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余半仙行蹤向來飄忽不定，給了莫雨一塊紫晶石之後就消失不見了。說不定就醉倒在了哪個小山村，也無跡可尋。

　　莫雨本未放在心上，處理完成都的事情又在黑龍沼待了幾天，便繼續回到惡人谷閉關。前幾年惡人谷擴張的迅猛引起了中原武林不小的反彈，接連得手也讓惡人谷中人有些膨脹。

　　王遺風看在眼裡，也為了惡人谷的長久存續，便從三年前開始就藉著四大惡人叛谷的事由，把惡人谷上上下下狠狠地整飭了一番。

　　隨著陳和尚，柳公子一死，康雪燭再無音訊，沉眠風不知所蹤起到了很好的殺雞儆猴的作用。掃除了不少惡人谷的歪風邪氣，同樣也得到了大部分谷中人的擁護。

　　畢竟大多數為惡者並非始來無善心，就像口口聲聲為善之人也不敢捫心平生無錯事，有時候或許剛正反易被折。惡人谷最初建立的初心並非是為逍遙法外，所謂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不過是給個放下一切重新開始，或者堅持信仰靠實力重博命運的機會罷了。所有的一切為的是少數者的存續。

　　莫雨和王遺風的想法很一致，惡人谷可以是世間人踏上絕路後的最後一個庇護之所，但卻絕對不能是一個，什麼汙垢都可以藏匿逍遙的安樂窩！

　　不管是什麼東西，想要長久的存續下去，核心的便是這秩序。

　　惡人谷給予澤被的同時，也需君兌入谷承諾——走過三生路，終老惡人谷。

　　如若叛谷，粉身碎骨。

　　經過三年的沉澱，惡人谷勢力雖有收縮，不少勢力轉入暗中，卻也使得整體實力變得更加固若金湯難以撼動，谷中人心也是變得更加凝煉。

　　「莫雨呢？」

　　「啟稟谷主，少谷主去炎獄山閉關了。」莫辯機尊敬之餘又有些畏懼，王遺風在大多數惡人谷中人眼裡，都是一個令人又敬又畏高不可攀的存在。

　　莫辯機在谷中常年隨侍莫雨左右，見到王遺風的機會其實也挺多的，但是這種想法依然沒有改變。反而越來越深。

　　尤其是三年前擊殺了血眼龍王蕭沙，報仇雪恨之後，王遺風頓悟，閉關整整一年，谷內事務皆由莫雨輔以其餘五大惡人共同管理，再出關之後，武功大進整個人也變得更加莫測。

　　不過這個莫測倒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的。希望的谷主人前人後都一個樣，冷冰冰的城府深沉，出關以後反而……貼近人民多了？

　　莫辯機想不出怎麼形容，不過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以前谷主雖然也關注著少谷主，但是實際上比較放養，一是他自己事情多，二是少谷主自覺聰明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谷主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散養著一個徒弟，變得喜歡起調侃少谷主，和給少谷主找事情了。

　　莫辯機有時候想，少谷主要麼出去，在谷裡的話多半的時候都會閉關不見人，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閉關？」

