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失竊

　　實驗室從內部被破壞，裡面的秘密實驗品消失，調取的監控錄影中的可疑人影究竟是誰？



　　「喀嚓」一聲，胸甲被裝進了7723的胸口，嚴絲合縫。只是不知怎的，這塊胸甲上竟留下了小麥的手印。

　　這下想賴都賴不掉了。小麥急壞了，正要將袖子捏在掌心擦掉手印，手印卻先行淡了下去，並最終消失，彷彿滲進了這個機器人的前心。

　　工具機上，7723已裝配完畢，只是一動不動。小麥幾乎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她意識到自己闖的這個禍應該不算小。

　　完了完了，這件事要是被報到學校，準會被記大過。小麥苦著臉，看著面前這個機器人。

　　「這個機器人會不會爆炸？」小麥心裡想著，嘴裡不覺說出聲來：「會爆炸嗎？」

　　「命令收到，準備爆炸。」

　　7723一下子睜開了眼，發出「嘀嘀」的聲音，小麥嚇得魂飛魄散，大叫道：「不要炸！不許炸！」

　　「爆炸命令取消。」

　　「嘀嘀」聲一下子停住了。小麥這才鬆了口氣，擦了把額頭的冷汗。看來這個白痴機器人倒還聽話，真是不幸中的萬幸。要是剛才真爆炸了，小麥實在不敢想像那個情景。

　　「您好。您叫什麼名字？」

　　7723從地上撿起小麥的書包。書包的搭扣在剛才的混亂中被掙開了，裡面的足球滾了出來，但7723以出乎意料的敏捷，沒等球落地便一把抓住。

　　看到足球被7723那鐵鉗似的手抓著，小麥實在有點擔心會被抓爆，沒好氣地罵道：「你這白痴！快還給我！」

　　她一躍而起，抓住了7723手中的球。只是7723的力量遠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大，根本抓不下來，她反而掛在7723的手臂上下不來了。7723卻仍是一本正經地說：「‘你這白痴’你好。這是什麼？」

　　小麥用力拔了兩下，仍然沒辦法從7723手中把球奪下來，急道：「放手！你才是白痴！」她怎麼都奪不回足球，而這個機器人又笨得連話都聽不懂，實在讓她有些惱羞成怒，用力蹬了7723一腳。只是她的力氣對7723來說，跟撣了一下灰塵沒什麼區別，都感覺不到異樣，仍是抓著足球一本正經地問道：「我才是白痴？請問現在要做什麼？」

　　「叫你放手啦！討厭——」

　　7723的反應倒也快得超出小麥預料，剛要它放手，7723馬上就鬆開了手。小麥還掛在它手臂上，這一下重重摔了下來，足球也被震得脫了手。

　　「真是個笨機器人。」小麥嘟囔了一句，伸手撿起了足球。這個足球是她心愛的寶貝，實在怕被這笨機器人捏壞了。好在左左右右打量了一下，見足球沒什麼破損，她這才放下心來。正待扭頭再罵兩句，卻見7723伸手拔下了身上的電線，一邁步下了工具機。她吃了一驚，叫道：「喂喂，你要幹什麼？」

　　「自學習模式已啟動，請發布初始化命令，你幹什麼我幹什麼。」

　　小麥「哼」了一聲：「說得好聽，以為當個跟屁蟲就能讓我喜歡你們機器人啦？我告訴你啊，我可不像其他人那麼好糊弄哦，除非你保證對我百依百順，有福我享，有難你當！」

　　這些話就算小麥也不相信。但眼前這個機器人卻沒再說話，只是眼裡閃爍了幾下。小麥也不知它為什麼突然不動了，嘀咕道：「真是個笨機器人。」

　　她的書包在剛才的爭搶中被踢到了工具機下面。小麥只想著拿上自己的書包趕緊離開這個大笨機器人，只是剛要彎腰，兩隻機械手突然伸了出來，一把將她拎出門去。

　　正是那個保全機器人。小麥幾乎把這個機器人給忘了，而它卻是按部就班，盡忠職守，一直跟蹤著追到了這裡。一抓住小麥，保全機器人馬上就帶著她一邊沿著通道往前走，一邊道：「蘇小麥，這裡是禁區中的禁區，禁止任何顧客進入。」

