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雲朵姐姐，雨哥，你們多加小心。」

　　穆玄英身為浩氣弟子，自然不在白帝城邀請名單之列，無法隨同莫雨、雲朵一同前往。更何況太原一行他還要趕回南屏山向浩氣盟盟主謝淵覆命，雖然捨不得卻也是無奈之舉。

　　「毛毛，你也是，如今春寒未退，你自己也要多多注意，」雲朵細心的叮囑，「記得一定要隨身攜帶玉簡，有事的話就給我寫信。」

　　「姐姐，我已經長大了，你不用這樣……」穆玄英非常不好意思，他都已經成年，馬上到弱冠之齡了，雲朵話裡話外卻總是還把他當個八歲的小孩子。

　　「毛毛，你是不是嫌棄我囉嗦了……」

　　心態還沒有恢復過來的雲朵有些患得患失的絞著手，不敢再繼續往下說，小雨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她了，就連毛毛都嫌棄她囉嗦了。小姑娘覺得很受傷，感覺回來之後所有的東西都變了，好陌生啊……

　　「我不是，我沒有啊……」穆玄英連忙擺擺手。

　　雲朵笑了一下，笑容裡夾雜著一些失落：「沒事，你記得照顧好自己就行。」

　　我不好，管的太多了。小姑娘有些走神。這裡離白帝城不遠，上山之後沿著索橋就能走到白帝城。

　　穆玄英：QAQ他真的不是這個意思啊！

　　「雨哥……」

　　「你聽著便是。」莫雨補了一刀，沉默的跟上雲朵。徒留穆玄英一個人在江風裡有些凌亂——他被瞪了QAQ。

　　可是他真的沒有嫌棄雲朵姐姐煩的意思啊！

　　雲朵心事重重的和莫雨並肩往山上走，她想和莫雨說點什麼，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天啊，他們現在連共同語言都沒有了嗎！意識到這一點小姑娘整個人都不好了！

　　「少谷主親自大駕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

　　十二連環塢的總舵主宮傲親自迎了出來，雖然天生侏儒的身形，卻並不能掩蓋他身上強者的氣勢。宮傲嘴裡這麼說著客套話，卻也沒有將自己的姿態放低。

　　惡人谷雖有兇名在外，但本身卻遠在隴右地區，雖然其實力範圍覆蓋中原，但是集中點卻在巴蜀南詔以及中原以西的內陸。十二連環塢縱橫河海，以長江為界，橫行於中原江南與海上，與惡人谷勢力鮮少交界，是以宮傲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不過宮傲對惡人谷仍是存了交好的心理。況且若要完成復國大業，惡人谷若肯相助，必然是一份很大的助力。

　　「宮城主言重了。」

　　莫雨的回答不算熱絡也沒有顯得太沒有禮貌。他自然聽懂了宮傲的親近之意，只不過惡人谷有惡人谷的原則，不與任何江湖門派結盟便是其中之一。若想得到惡人谷的幫助，唯一的可能便是忠心的臣服。

　　碰了個軟釘子，宮傲臉色不改，目光落到了帶著面紗的雲朵身上：「這位是？」

　　宮傲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看這姑娘的穿著打扮不像是莫雨的侍女，而且很自然的走在了莫雨身邊，顯然身份不低。難道是這小子的女人？

　　「她是雲朵。」莫雨只說了一句就不肯再多說了，他不喜歡宮傲看雲朵的眼神，那種像是在估價一件商品的算計，讓他很不爽。

　　「原來是雲姑娘。」

　　「宮城主，不知小妹……霞影如今身在何處，我們姐妹二人多年未見，如今是她大喜的日子，不知可否讓我見上一面？」

　　「這……恐怕不太方便。」

　　宮傲面露難色，楚霞影是惡人谷雪魔堂堂主，十大惡人之一「黑鴉」陶寒亭的養女，如今莫雨身邊的這個女人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而且看莫雨似乎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想來多半很可能是有他的授意。