　　「是。」

　　王遺風不信，每次問都在閉關，他才回來一天，就去閉關了，哪那麼多關要閉！

　　「少爺！」

　　莫蓉蓉抱著篩子身後跟著一溜串小動物，看到莫雨過來開心的和他打了個招呼。

　　莫雨看到不遠處蹲在藥田裡墾地拔草的中年人皺起眉頭：「丐幫的人怎麼還沒把他領走？」

　　「傻大個不說話也不願意走，還把來的幾個帶他走的丐幫弟子和惡人谷弟子都打傷了。」

　　莫蓉蓉也不知道這個人怎麼想的，聽說是丐幫的老幫主，平日裡呆呆傻傻的，和他說話也沒什麼反應，他身上的傷早就好了。

　　不過他武功高強，雖然只剩條件反射出手卻也遠強於普通弟子。上次破例讓幾名丐幫弟子進谷接他走，結果全叫傻大個給打傷了。

　　不過好在這傻大個你不去動他，他自己也不會怎樣，就每天重複著以前雲朵教他的墾地和拔草，沒草拔就捉蟲。守著一小片藥園子發呆哪也不去，誰靠近打誰。

　　丐幫幫主郭岩和老幫主的兒子金銀魔手尹放知道後想親自來接，谷主不允，不肯再破例。

　　交涉過後只同意若是尹天賜恢復意識想走，惡人谷不會故意攔著此人的去留。但是丐幫弟子不允許再因此事對惡人谷進行挑釁，並且每年要交一定的贖金來養著這傻大個。

　　就這樣這傻大個就一直留在了流雲院裡。由流雲院裡的雪。魔武衛負責盯著。

　　莫雨看了一眼他便不再說話。

　　莫紅泥，莫採薇和莫菲身後跟著當初雲朵在八角寨救下的女子，賜名的莫月，她們要比莫蓉蓉要年長上不少，不敢像莫蓉蓉那樣隨性，福了福身體，尊稱了聲少爺。

　　這幾年炎獄山流雲院的小動物數量有所增長，不過在獸王有意的控制下，增長的數量很少。

　　莫蓉蓉也喜歡小動物，雲朵不在她平時除了打掃打掃院子沒別的事，獸王殿的人偶爾也會過來看看，所以她一個人也照顧的過來，但是莫雨還是把身邊的幾個侍女都調了過來，維持流雲院原本的模樣。

　　莫雨點點頭，摸了一下擠到身邊的兩隻火眼白蹄的腦袋，然後下一秒，兩隻狼就被一隻大貓擠到一邊。

　　「小貓。」莫雨唸著這個名字不由的泛起一個微笑，「都下去吧。」

　　「是。」

　　流雲院後面有個天然的溫泉石林，石林後修建有一處密室，被一簇雪水融化的飛泉掩映，是個環境清幽的閉關之所。

　　不過莫雨並沒有去，閉關不過是個藉口而已。

　　拍拍大老虎的腦袋讓它去一邊玩，小貓不肯去，跟著莫雨走進了流雲院的主院清風樓的書房，莫雨看書它就在書房的空地裡趴了下來打瞌睡。

　　莫雨也沒有趕它走，靠著窗邊兀自拿著那塊從余半仙處得到的紫晶石看了起來。王遺風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坐在窗台上，靠在窗邊睡著的青年。

　　這關閉的可真不走心。王遺風搖搖頭，離開了流雲院。

　　莫雨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夜間桃花林之中，清冷的月輝之下，繽紛的落英飄散了一地。

　　「好啦，不要亂跳了，水都撒出來了。」

　　雲朵的聲音。

　　莫雨微微一怔，抬腳往亮著夜燈的房間走去。屏風上映出少女柔美的身姿。又聽湫瞳熟悉的大嗓門接道：「就沾了一點泥抖抖不就好了嗎！」

　　「抖抖抖！去床上吧你，我洗澡水都涼了！不許偷看！」

　　「嗨、小心眼！誰要看你！我隻喜歡母兔子的！」湫瞳這麼說著還是用妖力抖乾了自己身上的水，努力的鑽進了被窩之中。

　　莫雨腳步一頓，屏風上少女的影子正在寬衣解帶，沒一會，一件粉色的羅裙被搭上了屏風。莫雨臉上一熱下意識背過了身。

　　泡進熱水裡，小姑娘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哇，今天腳都快走斷了，明天還不知道要走多少路。菱紗說要抄小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太好的路。」

　　「說起來，雲朵你幹嘛對那個野小子那麼好？反正現在也已經找到那個把我們帶來這邊的妖界少主了吧。」湫瞳在被窩的另一面探出頭，「那把劍不是認你為主了嗎，直接搶過來不就好囉。」

　　「你胡說什麼呢，望舒劍是天河父母留給他的遺物。再說了我又不使劍，我要那把劍幹什麼。」

　　「可是如果那個野小子用劍的話，消耗的是你的靈力吧？萬一傷到你怎麼辦？」湫瞳覺得人類就是花樣多，什麼以人養劍，以劍養人，人劍合一的。你修仙就好好的修唄，琢磨這些東西幾百年了也沒見瓊華派有誰能白日飛昇的啊！

