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影看著臉色蒼白的像紙一樣的煙，恍惚了一瞬。印象裡，上次他看到這樣虛弱的煙，還是他們很的小時候在嘉陵江邊頑皮打鬧，結果煙不慎落了水。

　　那一次，煙高燒不退也是像這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大夫來看也沒有給出什麼說法。那一夜他連眼都不敢合，小心翼翼的蜷縮在他身邊。

　　那個時候，煙的呼吸那麼輕，他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聽不見了。他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的雙生子，他們就像彼此的影子。

　　從那以後，他就發誓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弟弟。這對他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他是哥哥，他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弟弟而生，只要煙好好的，影就很高興。

　　即便是在被背叛傷的遍體鱗傷之後，影發現自己仍是依賴著煙而生。以前是為了守護，如今卻是憑藉著那一腔的恨意。

　　他現在離他那麼近，雙手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折斷那昏迷之中毫無防備的纖細脖頸。

　　「怎麼不下手，難得這麼好的機會。」

　　本該昏迷的人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睛。

　　影卻並不驚訝：「我知道你沒有昏迷，為什麼要裝？」他知道那種輕的讓人害怕的呼吸聲是怎樣的。

　　「那你為什麼不動手？」煙像是完全沒有看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可影還是聽出了煙聲音裡的虛弱，雖然及時收力，莫雨的那一掌也不是好接的。不過是幾日未見，那小瘋子的武功似乎又有進步，當真讓人不忌憚都不行。

　　還有那把特殊的劍，上次見到還是在雲朵手裡。都說神劍有靈，如此看來，莫雨得到了那把與他功法相輔相成的寶劍，簡直是如虎添翼啊。

　　「雲朵呢？你把她弄哪裡去了？」

　　這人雖然是天璇影假扮的，可是煙卻認得影身上這件衣服是雲朵的。且不說浩氣盟有沒有得知雲朵來此的消息，影也不可能事先就預料到雲朵要穿的衣服。

　　也正是因為這件衣服，他才會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眼前的「雲朵」是人假扮的。想來這裡雖然是惡人谷營地，莫雨怕也是讓他支開了吧。

　　他們家那個笨蛋，怎麼又叫人騙了出去，還真是把他的話都當耳邊風了啊！等回來，看他怎麼收拾她。

　　煙默默地積攢力氣，影也傷著又錯失了先機，這又是惡人谷營地，外面就是雪魔武衛，他未必沒有一搏之力。

　　沉寂下來的氣氛一觸即發。

　　幾乎是同時，兩人都有了動作，拆招交錯。

　　一個金色的小盒子從雲朵衣服的袖中落了出來，磕在床沿上，一蓬粉霧炸了開來。影條件反射摀住口鼻傾身後退。在床上的煙雖然也反應及時，卻避無可避。

　　還沒退出粉霧的範圍就倒了下去。

　　「煙！」

　　影一怔，驚訝的看向自己的袖子，他沒想到雲朵袖子裡竟然還藏著這種烈性的「毒」藥。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靠近了倒下的煙。那像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三道寒芒一閃。

　　影堪堪避開——三笑問心針！

　　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攻上心頭，他竟然是為了想要他的命！

　　不過煙奇怪的狀態很快就引起了影的警惕。雖然扔出了三笑問心針，可煙並沒有任何後續動作，反而是撐著床榻，像是在努力維持自己的平衡。

　　有鮮血順著不滅煙的袖中落了下來。

　　他的傷口裂開了。這一次影並沒有上前，煙的狀態很奇怪，貿貿然靠近似乎會引起他本能的反擊。是那藥粉的功效嗎？

　　「天璇，影，呵……」

　　影：……

　　不滅煙的血沾濕衣袖，聲息確確實實的小了下去。影再靠近他也沒有再有什麼舉動。

　　將信將疑的走到不滅煙身邊蹲下，影發現煙並未完全失去意識，半斂著眸似乎是看了他一眼：「……蠢貨。」

　　「……」影忍住了一巴掌抽死眼前人的衝動。時隔多年，索性這點忍耐力他還是有的。

　　「讓你不要跟浩氣盟的人走太近，你怎麼就不知道聽呢……」煙的氣息並不穩。

　　這是在說雲朵了，影摸摸自己的臉，上面還貼著易容的美人皮。不知道為什麼，影突然有了一種衝動。

　　「天璇影……對你來說是什麼？」

　　「傻子。」

　　幾乎是不帶猶豫的，煙回答了。

　　影：果然還是掐死算了。

　　「怎麼會有那麼蠢的人，竟然看上唐舞那種資質平平，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女人。還為了她背叛唐門。簡直蠢到家了。」

