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天黑了之後，深冬的太原城溫度更低了。凜冽的北風讓城中百姓家家戶戶門戶緊閉，只餘少數地區仍亮著的篝火與負責巡城將士們手中抓著的火把。

　　莫殺盡忠職守的領著一堆惡人谷弟子在燈火通明的惡人谷營地站崗。

　　如今唐軍和狼牙軍打得不可開交，本著兼濟天下的浩氣盟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也多虧了浩氣盟的人，第一時間便與武林盟溝通妥善，攜聯江湖各大門派義士抵抗狼牙，共守山河。並妥善安置了許多的流民，幫助他們遷移，讓收成的軍士們壓力大減。

　　而惡人谷則是因著戰時的緣故，與各方勢力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點。但是惡人谷畢竟是惡人谷，指望他們主動來幫助唐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會有，也多半是因為牽扯到了惡人谷本身的利益。

　　用惡人谷人的話來說，只要地盤是惡人谷的地盤，誰來搗亂就把誰打的滿地找牙，管你是天王老子！

　　回紇援軍未到，唐軍本就處劣勢，自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多招惹一個惡人谷。惡人谷盤踞隴右多年，谷中自成一方，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底蘊有多深。本著只要他們不是太過分，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總比惡人谷與狼牙軍聯手要來的好。

　　只等擊退了狼牙軍，再秋後算帳也不遲！

　　入夜不久便下起了雪，莫殺定睛望向飛揚的雪花之中，一下子嚇得睜大了眼睛。

　　煙將手中的密信點上燭火燃盡。如今太原城中局勢基本已經穩定，而汾河中並沒有漢王寶藏的線索，那他們繼續留在這裡的意義也不大了。惡人谷的工匠們在黑戈壁中發現了的特殊晶礦，目前開採的工事也提上了日程。既然莫雨和趙涵雅去了瞿塘峽，他就走一趟黑戈壁吧……

　　砰——！

　　裹著風雪跌進來的大漢也沒有想到，屋裡的人並拴上門閂，大力之下一下子直接拍了進來。

　　「莫殺，你好大的膽子。」煙瞇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翹起唇角。

　　意味不明的語調嚇得莫殺一個激靈，心知惹到了不滅煙趕緊討饒：「煙大人，屬下有要事稟報，絕非故意擅闖！」

　　「要事？」煙挑挑眉，「怎麼？浩氣盟殺上門了，把你嚇成這樣？」

　　這要是真是那群耗子來了，莫殺還真不怕，知道煙這是發怒的徵兆，莫殺乾脆老實的滾到了一邊。露出了身後披著厚重披風的人：「煙大人，您看，是誰來了。」

　　雲朵掀開兜帽，高興的抱向眼前雌雄莫辨的美人：「娘親！」

　　小姑娘沒想到她一向行蹤不定的娘親，竟然會正好就在太原城！她真的好想她啊，尤其是在見到夢璃和嬋幽母女重逢的時候。

　　煙明顯呆了一下，結果讓雲朵撲了個正著。條件反射的煙順手想去按雲朵的頭，以前的小姑娘不高，或者說挺矮的，也就比他的腰高不了多少。所以煙只要稍微抬起手，就能把手放在雲朵的頭頂。

　　不過這次他抬起手卻只摸到了雲朵的背。小姑娘幾乎整整高了一頭，儘管仍算得上嬌小，但卻像是一下子把這幾年缺的生長都盡數補了回來。

　　然後，煙掐了一把雲朵的臉頰，很重的那種。疼得小姑娘嗷的一聲，眼淚汪汪。

　　「娘……？」

　　看雲朵臉上紅了一片，好像真的很痛的樣子，煙輕輕哼了一聲鼻音：「你不是死了嗎？」

　　「我沒有啊……」雲朵一臉傻眼，娘親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湮沒聽雲朵往下說，把她推到了一邊。逕自看向了小邪子牽在手裡的小娃娃。

　　星辰被煙嚇得一個激靈，蘇安然眼前這個人臉上看不出厭惡或是喜愛，但若是小雞崽的形態，星辰覺得自己的絨毛很可能已經嚇的蓬成一個球了。這個時候星辰想起了雲朵來時說的話，怯怯的喊了一聲奶奶。

　　莫殺心柔軟的就差化了，多可愛的孩子啊。

　　然而煙卻黑了臉，一個眼刀砍向了雲朵的方向，拉過小姑娘的手腕擼下了袖子。看到雪白皓腕上的那一點鮮紅的硃砂，煙周身的冷氣才散了一些：「這又是你從哪裡撿來的？」

　　雲朵一下子明白過來了煙舉動的含義，騰的紅了臉頰，又羞惱的很，這些人想什麼呢！那時候的她和小雨才多大，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還有孩子啊！

　　「娘！你想什麼呢！」

　　煙嫌棄的撒手，轉而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虛起眼簾：「我想什麼你不知道你臉紅什麼？」