　　小麥急道：「我的書包！我的書包還在裡面！你放開我！」只是不管她怎麼掙扎，這保全機器人仍是一板一眼，毫不通融，帶著她離開了，離開前還順手帶上了門，小麥只來得及看到半開的門裡7723動也不動，彷彿在沉思一樣，也不知到底在想什麼。

　　保全機器人的效率不低，人工智慧卻不高，只會一板一眼地執行任務，根本不管小麥在它手裡不停地吼著「放手，你個方腦袋」之類。

　　發布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會場裡已是人頭攢動。但保全機器人依靠定位系統很快就把小麥帶到了茉莉邊上。茉莉的心思這時已經在台上了，保全機器人告訴她管住小麥，不要再讓小麥進入禁區之類。茉莉連頭也不轉，只是順口「哼哼」著答應。等小麥叫了她一聲，她這才扭過頭來，正好看見小麥正帶著一副委屈的表情被保全機器人抓在手裡，她暗暗嘆了口氣，說道：「小麥，你又闖什麼禍了？」

　　小麥一肚子委屈，正待要說，茉莉知道這女兒若是一說準得是長篇大論，忙道：「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小麥，讓媽媽看完發布會……」

　　這句話還沒說完，會場裡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是IQ智造的CEO龐賈廷上台來了。

　　龐賈廷與其說是一個企業家，不如說是一個電影明星：高大，帥氣，一張國字臉上長著修整得乾淨整齊的絡腮鬍。當四射的燈光照耀著他走上舞台中央時，全場幾乎沸騰起來。

　　瀟灑英俊，年紀也不算老，更重要的是多金。當一個男人同時具備這幾點時，幾乎就是注定要成為女人的夢中情人的。作為年紀同樣不算大的單身女人，茉莉更是為龐賈廷著迷。看到龐賈廷一登台，她與台前那些十六七歲的少女一樣尖叫起來：「男神！男神男神……」

　　龐賈廷滿面春風地向著台下打著招呼：「米都的小伙伴們大家好！我來啦！你們大家都好吧？嘿，我看見你啦，我也愛你！我也愛你！很好，大家很熱情！」

　　在他的身後，有一個龐大的身影。這個方方正正的身影簡直跟一堵牆一樣，那是與龐賈廷形影不離的保鏢機器人戰王。

　　有人說龐賈廷如果不做實業，也一定是一個超一流的節目主持人。他這一連串熱情洋溢的開場白彷彿是往油鍋裡撒下了一把鹽，將場中原本已經接近沸騰的氣氛又煽熱了幾分。無論他說什麼話，台下的觀眾報以的都是近乎瘋狂的歡呼。當發布會進入展示Q寶6的正題，銀光閃閃的最新型Q寶6上台來時，場中的氣氛更是彷彿要把屋頂都掀翻。

　　小麥在人群中，被那些歡呼雀躍的人擠得實在不舒服。她不喜歡機器人，龐賈廷說的這一切也根本無法讓她與之共鳴。會場裡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對她來說實在是種煎熬。

　　丟了書包已經讓她很不開心了，只是小麥的心裡不知怎的老是想起那個笨笨的機器人7723來。那個機器人塊頭比Q寶6要大一些，沒有Q寶6好看，可是小麥卻總覺得，7723身上似乎有點與別的機器人不一樣的東西。

　　是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呢？小麥也說不出來，她有點木然地站在人群中。台上的龐賈廷握著麥克風飽含深情地說道：「Q寶6，這是我的終極傑作、畢生心血，它將是一個不會再被超越的產品。它代表著科技的頂點——科技的勝利！但你們知道真正的勝利屬於誰嗎？」

　　場中突然安靜下來，隨即龐賈廷以充滿了感情的聲音高聲道：「屬於你們！真正的勝利屬於你們大家！」話音未落，整個會場迎來了發布會的高潮。茉莉被感動得忍不住扭頭對小麥道：「聽聽，龐總多謙虛！」

　　幸虧茉莉很快就轉過頭去了，不然準能看到小麥翻了個大白眼。

　　龐賈廷的發言已經接近尾聲，而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富有感染力：「親愛的朋友們，我們已經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一個全球化、訊息化、便捷化的時代，正是IQ智造的Q寶們成就了這個時代。我希望Q寶成為你們生命的一部分。因為，它會讓世界更好！謝謝大家！為感謝您的支持，也為表達我對大家的謝意，今天到場的每位嘉賓，都將獲贈一個……」