　　煙疲憊的閉上眼睛，語氣裡多了一絲不高興埋怨：「唐憐，唐懷智雖無夫妻之名，可唐懷智卻對唐憐一往情深。昔日有雪魔為了一個女人屠城，失去的心愛之人與刺客之王信仰的三長老又如何會放過我們……」

　　唐舞？誰看上唐舞了？還為了唐舞背叛唐門？天璇影一臉傻眼。

　　「……都說枉死在唐門天坑深澗的人都會化為幽冥水鬼永世不得超生，不如讓他死在我手裡，總比落在唐白羽手裡生不如死的好。」

　　煙輕輕的笑出聲：「是我小看了他，也高估了自己。他能活下來……很好……如果『不滅煙』能夠讓他活下去，那便不要消失了吧……」

　　「你也是好騙，莫雨說什麼你都信，傻乎乎的就把一顆心和清白都給了人家。你是要，氣死我，才開心是不是……」

　　清白？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臉色唰的一下就黑了。那個蠢貨！怪不得擱那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訴他理由！

　　扶住煙的肩膀，影發了一會呆，而後肩膀上一重：「我不會死的，不滅煙還不能消失……那種弒親的痛苦，我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影扶住煙肩膀的手一怔，僵住了良久。

　　最後，沉默地把煙抱到了床上，給他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可人已經完全昏迷了。

　　影神色晦暗不明，伸手卸去了煙的易容，露出了那張和自己近乎一模一樣的臉。忍不住嘆息，也就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看起來這麼乖了。

　　「人呢？」

　　影關門的手一頓，看著靠牆站著的莫雨瞇起眼睛：「你知道是我？」

　　莫雨站在影面前，他還不至於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分辨不出來：「把人交出來。」

　　說著莫雨的語氣裡已經充滿了殺意，若不是聽到了屋內的秘聞，和知曉以影的個性不會屑於對雲朵出手，現在問候他的就是望舒劍了。

　　「你放心，我會讓她安全回來的。」

　　影回到了浩氣盟關著雲朵的屋子。這次為了防止小姑娘再度掀屋頂逃跑，影特地安排了浩氣盟的翼衛看著她。

　　這次保證別說人，就是蛇也別想溜出去一條。

　　「太過分了！你到底想怎麼樣！」影回來的時候，雲朵已經瀕臨炸毛了。

　　「煙受傷了。」

　　「什麼？娘……不是……怎麼會？他，他怎麼傷著了？」

　　小姑娘一怔，也顧不上生氣了，焦急的拉住影的手臂：「你快讓我回去！」

　　「你先告訴我，這個盒子裡是什麼東西。」影從袖中拿出了那個方才掉落的錦盒。

　　雲朵皺起眉頭，伸手奪了過來入手意外的輕，一看發現幾乎全撒了，心都快碎了！捧著空空如也的錦盒，小姑娘兩眼淚汪汪——

　　「你、你怎麼亂動我東西！這可是我特地準備來送給娘親的禮物！這夢魘香你知道費了我多少心血嗎？」

　　「夢魘……」

　　「你怎麼什麼都不懂就亂動人東西！這夢魘香可是能讓人在清醒的狀態下沉入毫無防備夢境狀態的東西。引導得當什麼秘密都挖的出來！保命坑人的好東西，娘親最喜歡了！」

　　還好這東西沒有落到煙手裡。影抽了抽嘴角，看著理不直氣也很壯的小姑娘。很好，不愧是惡人谷出來的，坑人都能坑的理直氣壯。

　　「你倒是瞭解他，」影整理了一下複雜的心情，拂手在桌邊坐了下來，冷笑了一聲：「你也算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怎麼連他的半分精明沒有學來。啊，誰教你的，無婚約無媒妁就敢跟了人？」

　　「我……你、你怎麼……」雲朵臉紅的快滴血了，又忍不住辯駁：「當時情況特殊！再說，在我心裡，沒有人比小雨更好了！」

　　「……」

　　那小瘋子有什麼好的。被強行塞了一嘴狗糧的影嫌棄的揮手：「趕緊走吧。」果然女大不中留。

　　至於煙，有雲朵在，影但是不擔心煙，大概過不了多久，他又能活蹦亂跳的了吧。

　　到那時，哼，他們再來算帳也不遲。

　　雲朵轉身就跑了，結果出了浩氣盟營地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問影，那一盒夢魘香他都撒哪去了。

　　不過撒都撒了，怕是也尋不來第二盒送給娘親當禮物了，算了算了，等回了惡人谷，去翻翻湫瞳那裡還有什麼合適當禮物的東西吧！

　　沒走兩步雲朵就看到了等在街角的莫雨。

　　小姑娘高興的像隻蝴蝶一樣輕盈地落到了莫雨懷裡：「小雨！」

　　莫雨輕輕彎起唇角，摸了摸小姑娘柔軟的長髮：「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