　　「……總、總之不是娘親你想的那樣！」雲朵抱過小星辰企圖矇混過關：「娘親不覺得小星辰特別可愛嗎？」

　　菸抽了一下嘴角，天真無邪這種表情出現在這張像極了莫雨的小臉上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再看看雲朵，煙覺得自己彷彿明白了什麼。心裡的惡劣因子又忍不住隱隱作祟。

　　「莫殺。」

　　「在。」

　　「明日啟程把這孩子送回惡人谷，交給谷主。」

　　莫殺手忙腳亂的接住被扔過來的小星辰，同樣傻眼的還有雲朵：「娘親……？」

　　「你來這裡難道不是為了去找莫雨？」煙揮揮手，讓莫殺和小邪子下去。小邪子看著委屈的被莫殺抱在懷裡的小星辰，猶豫了一下，跟了出去。

　　煙看著雲朵不放心的樣子，有點不高興：「怎麼，有我在你還擔心有人欺負了他不成？」

　　「娘親，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雲朵尷尬的撓撓頭，知道煙這是故意的在作弄她，老老實實的閉了嘴，不再多去惹她生氣。

　　煙看著小姑娘那副樣子，撇撇嘴，終是鬆了口：「行了，來坐，說說吧。」

　　雲朵這才笑了起來，在煙身邊坐下，給她講自己遇到的那些事。

　　雖然煙處理的方式粗暴了一些，不過卻正好掐到了痛點。白帝城乃是十二連環塢的總舵。且與前朝皇族宇文一族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這白帝城的水有多深，誰也不知道。

　　雲朵和穆玄英一起去相互之間有個照應方便，若帶上小星辰，免不了要分心照顧。雖說浩氣盟不會苛待小星辰，可畢竟沒有那麼惡人谷於雲朵而言親厚。再者有小邪子在，雲朵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覆上兜帽，雲朵重新回到了與穆玄英落腳的客棧。結果一摸袖袋，觸到一個小錦盒子才反應過來：「哎呀，忘記把從幻暝界帶回來的禮物給娘親了。」

　　這錦盒裡裝的是雲朵特地拜託柳夢璃做的香，能夠讓人陷入心中執念最深的幻象。雲朵當時聽柳夢璃給她講這些香各式各樣的功用的時候，就想到了煙，這香若是在煙手上肯定能發揮很大的作用。

　　不過因為調製不易，而且其中一味花草更是只會生長在幻暝界。所以這一盒香就是雲朵擁有的全部了，她鮮少有用到的機會，送給娘親，反而能給娘親手裡多一張底牌。

　　煙的存在性質就注定她要潛入各式各樣危險的地方，底牌與保命手段自然是越多越好。

　　另一邊煙放下了一件心事只覺得渾身都舒服了不少，腳下突然踢到了什麼，低頭看去。發現是一個織錦袋。煙拿起來抖了一下，一枚鮮紅的玉珠落了出來，觸手一陣暖意。

　　這丫頭，還是這麼粗心。煙翻手收起暖玉，替雲朵收了起來。

　　望舒器靈在雲朵結界裡憋了好久，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了一句：「主人，你為什麼要管一個男人喊娘親啊？你們人類不是都管女子叫娘親，男子叫父親嗎？」

　　「當然因為她是我娘……」雲朵一開始沒有意識到，後知後覺，腳步猛的一頓：「你說什麼？！男人！？」

　　望舒器靈肯定的回答：「我是天成之劍，依靠的就是天時天命來尋找有緣人，肯定不會感應錯的。那人不可能是個女人啊。」

　　不可能，是個女人……？那她……

　　雲朵的大腦當機了，就連穆玄英走過來都沒有發覺，僵在了門口。

　　「雲朵姐姐？」穆玄英連喊幾聲雲朵都沒有反應，過了一會，雲朵在抓住他的手臂：「毛毛，影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啊，影大哥好像還沒有回來。」影的行蹤一向成謎，太原裡等著他處理的事情又多，穆玄英也不敢確定影在什麼地方。可他還是明顯感覺到了雲朵的不對勁：「姐姐，你怎麼了？突然要找影大哥有什麼急事嗎？」

　　在穆玄英的印象裡，雲朵對影避之不及的，這會兒怎麼會突然要找起影大哥來了。

　　雲朵心情格外複雜，低下頭腦子裡亂哄哄的：「我……我遇到了一點事，我想靜一下……毛毛，你要是看到影，通知我一聲，或者問問他，六年前和我的約定還作數嗎……」

　　影……影一定會知道的……

　　不知道為什麼，雲朵有種很強烈的感覺，影一定知道關於她娘親，關於煙的全部……

　　不過小姑娘注定是失望了，一直到次日出發，天璇影也沒有回來。擔心莫雨那邊出現變數，雲朵又不能推遲行程。只能心事重重的和穆玄英踏上了去白帝城的船。

　　這、這都叫什麼事嘛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