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雲朵一行人最終還是成功帶著琴姬上了千佛塔塔頂，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姜氏，秦家為秦逸沖喜而迎娶的妾。

　　「……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來的，雖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但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你來。」姜氏離開蒲團站了起來，盯著琴姬。

　　她是秦逸的表妹，秦姜兩家世交，自小她就和秦逸一同長大。可笑她那麼喜歡他，日日期盼著快些長大，好嫁與秦逸為妻……這個美夢終於是在琴姬出現時破滅了。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姜氏看著這個沒有自己漂亮也沒有自己知書達禮的女子。當初她也曾死心，覺得只要秦逸過的好，就算她這一生也再無機會嫁給他也無所謂。只是這個女人，她怎麼就能那麼狠心……

　　得知秦逸病重需要人沖喜的時候，姜氏是高興的。可是秦逸卻不要她，即便琴姬拋下了他，他還是要為她留著那正妻之位。不過最終她還是如願以償的嫁給了表哥。

　　「你、你是秦逸他、他的——」琴姬隱隱猜到了面前人是誰，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她仍是心如刀絞。她最愛的人去世時，最後陪伴在他身邊的，是別的女人。

　　「他的妾。」她最終還不顧父母的反對，以姜家大小姐的身份屈身當了秦逸的妾，姜氏冷聲道：「你盡可安心，直到相公過世，我也做不了他的妻子，我的名分永遠都只是一個妾。」

　　「我……我沒有這麼想……」琴姬難堪的低下頭。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這是件無法辯駁的事。

　　「不管你怎麼想，在相公和公公婆婆眼裡，我都勝過你這個妻子百倍千倍！」姜氏諷刺道，「若不是相公心腸太好，今天又哪裡輪的到你坐這正妻之位！」

　　琴姬啞口無言。

　　「喂！你別這麼尖酸刻薄的欺負人！人都過世了還爭這些有什麼用！」韓菱紗眼看琴姬被刻薄的無話可說忍不住打斷了姜氏。

　　「菱紗……」

　　雲朵拉住韓菱紗搖了搖頭，這感情裡的事向來就是別人評判不了的，他們不過是一群局外人，又有什麼資格對當事人指手畫腳。這姜氏，不過也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小姑娘，你說的太好了。」姜氏垂下眼簾，「沒什麼可爭得。」在相公眼裡永遠都只有那個拋下他的女人，沒有她。

　　「畢竟相公生前，是我日日夜夜侍候在他左右，為他熬藥穿衣，他也待我如珍寶。夫妻同心，心意相連，就算……就算他的病再也沒有辦法治了，這短短數月，不也如神仙眷侶一般——」

　　「別，別說了……」琴姬難過的低下頭，握緊了拳。

　　姜氏冷冷的抬眸：「怎麼，你不愛聽？不愛聽我和相公是如何恩愛？你可知婦人妒忌，合當七出，難怪公公婆婆不喜歡你。」

　　「求你，求你別再說了……」秦逸，終究是她對不起他……琴姬嚥下苦果：「我今天來，不過是想給相公……上柱香，很快就走……」

　　很快就走……相公你看，這個女人又要丟下你走了，就像當初一樣……相公，最後只有我會陪著你啊……

　　「上香？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她不會再給她扔下他的機會了，「你放心，這個要求你肯定能做到，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難！我要你上完香之後，即刻離開陳州，永遠不許再回來！你根本不配待在這裡！」

　　雲朵忍不住皺起眉，姜氏的神態並沒有歇斯底里，甚至可以算的上冷靜，待琴姬答應後便拂袖站到了一邊，也不去看為秦逸上香的琴姬。

　　「我們，走吧……」琴姬上完香之後，不敢再多留。他們來此本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不宜久留。

　　韓菱紗見雲朵還在望著姜氏發呆，忍不住拉了她一把：「雲朵，走了，不要留在這裡受氣！」

　　「……嗯。」雲朵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說起。她總不能說她覺得那女子想輕生，上去就說你想開點吧……

　　琴姬抱著琴一步步走下台階，誰也沒有主動開口，韓菱紗和柳夢璃憂心著琴姬的心情，雲朵反而是格外在意方才的姜氏。那個女人的狀態很反常啊……她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琴姬姐姐！難道你都不生氣的嗎？」韓菱紗還是氣不過，明明琴姬都已經算得上低聲下氣了，為什麼姜氏還要那麼咄咄逼人！真是討厭！

　　「……我看那女子滿面怨懟……她說的，未必全是真的。」柳夢璃也忍不住安慰道。

　　琴姬反而看得比較開：「生人已逝，真的還是假的，已經無所謂了……若她令相公開開心心的過完了最後那段日子，我反倒只有說不盡的感激和慚愧……」

　　雲天河摸摸腦袋，有那麼一瞬間在琴姬身上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你說過的，和我爹說過的好像啊。他說真心為一個人好，就是要讓她天天高興，就算那個人不喜歡自己，甚至根本不認識自己也沒有關係。」

