叫。」又向7723滿是戒心地問道：「你怎麼來這裡了？」

　　7723從身下拿出一個書包道：「你好！我是——」

　　「我的書包！」

　　沒等7723說完，小麥便一把奪過了自己的書包。雖然這書包蓋上多了兩個洞，東西也少了一些，不過往裡一翻，小麥一下翻到了那張全家福照片。照片倒安然無恙，連個折角都沒有。她長噓一口氣，把照片小心翼翼地裝進口袋，抬頭看向7723。

　　這個機器人專程把照片送回來，小麥頓時對這個白痴機器人少了幾分敵意。她道：「真是的……書包都被你弄壞了。你到底是誰啊？」

　　「我是白痴。」

　　這個回答太出乎意料，小麥一怔，馬上回過神來，這是自己跟它說的話。看來這個機器人真的很笨，什麼都會當真。不知怎的，小麥只覺心裡軟了一下，說道：「我說你這個機器人可以啊，還知道自己是個白痴，行了，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我可沒空搭理你。」

　　平時對誰這麼一說的話，那人一準就掉頭走了，可是7723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小麥反倒有些尷尬，叫道：「哎喲，你還在這裡幹嗎？你是聽不懂人話嗎？啊？我討厭機器人！快走開！」

　　7723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顯然對小麥這一段指令有些不能理解。直到現在，它仍然不知道「討厭」意味著什麼。它頓了頓，說道：「我十分享受翻閱您的私人物品。」

　　「大哥，我看你真病得不輕，還有愛偷窺的毛病？你有多遠走多遠吧！」

　　這時突然從屋裡傳來媽媽的聲音：「小麥，這麼晚了磨蹭什麼呢？快點刷牙睡覺啦！」

　　茉莉正在洗手間刷牙、洗臉，準備休息了。她在裡面也聽不清外面在說什麼，只聽到一陣狗叫，然後是小麥的聲音，只道是小麥這麼晚了還在跟饃饃玩。小麥一直最不願意刷牙，每天早晨都千方百計地逃避刷牙，晚上這次就絕不能讓她再逃了。

　　隨著一陣廣告歌，一個牙刷機器人從二樓窗戶一躍而下，直擊小麥麵門。

　　這支牙刷機器人裡，茉莉專門設置了強制命令，就算小麥再不樂意，牙刷機器人也會讓她刷得白白的。和別的日用型機器人一樣，生產商也是透過讓顧客強制聽廣告來降低成本。只不過這支牙刷是茉莉當初到南方出差時順便買的，因為買時沒細看，裡面的廣告還都是南方方言版，後來發現時也懶得換了。只是對小麥而言，比一個唱著廣告歌的牙刷機器人更討厭的東西，就是一個唱著外語一樣廣告歌的牙刷機器人。

　　她的臉一下子白得跟紙一樣，牙刷機器人卻已經一下衝到了她跟前。

　　「暴走牌牙擦，唔擦都要擦！」

　　這個鬼叫樣的廣告歌簡直像根針一樣要鑽進小麥的腦袋裡去。現在逃嗎？只是跟這牙刷機器人鬥過不止一次，每回她都沒贏過。眼看著牙刷機器人高唱著那支方言廣告歌，歡天喜地地要捅進小麥嘴裡去，從一邊忽地飛過一道光，將牙刷機器人轟成了兩半。

　　那是一邊的7723手上放出的電漿光波。牙刷機器人雖然已經動彈不得，但揚聲器倒還沒壞，仍是不依不饒地放著廣告歌：

　　「細個擦擦牙，大個牙擦擦！我擦……我擦……一日要擦兩次……」

　　又是一道光射來，原來是7723補了一槍，這回牙刷機器人才算徹底完蛋。



　　小麥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見過的機器人裡，也就保全機器人有把嚇唬人用的電擊槍，有正規武器的機器人她還從來沒見過，沒想到這個叫7723的機器人居然有這麼厲害的一把槍！見7723收起了武器要走，她卻急了，追上去叫道：「英雄……大俠，等……等一下！」

　　7723跟剎車一樣站定了：「是，等待中。」

　　小麥走到它跟前，小心地指了指7723的手道：「你剛才用的那個……是什麼來著？」

　　「4萬兆瓦能耗脈衝離子槍。因為剛才那個機器人要傷害你，所以我才使用的。」

　　小麥抓了抓腦袋。「脈衝離子槍」？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既然7723說這槍的能耗是4萬兆瓦，那一定非常厲害。至少，花木青和她的跟班們那些Q寶6在這件武器面前要遜色多了。只是她還是有點擔心，問道：「離子槍……合法嗎？」