　　說到這裡，龐賈廷頓了頓，等台下安靜了一些，他才拖長了聲音高聲道：「Q寶6！」

　　隨著一個瀟灑的謝幕動作，龐賈廷將麥克風一扔，與戰王同時退了場。觀眾們都被這句話嚇呆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每人一個Q寶6？這簡直像是在開玩笑。這時那個方才被展示的Q寶6走上前來，重複道：「各位嘉賓，龐總為答謝大家的支持，將贈送每人一個Q寶6！」

　　儘管Q寶6的聲音遠沒有龐賈廷那麼富於感染力，卻依舊引發了眾人的歡呼，茉莉也嚇呆了，一把抓住小麥：「快，快擰我一下！我不是在做夢吧？」小麥在媽媽的臉上狠狠地擰了一下。

　　聽著外面傳來的歡呼聲，IQ大樓走廊裡的龐賈廷卻一下拉長了臉。這張原本人見人愛、表情生動的臉彷彿在一瞬間失去了活力，耷拉下來，走路的步伐也失去了先前的活力。如果這時候有人看到他，一定會大吃一驚，那個一向活力滿滿、充滿親和力的龐賈廷龐總，怎麼跟變了個人一樣？在他的身後，戰王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個巨大的活塞，沒有人能走到龐賈廷身前去。

　　前面是IQ智造的新品生產線監控室。當龐賈廷推開門走進去時，裡面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在案前忙得滿頭大汗。

　　龐賈廷清了清嗓子，語氣溫和：「米大力博士。」

　　龐賈廷的聲音並不大，但米博士卻像被蛇咬了一口般猛地跳了起來。見門口站著的是龐賈廷和戰王，米博士乾笑道：「老龐啊，嚇我一跳。發布會結束了？」

　　「結束了。」龐賈廷背著手走過來，「你聽聽，他們還在那裡歡呼呢，少說還得半個鐘頭才能安靜下來。」

　　米博士道：「發布會結束了，那我先走……」

　　米博士走到門邊，可站在門口的戰王那方方正正的身體根本沒有移開的意思。米博士無奈，只得站定了。龐賈廷走過來，繞著米博士打量了一圈，低聲道：「米博士，你似乎沒去發布會啊。」

　　米博士額頭上流下汗來，有點尷尬地說：「沒去嗎？哦，原來今天是發布會啊。真不好意思，軟體有點問題，我被叫來修復缺陷，一上了手就忘了。」

　　龐賈廷點了點頭道：「是啊是啊，要是有了缺陷，就會出大問題的，米博士，你說是不是？」

　　龐賈廷現在的聲音根本不似發布會上那樣飽滿，甚至有些陰陽怪氣。米博士額上的汗水越來越多了，期期艾艾道：「對……對，老龐，所以現在推出Q寶6，會不會……時機不太成熟……」

　　就在那一剎那，米博士從龐賈廷的眼裡看出了一絲異樣。龐賈廷走到監控室的窗戶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下面的生產線。車間裡，那一條條生產線正全力開動，隨著流水線的運行，一個個零件被裝配起來，流水線的盡頭是密密麻麻的Q寶6成品。米博士看了看仍然堵在門口動也不動的戰王，訕笑著伸手招了招，說道：「戰王，近來還好吧？」戰王沒有反應。米博士看了看它，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龐賈廷身後。

　　「米博士，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畢竟，Q寶6是你的親骨肉嘛。」

　　龐賈廷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米博士忙道：「那個……Q寶6的大部分更新都是你做的，論血緣同樣也是你親生的……」

　　沒等米博士再說下去，龐賈廷打斷他：「米博士，你是個完美主義者，我懂，我特別支持你，真的。但是你得把眼光放長遠一點，這是個革命性的產品，不會被超越的，相信我。」

　　「我是說……」

　　「說吧，沒事的，你說。」

　　龐賈廷的語氣越來越溫和，可他的聲音裡仍然有些陰陽怪氣，甚至，夾雜了一種「噝噝」的聲音，好像蛇在吐芯子，讓人聽了心頭髮毛。米博士像魚一樣無聲地張了張嘴，又咽了口唾沫：「我是說，Q寶6十分完美，完全沒有問題。」