　　「宮城主又什麼難處直說便是。」

　　「實不相瞞，早年我那不成器的義子宇文卓成帶著楚姑娘流落江湖時，被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追殺，楚姑娘在逃亡中受傷導致心脈受損，多年來一直依靠我那義子的紫霞功心法與白帝城靈藥續命。儘管如此卻已每況愈下，是以才有了這場倉促的婚禮。」

　　宮傲說的動情，眼睛裡卻沒有多少溫度，楚霞影與雨卓承的這場婚禮，不過是換雨卓承乖乖聽話，走上他們鋪好的復國之路的籌碼罷了。那個女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什麼？！小妹她……！？」

　　「楚姑娘如今臥病在床，不宜見客。承蒙江湖上的兄弟們看得起宮某來參加這場婚禮，招待不周，還請多多見諒。」宮傲沖後來的幾位賓客點點頭，示意他們稍等：「少谷主與雲姑娘遠道而來，不若先隨侍女入水宮中稍作休息。宮某先失陪了。」

　　莫雨抓住雲朵的手臂搖搖頭：「先別急，他不可能不讓我們見小妹，再怎麼說，小妹也是陶叔的義女，宮傲再如何也不會讓她在這大婚之宴上出事。」

　　雲朵垂下眼簾，她覺得宮傲沒有說實話，小妹現在肯定很危險。但也沒有反駁莫雨的說法，白帝城是宮傲的地盤還是多注意些的好。

　　「嗯。」

　　這白帝水宮是宮傲早年暗中聘請巧匠司徒一一主持修建的一座巨大的水下宮殿。

　　宮殿四周以琉璃混合特殊工藝製成的屏障，牢牢的將江水阻隔在外，堅不可破的同時看起來美輪美奐。水宮內部空間廣闊，裡面珍藏著十二連環塢水賊從各地劫掠來的財物寶物，整座水宮佈置得富麗奢華。

　　宮傲還特地命令手下人，在水宮之中人工移栽了水陸植物、建立了海獸池塘，就連陸地大院裡的亭台樓閣、園林假山等也一應俱全。

　　宮傲將自己主要力量盡數藏到了水面之下，不顯山不露水的做著這長江水道土皇帝，誰也不知道他的野心有多大！

　　「兩位客人，請隨我來。」

　　白帝城的侍女恭敬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是你！」

　　一個路過的純陽弟子打扮模樣的青年見到雲朵之後頓時跟見了鬼一般德行。

　　雲朵愣了一下，倒還真從記憶裡翻出這麼一個人：「方輕崖？」

　　方輕崖登時打了一個激靈，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在發痛。當年天都鎮，小姑娘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太大了，儘管時隔多年，雲朵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方輕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雲朵！

　　「你！你別過來！」方輕崖見雲朵抬手頓時怪叫一聲。

　　莫雨揮手屏退了那帶路的侍女，他不記得自己有認識這麼一個人，可是看雲朵的樣子，他們兩人分明是認識的。又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嗎……

　　雲朵撩頭髮的動作一頓，心裡突然有了一個主意，故意激道：「怎麼，以前是鳳翔賭莊，現在來投靠十二連環塢了嗎？方輕崖，你還真是死性不改。」

　　「你，你少血口噴人！」方輕崖氣的漲紅了臉：「我是來幫我師兄的！才不是這群人的黨羽！」

　　師兄？

　　「你是師兄是雨卓承？」雲朵很快反應了過來，「帶我們去見他。」

　　「我才不會出賣我兄弟！」方輕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氣憤的臉紅脖子粗。

　　莫雨冷笑一聲：「你的兄弟如何我們不在乎，要是楚霞影有個三長兩短，我惡人谷的人可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你！」

　　方輕崖覺得惡人谷的人簡直不講道理！明明楚姑娘也是惡人谷的，她就那麼善良溫柔！

　　雲朵覺得這個人真是好玩兒，不過這會兒她也掀不起逗人的心思：「你放心，我們並不是想為難雨卓承，霞影是我的密友，我們是來幫她的。我的醫術毒術你應該見識過，不是嗎？」

　　方輕崖被這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弄的猶豫了，最終還是點點頭，帶著兩人從密道去了雨卓承與楚霞影所在的青髓婚房。