　　雲朵往自己身上潑水的動作一頓：「我雖然不懂這些修仙人的想法，也沒修過，但是也聽聞那些散仙裡有人也有妖，既然人與妖皆可成仙，那不就是意味著以生靈而言人與妖應該是平等的？」

　　湫瞳一呆，突然心酸：「你不知道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

　　「話雖然這麼說啦，可人斬妖，妖殺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那人屠妖界與妖屠人城又有什麼分別？若真像嬋幽所說，瓊華派是強行網縛妖界，踏著整個夢貘族的生靈塗炭實現飛昇的話，這種惡行真的能得到上天的認可，羽化成仙嗎？通常來說，這應該叫入魔吧？」

　　雲朵覺得瓊華派這種強取豪奪的行為簡直喪心病狂，普通人做不出來這種為了幾百個人飛昇，毀滅一個小世界的行為吧……而且人家不過是路過而已，都沒有做什麼。想一步登天也不能這樣啊。

　　「至於望舒，望舒劍雖是把神兵利器，但我覺得它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看天河娘親的死多半跟那把破劍脫不了關係。不過我鎖了它的器靈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至於天河的話，你不覺得他和毛毛很像嗎？」雲朵彎起眼睛，又忍不住趴在桶邊抱怨：「小時候毛毛也喜歡這樣黏著我問東問西，不過後來他就只喜歡黏著小雨了，小雨……小雨就從來不黏著我，一點成就感都沒有，我可是姐姐啊……」

　　莫雨站在珠簾後半垂下了眼簾，只是，姐姐嗎……

　　「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就是公兔子看母兔子的眼神！」

　　「公兔子看母兔子什麼眼神？」雲朵一頭問號。

　　「想日唄。」

　　「咳、咳咳咳咳……」

　　小姑娘讓洗澡水嗆了個半死，莫雨一個踉蹌。

　　「你、你胡說什麼！小雨、小雨才不是那樣！」雲朵咳的面紅耳赤，唰的一下從浴桶裡站了起來。

　　「怎麼不是，本質上來說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你在人類裡面怎麼說也算是個美女，對他又好，他喜歡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要是有隻母兔子對我這麼好，我也會喜歡它啊！」

　　湫瞳撅撅屁股：「你們人類求個偶真麻煩，磨磨唧唧，有你們這功夫我小兔子都能生一窩滿地跑了。」

　　「再說了，要不是是喜歡你以為他為什麼處處讓著你，想著你，你娘親也不見得讓你這麼得寸進尺的。」湫瞳嗤之以鼻，雲朵每次見了她娘親都跟耗子見了貓似得，慫的一比。也就在莫雨面前能亂蹦噠，「退一萬步說，他不想日你都對你這麼好，不是你們人類說的真愛是什麼。」

　　「你文明點行嗎=皿=！」小姑娘臉都要紅炸了，這話也太有歧義了吧，你們兔子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嗎！

　　「哦，那你喜歡他嗎？」湫瞳換了一個含蓄一點的問法。

　　莫雨豎起耳朵。

　　喜不喜歡小雨……？小雨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少年就一直擋在她身前了……

　　他一直陪著她，她其實……也能感受的到的，小雨是喜歡自己的，但是……

　　小姑娘緩緩的縮到了水下，聲音細若蚊蠅：「我……不可以……兔子、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那麼熟她怎麼可能下得去手啊！雲朵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危險了……

　　珠玉落地的聲音驚到了雲朵，飛快的扯過一件衣服披上，雲朵抓住了金鈴索。

　　空蕩蕩的珠簾斷了根線，玉珠劈哩啪啦落了一地。

　　莫雨倏然睜開眼睛，眸光泛冷。莫採薇正手忙腳亂的撿起被打碎的盤子，明月已經高懸。

　　「對不起，少爺，我不是故意的！」莫採薇嚇壞了。

　　「……什麼時辰了？」他來時還是辰時剛過。

　　「是，已經過了戌時了……」莫採薇也是心生疑惑，少爺在這裡睡了很久了，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他們也不敢叫醒，「少爺可需要用些點心。」

　　「無妨，你下去吧。」莫雨撫著手中的紫晶，不可以嗎……？

　　誰說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