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馬車的空間並不算小，坐下四個人綽綽有餘。葉凡和唐小婉坐在一起，丁丁坐在他們對面低著頭，無言的尷尬氣氛壓迫的她有口難言。

　　本來也不至於這麼尷尬，不過葉凡一直在對唐小婉噓寒問暖的，一會婉妹要不要喝水，一會你要不要吃點點心的的。丁丁雖然選擇了成全了他們，可是面對這樣的情況還是忍不住有些難受。

　　所以當雲朵上來的時候，丁丁幾乎下意識鬆了一口氣。

　　「雲朵。」

　　「嘿嘿，丁丁姐姐，我不和娘親騎馬啦，我來陪你解悶！」

　　丁丁高興的摸了摸雲朵的頭，拉著她在身邊坐下。雲朵觸及丁丁微微汗濕的手心，幾不可見的皺起了眉頭。

　　雲朵坐到丁丁身邊的一瞬間，葉凡就明顯感覺到唐小婉的身體一僵，往他靠去。葉凡立刻怒目而視的瞪了一眼雲朵。

　　「你憑什麼瞪我！」噫！這個渣男竟然敢瞪她！原本就是打算來幫丁丁出氣的雲朵很不客氣的瞪了回去，他憑什麼瞪她！

　　葉凡沒想到雲朵會這麼直接的質問他，本來不是一件什麼大事，就是一個條件反射的動作。之前的雲朵大多是不理或者走開，這次突然的爆發，讓葉凡一時間尬在了原地。

　　隨即一層薄怒湧上心頭，這丫頭鬼叫什麼，好像他做了多大的錯事一樣。再說了，本來就是她不好，這臭丫頭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明知道小婉怕她，還來坐馬車，根本就是存心找不痛快：「你之前不是不要坐馬車嗎，現在又上來做什麼？」

　　「關你屁事，這是我娘親給我準備的馬車，我愛坐不坐，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我什麼時候坐馬車還要經過你的批准嗎？」雲朵很不客氣的給了葉凡一個大大的白眼，「你要覺得不舒服你就下去好了！」

　　「你……」

　　看著盛氣凌人的小姑娘，葉凡忍不住想起了小時候，他幼時離家被人販子拐賣到蜀中一帶，他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流浪到唐家集。卻因為身無分文只能淪落到乞討為生，還被唐無樂那個不學無術的惡霸縱狗咬傷。

　　若是沒有小婉相救，他恐怕早就死了。

　　那個時候，唐無樂也是這樣一副仗勢欺人的模樣。葉凡下意識捏緊了拳頭，額頭上青筋直冒。而後他帶著小婉私奔回藏劍山莊，那唐無樂竟然追了過來還想置他於死地，若不是小婉趕來了，他當時就準備留下唐無樂的性命。

　　兩個身影重合之後，葉凡看雲朵更加厭惡的緊。

　　葉凡眼中的憎恨嚇了雲朵一跳，下意識就後退了一步。如果她是一隻貓，現在怕是能看到她渾身都炸起的毛了。

　　「葉凡！你想幹什麼！」丁丁吃驚之餘趕緊把雲朵護到了身後，驚疑不定的看著惱怒的葉凡。她從來沒有見過葉凡那樣的眼神，那種深惡痛絕的憎恨。

　　丁丁不明白雲朵是做了什麼讓他恨到這種地步，難道就因為是雲朵的那些寵物嚇到了唐小婉？還是說因為今天雲朵跟他頂嘴了？可不論是哪一樣，他都不應該做出這樣的舉動啊！

　　或許小姑娘說話是不好聽，可在丁丁看來雲朵並沒有說錯什麼，她不會騎馬坐個馬車還礙到他什麼了不成？難道就因為雲朵說了兩句不好聽的話，他還準備和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動手不成？

　　葉凡一怔，自從小西天拜師王遺風習得葬月劍法，他幾乎再也沒有遭受過這種對待，後來他回到藏劍山莊之後更是被人們捧得極高。

　　可是自從和小婉私奔以來，唐門霸刀的追殺，父親古板的不認同，離開藏劍山莊之後他們不得不在江湖中東躲西藏，這讓葉凡彷彿回到了童年那段被人踩在腳底下的苦難歲月。

　　唐無樂留給葉凡的陰影從來沒有消失過，只是被時間掩藏了起來而已。而這時小婉的陪伴更顯得彌足珍貴。讓葉凡忍不住對她更好，更見不得她受任何一點委屈。好像這樣也就等同於保護了當時無力寄人籬下的自己。

　　「小凡……」唐小婉輕輕拉了拉葉凡的袖子，「不論如何王谷主他們都對我們有恩……」如果沒有王遺風的保護，他們恐怕想要活著出曲亭山都困難。

　　唐小婉很清楚，楓葉村因著雲朵走丟那一次，不滅煙就發了一次火，看他們很不順眼了。如今人在屋簷下，頭還是要低的。

　　這話聽到葉凡耳朵裡就更讓葉凡難受了，都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才累的小婉跟著受委屈。強壓下怒氣，葉凡木著臉坐下，不再同雲朵和丁丁說半句話。心裡打定了主意，等他和小婉一成親，就帶著小婉回藏劍山莊。