　　這對7723來說，也是個新詞，它還沒學到「法律」一詞，對於合不合法更沒概念，反問道：「合法？」

　　說話的時候沒有標點符號，小麥也聽不出7723這電子合成音裡的反問語氣，見7723這麼回答，她心道：就是，我也是多問了。這個白痴機器人既然裝上了槍，當然是合法的。她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到底為什麼一直跟著我？」

　　「我的目的是向人類學習。但你的最新命令是要我走開，那我立刻就離開。」

　　這回小麥見它要走卻是急了，叫道：「等等！我沒叫你走開啊。」話音剛落，卻想起剛才還衝7723喊著「有多遠走多遠」，又有點心虛地說，「剛才……剛才我不過是叫你稍微走開一點，你踩著花了。」

　　7723有點茫然，說道：「那我到底要離開多遠？」

　　「沒多遠沒多遠！」小麥說著，又道，「那麼，你說你的目的是向人類學習，就是要我教你了？」

　　「正確。」

　　小麥心頭一陣狂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運氣這麼好，天上掉下這麼個厲害的機器人，還對自己言聽計從。她道：「這樣啊……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怎麼看？」

　　「看什麼？」

　　真是個白痴機器人！不過小麥這句話終究沒說出口，如果一說出來，7723大概又要說自己叫「白痴」了。她說道：「就是……反正就是教你，你要聽我的，懂不懂？」

　　「好的。我是白痴。」

　　小麥有點哭笑不得。這個機器人身上有那麼厲害的武器，可看起來真的和一個白痴差不多。她說道：「你不叫白痴，你的名字是7723。」

　　「7723？」

　　7723指了指自己，小麥順口道：「對，你就叫這名。」眼睛卻在打量著四周。

　　這個機器人，得找個地方安頓一下。要是讓它站在後院，明天媽媽一見，準會馬上報警送走。小麥轉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牆角一間老舊的小木屋上。

　　這是小麥家的工具屋。爸爸在的時候，平時有空就拿出工具來打理院子。爸爸說，這也是一種鍛鍊。只是爸爸不在後，茉莉卻不喜歡這種鍛鍊，現在木屋已好幾年沒開過了。小麥打開了門，說道：「進去吧……饃饃，你別進去。」

　　7723鑽進木屋，裡面雖然不大，卻剛好容得下。小麥道：「好啦，今晚你就住在這裡吧，明白嗎？」她看了看手上那破書包，順手扔給了7723道：「這書包就給你了。」

　　7723一把抱住書包，又驚又喜地說：「真給我了？」

　　「當然給你了。今晚你就好好睡一覺。你需要睡覺嗎？啊，隨便吧，總之我明天會帶你去活動活動。你明天好好表現，這個就是你的了。饃饃，走吧！」

　　小麥一把撈住又要往木屋裡鑽的饃饃，轉身離開，心裡卻有點嘀咕：這機器人怎麼好像聰明了不少？

　　小麥自然不知道，7723的程序與一般的機器人完全不同。它是自學習模式，包括情感線路在內，都是需要在實踐中學習而得的。與人類接觸越多，7723就越完善，與人類也就越接近。從啟動以來，7723就幾乎沒和什麼人接觸過，所以顯得跟白痴一樣。但是僅僅和小麥接觸了這一段時間，就足以讓7723產生第一次進化了。

　　月光從木屋的窗裡映進來，灑在7723的身上。不過就算這一點光，也能讓7723的光能轉換開始工作。積少成多，這樣休息一晚，應該能夠將能量補充大半了。趁這時候，它再一次檢查了一遍書包。

　　書包裡，那隻摺紙獨角獸還在。它將摺紙取了出來，放在木屋的架子上。這樣放上去，摺紙一下精神多了。

　　原來是個裝飾品。7723終於解決了一個難題，心滿意足地將腿伸了伸。只是這時從它體內突然響起了一陣警報，7723的腦袋前方跳出了一個全像螢幕，上面已經亮起了紅色的警告標誌：記憶體不足。