　　真心為一個人好，就是要讓她天天高興……雲朵不知怎麼得突然想起莫雨。

　　「你喜歡就好。」

　　從那個在山間遇到的小乞兒到惡人谷鋒芒畢露的少谷主，雲朵幾乎沒有感受到陪在自己身邊少年較之從前有任何的變化。

　　就算那個人不喜歡自己嗎……

　　「再說了，要不是是喜歡你以為他為什麼處處讓著你，想著你，你娘親也不見得讓你這麼得寸進尺的。」

　　難道小雨真的……

　　「……這話說的沒錯，世人只盼做神仙的好，卻不知心有牽掛，無論圓不圓滿，都勝過孑然一身。」琴姬像是想起了什麼，淺淺笑。

　　雲朵忽然想起崑崙皚皚白雪下那個眉目清冷的少年——我只想保護好我身邊的人。

　　韓菱紗和柳夢璃忍不住問了琴姬接下來的打算，後者只說會與琴相伴浪跡天涯，收集樂譜殘章好完成秦逸生前的遺願。

　　走至淮河邊，琴姬放下手中的琴：「多謝各位熱血心腸，琴姬不勝感激，自當信守諾言，為各位奉上一曲……」

　　「呀，雲朵你怎麼了，臉好紅啊！」韓菱紗見雲朵一直沒說話，回頭一看，小姑娘兩隻爪子捧著臉，一張俏臉紅彤彤的，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沒、沒想人！」雲朵本來掛在隊伍的尾巴上，猝不及防被這麼一問，整個人像是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天啊！她在想什麼！她、她怎麼能去想和小雨……和小雨……她竟然還覺得很不錯！真是信了那隻肥兔子的邪！

　　「哎？這是想念哪家少年郎呢？」韓菱紗趁著琴姬調校弦音的功夫，哥倆好的撞了一下雲朵的肩膀，調戲小姑娘。

　　「沒有……」雲朵尷尬的摀住臉，真是太羞恥了，小雨比她還小呢……

　　「我是想到了我弟弟。」對，弟弟！小姑娘默默的錘了自己一下，不能喪心病狂到對弟弟出手啊……

　　「唉，弟弟啊……」韓菱紗雖然不信，卻也沒辦法繼續問下去了。

　　琴姬弦音已起——一曲仙劍問情，幾乎唱出了她全部心與生命。

　　「……細雨飄，輕風搖，憑藉癡心般情長。」柳夢璃輕聲默唸著填詞，無言哀傷。

　　韓菱紗也失了打趣雲朵的心思，琴姬的歌聲是那樣的悲傷與無奈，在寥寥的夜空中傳出去很遠：「為什麼上天要讓兩個有緣的人，卻又無份……」

　　「……或許人和人之間的緣分都是注定的吧，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時候，連一天一時都不會多等……」柳夢璃雙手交疊，她的緣分也會是這樣嗎？

　　雲朵心情複雜的抱著膝蓋，輕輕的枕在了上面。她也是這樣，這一別兩年，也不知道小雨，娘親，毛毛他們怎麼樣了……若是她阻止不了妖界的毀滅，豈不是再也……

　　不要……她一點也不想這樣……雖然菱紗，天河和夢璃他們都很好，但這終究不是她的世界啊……

　　「……這樣好殘忍，若是這樣，我寧可在一開始就不認識那人，也好過最後生離死別。」韓菱紗覺得這世間上最讓人痛苦的也不過如此。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就算明天我們四個就會分離，我也不後悔認識雲朵，菱紗還有夢璃！」雲天河耿直道，「爹說過，活著的時候要盡歡，死的時候才沒有遺憾！要是因為害怕以後得事而一直避開當下的事，活著也不會開心，有什麼意思！

　　雲朵心臟猛得跳漏了一拍，生盡歡，死無憾嗎……

　　看到小姑娘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來的時候，湫瞳被嚇了一跳：「哇！你、你這是幹什麼去了！弄成這副鬼德行回來！」

　　雲朵難得沒有回嘴，默默的關上門，在桌邊坐下。今天晚上發生的事，讓她想到了很多的事。前世帶著數不盡的遺憾孤孤單單的離開，難道她要重蹈覆轍嗎？

　　湫瞳剛剛起跳，小姑娘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嚇得湫瞳一下子磕在了椅子上又摔回地上，一臉傻眼：「怎、怎麼了？！」

　　「我決定了——」她才不要重蹈覆轍！

　　湫瞳呆滯，決定什麼了？

　　「嗯，就這樣辦！」小姑娘一握拳決定了什麼。

　　——你他媽倒是把話說完整啊！！！兔子急了真的會咬人的！！！

　　湫瞳還沒來的及暴起，一隻軟綿綿的小手抓住雲朵的裙擺扯了扯。

　　「姨……姨……」

　　雲朵低下頭，那是一個五六歲小娃娃模樣的孩子——不過這孩子怎麼看著那麼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