　　雲朵皺起了眉頭，這葉凡怎麼回事？丁丁拉著雲朵坐下，第一次覺得葉凡有些陌生，心裡當初那個在小西天雪中練劍的少年身影模糊了起來。

　　真是個蠢孩子，不滅煙撇撇嘴，想起當初在風雨鎮那個臨危不亂，一道金鈴索，一支馭蟲笛與十具屍傀鬥得不落下風的少女，琢磨著得把這丫頭的武功重新練起來了。

　　撫了撫被自己的殺意激的有些焦躁起來的馬兒，煙唇邊噙起一抹冷笑，區區一個葉凡，哼。

　　*

　　「唐大哥，你已經能動了嗎？」毛毛端著藥進來的時候，看唐祈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氣色也好上了許多，頓時揚起了笑臉。

　　唐祈點點頭，越過毛毛看到了一個稍大一點的孩子，只不過眉目凌厲一眼就看得出和毛毛氣質迥然不同。他知道雲朵有兩個弟弟，顯然這一個就是除了毛毛之外的那一個了。

　　把肩膀上的紅綢的小腦袋按下去，莫雨看著陌生的青年，之前毛毛有跟他說過關於這個青年的事，很誠懇的開口：「謝謝你救了毛毛。」

　　「小雨哥哥！」毛毛尷尬的偷偷扯扯莫雨的袖子，有些埋怨薛冰姐姐嘴快。

　　唐祈的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搖搖頭：「小雲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這條命都是雲朵撿回來，保護雲朵的親人自然變成了他的責任。

　　不知道為什麼莫雨看著青年眼底的那一抹溫柔陡然覺得有些礙眼，他可聽毛毛說了，雲朵對這個人很有好感……

　　「哎，你醒了呀！」正巧薛冰拖著陸小鳳進來了。

　　因著陸小鳳帶來的消息，雲朵很可能也是被人救了，也就代表著雲朵現在活著的可能性還很大。不過陸小鳳也說了，他來之前特地在洛陽尋找過雲朵的蹤跡，但是沒找到，進入洛道之前，陸小鳳特地托司空摘星留在洛陽替他留意情況。

　　如今風雨鎮沒了，雲朵也沒有回薛神醫的醫館，若是雲朵沒事想來她一定會想辦法回去。所以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從洛道離開。

　　「雖然現在洛道所有的官道，水道都被封了，但是巴陵方向卻沒有這麼嚴，我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去巴陵縣。」向斬蕭紅著眼睛，精神有些憔悴，郭小小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一朝復仇成功，反而讓他有些迷惘。

　　如今他雖然為了向老爹和自己的一幫兄弟重新振作了起來，可洛陽福威鏢局的日子始終是回不去了。胡一奇等人倒是不在意，入了惡人谷，不過是從頭開始罷了。他們已經見過了太多披著偽裝道貌岸然的偽善者，倒不如惡人谷不加掩飾的坦蕩來的暢快淋漓。

　　陶寒亭無言的拍了拍向斬蕭的肩膀，他暫時並不打算帶著楚霞影回惡人谷，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給霞影一個普通人一樣安安穩穩的生活環境。

　　「從這裡過李渡嶺，有一條山路，雖然陡峭了一些卻可以避開官兵的耳目。只要一小段路避開李渡城，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李渡城？我記得那裡是曾經是一個很繁華的城鎮……」陶寒亭還記得當初他以前跟方紫霞一起遊歷時，曾經路過過那裡。

　　向斬蕭卻搖了搖頭，他這次為了不引起陳翰林的注意就是從李渡嶺進來的：「那裡已經完全被屍人佔領了。不過我們並不需要從中穿過，那些屍人似乎只知道在城鎮裡徘徊，不會主動離開，我們從旁邊繞便是。」

　　又是屍人……在場的人心中都有些沉重。

　　不過制定好計劃之後，眾人還是麻利的準備起了路上要用的東西，準備出發。

　　余泉，葉青茗和陳秋白三人站在江津村門口：「你真的要放我們走？」

　　向斬蕭懶得理他們，兀自操縱著機械手腳離開了。陸小鳳和薛冰也上了馬車。

　　倒是莫雨路過三人的時候停了一下，從懷裡摸出一封信：「如果你們真的想做好事，就去升仙谷附近的一個小村子看看吧，那裡有你們要的真相。」

　　余泉遲疑了一下，接過染血的信紙。

　　馬車遠去的煙塵散去後，信紙飄然落地，三人臉色慘白。

　　什麼紅衣聖女，什麼活菩薩……

　　「余兄，葉兄，我們……」他們自以為是的正義凜然，竟然是在助紂為虐嗎？

　　「……去那個山谷看看吧，」余泉嚥了一口口水，「我覺得，那位小兄弟並不是在騙我們……」

　　葉青茗握劍的手第一次發抖：「沒錯。去我們就親眼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