　　龐賈廷忽地轉過身來，盯著米博士道：「是嗎？」

　　看著這副如同盯住了獵物的猛獸一樣的神情，米博士頓時失去了勇氣，點了點頭道：「當然，很完美！」

　　「哈哈，米博士，意見統一了不是？」

　　彷彿一眨眼間換了張臉，龐賈廷已恢復了那副滿面春風的表情，聲音也重新飽滿而充滿感情。米博士心頭的懼意卻越來越地濃厚，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夠重重地點頭。好半晌，他才試探著道：「老龐，那我做事去了？」

　　「去吧去吧。」

　　龐賈廷走到窗前，伸手揮了揮，戰王直到這時才如同一節舊式火車車廂一樣橫著移動了一段距離，露出門來。米博士如蒙大赦，快步走了出去。只是由於太過緊張，出門時兩條腿都在顫抖。

　　一到外面，監控室的門就「啪」的一下關上了。米博士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只是就連關上的門都讓他有種心悸。他拚命挪動著發軟的雙腿，逃也似的向前走去。正在這時，他那個叫富貴的無人機秘書飛了過來。

　　富貴大概已經找米博士好久了，一見米博士慌慌張張的背影，連忙飛了過來，叫道：「米博士，你在忙嗎？」

　　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米博士又是一驚，待看清原來是富貴，他這才定下神來，說道：「現在不忙。富貴，怎麼了？我不是叫你看著實驗室嗎？」

　　「實驗室我看過了。米博士，你要不要看一下？」

　　「看什麼？」

　　雖然富貴的人工智慧是米博士親自裝配的，可米博士也知道人工智慧畢竟還有待完善，太過複雜的事，對機器人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富貴已經是非常出色的人工智慧了，可有時仍然聽不懂人話，而它說的話也讓人難以理解。像現在它在說的「看一下實驗室」，這究竟是什麼意思？米博士實在有點不懂。大概這證明了直接裝配情感線路是行不通的，只有像7723這樣具備學習功能，透過實踐來不斷完善才是唯一讓人工智慧完善的途徑。

　　「你的實驗室受到了11%的損壞，」富貴的情感線路這時倒不合時宜地發揮了作用，似乎還要賣賣關子，停頓了一下才道，「你的秘密機器人剛剛從你的秘密實驗室逃跑了。」

　　米博士待了呆，突然間以超乎他體形的敏捷一把抓過富貴，捂住了它的揚聲器，慌張地看了下四周。好在周圍並沒有別人，也沒有別的機器人經過。他小聲道：「富貴，聲音調低些。你剛才說什麼？」

　　「你的秘密機器人打爛了門，從你的秘密實驗室逃跑了。」

　　當這個消息得到確認後，米博士只覺得雙腿越來越軟了。突然，他拔腿就跑，富貴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打了兩個轉後才追了上去。

　　秘密實驗室在IQ大樓的底層。這裡原本是一間臨時維修車間，米博士將其改造了一下。富貴說的「11%的損壞」主要指的就是門。

　　那扇門現在已經被炸爛了，是從裡面被破壞的。

　　「完了……」

　　雖然跑到這裡來的速度不亞於富貴的飛行速度，但一見這情景，米博士一下子癱軟在地。

　　米博士本來打算到晚上等忙完了事後才運行7723的自學習模式，天曉得7723怎麼會提前啟動的。癱了片刻，他突然又蹦了起來，叫道：「富貴。」

　　富貴聞聲馬上飛到了他身邊。按照米博士先前的指令，調低了聲音道：「米博士，你有什麼吩咐？」

　　「快把監控訊息調出來讓我看看！」

　　由於秘密實驗室的監控並沒有接入伺服器，所以當門被7723轟爛的時候，監控數據也被破壞了。經過恢復，只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可以看到7723因為打不開門，便用武器直接將門破壞的情景。再往前，就更加模糊了。只是，隱隱約約地，在7723啟動時的監控資料中，米博士看到了一個長著紫色頭髮的人影。

　　就是這個人偷走了7723？他實在想不通那到底是個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