　　青髓婚房前是一間寒冰密室。通過方輕崖的口，雲朵才知曉，原來楚霞影和雨卓承兩人的情況是真的不好。

　　「不久之前，白帝城的人就暗中斷了楚姑娘的藥材供給，我也是經過多方打探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慕容家的詭計，他們根本就不想楚姑娘嫁給師兄，而是想讓宮傲的那個侏儒女兒宮天蟬取代楚姑娘。」

　　方輕崖憤憤的捏緊了拳頭：「可是師兄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麼多年來，師兄一直為楚姑娘傳功續命，如今內功耗盡也只能以這寒冰密室的嚴寒之力才勉強保證自己不陷入狂亂之中。」

　　「什麼人！」

　　一道凌冽的劍意破空擊來，莫雨目光一凌，不閃不退接了下來，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人出現在了寒冰密室的中央。

　　「師兄！」

　　正是雨卓承。

　　對掌一擊，莫雨未動，雨卓承卻後退數步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這一掌反倒是讓陷入狂亂的雨卓承，找回了一些清醒。

　　雲朵以蟲笛靈知招出碧蝶，復有連連施下冰蠶蠱與聖手織天：「打坐調息。」

　　莫雨盤腿坐下，運起凝雪功，幫雨卓承將體內亂走的真氣盡數壓了下去。這人和他也算是頗有淵源，不過總是和毛毛一樣，天天勸著他離谷，也不嫌煩。

　　「你看著他們。」吩咐完方輕崖，雲朵往室內走去。

　　紅紗暖帳裡，楚霞影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彷彿隨時隨地都會死去，僅僅靠著那一息內力苟延殘喘。

　　雲朵瞳孔微微一縮，不敢多猶豫，喚出了女媧血玉。

　　楚霞影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忘記上一次一身輕鬆的醒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小妹，你真傻。」雲朵輕聲嘆息，其實若霞影帶著雨卓承回谷，又怎麼會有後來這麼多的事情。

　　「雲朵……！」楚霞影眼睛一眨，眼淚就落了下來。緊緊的抱住了床邊的姑娘：「你，你這些年去哪裡了，我好擔心你！」

　　「你嚇到我了才是真的！」雲朵輕輕的回抱住她，安撫著楚霞影失控的情緒。

　　「我，我不想給義父添麻煩了，義父對我，對我那麼好，我卻，違背了他的意願和卓成在一起，我，我沒有臉見他。」楚霞影泣不成聲。

　　雲朵拍拍她的背，楚霞影擁有是那個內向而又溫柔的楚小妹，所以陶寒亭才對她總是過多的擔心：「傻瓜，陶叔是你的父親，哪有父親不擔心女兒的。小妹你也是狠心，要是陶叔知道你經歷的這一切，他該有多傷心。」

　　「義父……對不起，對不起……」

　　楚小妹抱著雲朵失聲痛哭。

　　「小妹！」聽到楚霞影的哭聲，雨卓承擔心的闖了進來。又被莫雨攔在了門口。

　　雲朵安靜的讓楚小妹發洩，直到她發洩出來，才替她擦去了眼淚：「好了，好了，你可是馬上要當新娘子的人，怎麼能哭成這樣。你這副樣子，看把你相公急的，莫不是以為我欺負了你。」

　　小姑娘打趣的兩人臉色通紅。

　　雨卓承的眼睛整個黏在了清醒過來的楚小妹身上，小姑娘很自覺的讓開了位置，走到莫雨身邊。雨卓承跌跌撞撞的走到床邊，伸出的手都在因激動而顫抖，生怕自己動作重了，就打碎了這場美夢。那種失去的害怕，讓他每日每夜都在煎熬之中。

　　看著雨卓承小心翼翼的動作，雲朵莫名鼻尖一酸，下意識抱住了身邊莫雨的手臂。

　　莫雨微微一怔，抬手輕輕落在小姑娘的發頂，唇邊露出淺淺的笑意。他喜歡小姑娘這樣下意識的依賴。

　　方輕崖左右看了看，空蕩蕩的，抱緊了自己的劍，覺得自己受到了一萬點暴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