　　7723點開了警報，全像螢幕上出現了這樣兩行字：

　　警告：記憶模組不足48小時。

　　推薦操作：請及時清理系統空間，防止輸入障礙。

　　因為高速公路上那一場大戰破壞了它的記憶體，7723的記憶體只能貯存72小時了。一旦數據過多產生溢出，會引起它的系統崩潰。現在必須把已貯存的24小時資料中不必要的刪除掉。

　　記憶是以小影片形式貯存的，每一段記憶都有一個圖示。7723打開了記憶體模組，一段段檢視過去。

　　在IQ智造與小麥的相遇，高速公路追逐戰，一個精緻的鳥窩，憤怒的饃饃，小麥和牙刷的大戰。7723將與小麥無關的記憶一個個刪除。當檢查了最後一次，退出手動刪除模式，診斷系統發出了回饋：「系統空間清理成功。警告：記憶模組不足51小時。」

　　只消除了3小時的記憶啊。不知怎的，7723對失去的這3小時記憶也有些捨不得。它仰起頭，透過小木屋的窗子看向外面，對面正是小麥的房間。

　　小麥已經爬進被窩，枕頭邊的照片牆當中，全家福已被掛回牆上它專屬的位置了。小麥也不知夢到了些什麼，嘴角微微翹起，有一絲難得的笑意。

　　正當整個米都市都沉入夢鄉的時候，IQ智造寬敞的生產車間裡仍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無數機械手臂和3D印表機正在組裝著密密麻麻的Q寶6。

　　在高處的新品生產線監控室裡，有個人正注視著這一切。

　　那正是龐賈廷。與他形影不離的戰王仍在他身後，從監控室窗子裡俯瞰著井井有條的車間。

　　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喧譁，是米博士的聲音：「你做什麼？你是老子做出來的！知道嗎？」

　　隨著聲音，米博士被一個保全機器人推了進來。確切地說，是押進來的，米博士顯然反抗過，但他的力量遠比不上機器人，所以只能就範。他一進門，龐賈廷也不回頭，說道：「米大力博士，是我讓保全機器人請你過來的。」

　　雖然這種「請」完全名不副實，但一聽到龐賈廷的聲音，米博士臉上的憤怒一下消失了。他一瘸一拐地朝龐賈廷走來，說道：「老龐，你在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叫我的。怎麼了？生產線故障了？」

　　龐賈廷轉過身，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這個又矮又胖的同伴，過了好一陣才慢慢說：「沒有沒有沒有。我就是突然有點想你了……當然，也有點小事。我怎麼聽說……今天發生了一起事故？」

　　米博士「哦」了一聲。

　　「在繞城高速上。」

　　龐賈廷向米博士靠近了一些。而聽到「繞城高速」四個字，米博士臉色便是一變，乾笑道：「是嗎？我……我還沒看新聞。」

　　龐賈廷又向前湊了湊，他的鼻子差不多要頂到米博士的鼻子了。他道：「肇事的是個機器人，聽說出動了武裝無人機隊也沒能拿下它，直到特警隊出動才把它轟成了碎片。這件事你不知道？」

　　米博士咽了口唾沫，嘴角咧了咧，做了個既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說道：「現在知道了。」

　　龐賈廷死死盯著米博士，直到米博士幾乎要哭出來似的。他突然一伸手，從米博士的工作服口袋裡掏了個東西出來。見龐賈廷掏出這東西，米博士手動了動，似乎想奪回來，但還是沒有動。

　　拿出來的，是一塊燒焦的晶片，大概是從哪個故障機器人身上拆下來的。龐賈廷將這晶片在手中擺弄了一下，這才往後一靠，站直了道：「還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據說肇事的機器人是從IQ智造出來的，是你私下造的。我很好奇，你最近是不是很閒啊？」

　　龐賈廷此時的聲音又有那股陰陽怪氣的味道，每說一句話，喉嚨深處總發出一些輕微的「噝噝」聲。米博士抹了把額頭的汗道：「老龐，事情是這樣的，我可以跟你解釋清楚——」

　　「不用了，米大力博士，你知道我向來不愛……干涉員工的業餘愛好。要記得，我們當初聯手創辦IQ智造，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愛好不是？」

　　米博士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站在龐賈廷身後，跟一堵牆一樣悄無聲息的戰王。當初他和龐賈廷都還年輕，同時被稱為人工智慧界的雙璧。那時他們也都意氣風發，充滿理想。當時的作品，就是戰王這樣的武裝機器人，那也是他們後來聯手創辦IQ智造所依靠的第一桶金。而戰王，就是那時留下來的最後一個武裝機器人。只是後來，商業上越來越成功，他們兩人卻也越來越遠了。特別是龐賈廷那場大病過後……

　　想到這裡，米博士問道：「老龐，你的病現在怎麼樣了？」

　　龐賈廷拿出一把小梳子輕輕梳理了一下原本就很整潔的鬚髮，說道：「病？早就好了，現在也能把精力全放在公司業務上了。所以，米博士，你對科研的熱情讓我十分感動，只不過……你要把熱情都傾注在一個地方。」

　　龐賈廷說著，伸手按了一下監控台上的一個按鈕。就在監控室下方的車間地面突然升起了一個展示台，台上站著一個最新型的銀色Q寶6，銀光閃閃，光亮耀眼。

　　「Q寶6，人手一個。米博士，沒忘了這目標吧？」

　　米博士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不好意思，我最近心裡有點亂。」

　　龐賈廷將那塊燒焦的晶片塞回到米博士口袋裡，說道：「所以，米大力博士，你那些業餘愛好，請稍稍停一下吧，要知道什麼才是……」

　　這時站在他們身後的戰王突然眼裡放出了紅光，車間中央的展示台突然升起了一個硬紙殼做的人形。這人形與一個真人一樣大小，是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肌肉累累，充滿了力量。只是展示台上那個銀色Q寶6突然一躍而起，一把抱住了這個紙殼人，隨之——

　　嘭！

　　銀色Q寶6爆炸了。展示台上，現在只剩下一片焦黑，無論是展示用的銀色Q寶6，還是那個剛升起來的紙殼人，現在都已經成了一堆碎屑，再不可尋。

　　「……最重要的。」

　　龐賈廷這句話，到現在終於說出了最後四個字。米博士已是一臉驚恐，不住地點頭，話都說不出來了。

　　倒是龐賈廷卻一下笑出聲來，一張臉又變得充滿了活力，聲音也重新飽滿而圓潤：「米大力博士，當初我們說的要做一件大事。不過以前都不大，眼前，這才是我們要搞的大事情——Q寶6！」

　　米博士已經只能連連點頭。龐賈廷又笑了笑道：「那我先走了。米博士，車間就交給你了，別忘了，人手一個！」

　　「好的好的。老龐，你走好。」

　　米博士這時已只能點頭哈腰了。當龐賈廷和戰王都走出去，他這才長噓一口氣，低頭看向生產線上的Q寶大軍。

　　這東西人手一個……

　　這樣的前景，米博士實在不敢細想。他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塊燒焦的晶片，在面前看了又看，眼神中透出了一股絕望。

　　龐賈廷並不知道，這塊晶片是米博士派他的秘書無人機富貴偷偷出去找到的。富貴說是從底層的垃圾堆裡找到了這塊晶片，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米博士其實早知道高速公路上發生的這場騷亂，也清楚地知道騷亂正是7723引起的。現在這塊記憶體晶片成了這樣，無疑7723已在騷亂中被打成一堆碎片。

　　老龐……

　　米博士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塊已經報廢的晶片，彷彿想從中看出些什麼來。他與龐賈廷很久以前就是朋友，那時他們同樣有一個將人工智慧完善的夢想，也為此而共同努力。只是在六年前龐賈廷得了一場重病，後來雖然奇蹟般地康復了，可是龐賈廷卻彷彿換了一個人一樣，IQ智造在他的帶領下，也越來越偏離當初的理想了。就以這最新上市的Q寶6來說，儘管硬體設計都是米博士的手筆，可是軟體的更新升級全是龐賈廷在做，以至於米博士都不了解Q寶6到底增添了什麼功能，就如剛才龐賈廷示範的那一場小小的爆炸，從來沒在米博士的設計書上出現過。

　　如果7723能成功，利用7723的經驗就能將Q寶6進行一次消毒式的升級，可是7723也因為不明原因而失敗。現在自己的秘密實驗室已經被龐賈廷發現，再沒有可能重新做一個7723出來……

　　米博士眼中的絕望已是越來越濃厚。他緊緊握著那塊燒焦的晶片，只覺得身體裡的力量也在一點點地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