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最後一句話

對外來說，每日一次十幾個孩子的跑山是個景觀。

來來往往一個多月，縴夫、船夫、岸上的苦力早就習慣成自然。卻不想，陡然這之間，孩子們突然消失了，到讓他們好多天都感覺不習慣。

對內來說，張大年每日清晨，突然開始為天蒼涯開啟了小灶。

難得一見的異獸肉，莊頭親自監督莊子力的婆娘，一日三餐事無巨細的看著。

從接貨、烹飪到天蒼涯吃到嘴，咽到肚為止。

莊子裡的愚夫悍婦是不可能糊弄天蒼涯的，可張大年怕他們背後昧下。

異獸肉，不用多，一日半兩，胡吃海喝的天蒼涯絕對感覺不出來。可撈下的半兩肉，尋常百姓吃到嘴，不用太久，只消半個月的時間，變化幾乎就是天翻地覆一般。

一條性命，絕對值得冒險。

其實，這種變化也只有尋常百姓會在意，世家豪門絕對不會理會。

半個月，每日半兩的異獸，改變是有，卻不會太大。

普通百姓看似天哪般大，可世家豪門每日享受的那裡是半兩異獸肉。

天壤之別，是超出常人想像力之外的差距。

每日操勞張大年不在意，穆豐不在意，甚至連傅一搏蘇久文都感覺正常，可天蒼涯卻是不然。

雁門關，看似與桐城關差不多，風俗習慣卻完全不同。

尤其是武林大豪高引。

高家不是世家，只是因為出了一位天官高引才被世人矚目。

其實他的底蘊稀鬆平常，連爆發戶一般的豪門都算不得。

在內陸高引都只是巡遊天下，更別說隱居之後的餓生活了。

尋常普通人家，略顯大富而已，還未被奢靡的生活侵蝕，自然享受不到張大年如此貼心的照顧。

一時間，在天蒼涯的內心，張大年已經超過很多人。

對此，譚月影略顯傷心。

譚月影是世家出身，只不過那個世家也是落寞的世家，連遁出城池遠走綠林都做不到。

玩日奢華不再，但他那份傲骨仍存。

前時掛念著天蒼涯，一直在他身邊戀戀不捨，等到天蒼涯順利的趟過第二步之後，心情卻發生了變化。

一個少谷雅居，常駐人口只有傅一搏蘇久文，穆豐，外加上天蒼涯、譚月影。

五個人，除了白日又傅一仲、蘇景文十幾個傢伙，還顯得熱鬧些。

等到了晚上，傅一搏蘇久文躲在屋子裡修煉天尊相法，穆豐貓在靜室力思索，天蒼涯強忍著痛楚蘊養精神。

唯有譚月影孤零零的望著天際弦月，思考著。

還有半月時間，弦月化成滿月，匠師大會便會召開，何去何從他真得一時難以判定。

砰砰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譚月影半回頭，第一眼就看到跑過來的孩子們，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身材高大的天蒼涯。

半個月的時間裡，天蒼涯咬著牙度過第一次融元入體，千刀萬剮入骨入髓的痛苦讓天蒼涯變得成熟許多。在強壯他肉體的同時也讓他丟去一身真元，變成跟傅一搏他們相同的修身境。

第三步如何進行，百字功法過去，天蒼涯不知如何繼續下去，想要去找穆豐。

想到當日神識的耗損，想到他雖然僅是幾天就恢復正常，穆豐卻直到還在恢復之中，天蒼涯又有些膽怯。

可是，如果不去求穆豐，下面的修煉又如何進行下去。

一路小跑。

少谷雅居前，傅一搏他們嘩的一聲散去，天蒼涯則跑到譚月影身旁停下。

譚月影緩緩回過頭，聽著天蒼涯不疾不徐，平和的呼吸，仿佛不是繞著少穀峰跑了三圈，相反倒像似圍著梅林散步一樣的悠閒，忍不住點點頭：“恢復得如何？”

天蒼涯咧嘴笑了一聲：“很好，相當的好，最多十天我就能恢復到真元境，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抵達巔峰。”

譚月影眉頭一挑：“這麼快！”

“嗯！”

天蒼涯沒在說什麼，狠狠一點頭。

“可是...”

譚月影張了張嘴，看著天蒼涯愈顯平和的臉。

抬起頭，目光跳過天蒼涯望向小樓。

天蒼涯的事幾乎都沒瞞他，除了巨靈神功那百字秘訣外，古法今法的區別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所以說，譚月影知道天蒼涯面臨的是什麼？

可，即便是這樣，譚月影想到穆豐蒼白無色的臉，怎麼都開不了口說，去求穆公子。

再說，即便穆豐同意，他能去求穆豐嗎？

想想那天，神識外放那麼嚴重的後果，在匠師交易大會即將召開，白翎軍針對古台府欲要放出手段的時候，天知道苦行道那天神兵天將，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沒有穆豐，誰來抵擋苦行道君張姒，誰能護佑天蒼涯。

看著天蒼涯，譚月影臉色一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徐徐吐出。

“譚叔！！！”

聽到譚月影呼吸驟然發生變化，天蒼涯不由抬頭叫了一聲。

長長的一口氣吐出，譚月影抬起頭，仰望天邊。

日上三杆，冬日暖陽灑下溫柔的陽光，照在身上有一種暖暖的感覺。

遠處，蘇久文向他們招著手，呼叫著他們開飯了。

“開飯了！”

天蒼涯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這一刻，他仿佛嗅到異獸散發出噴香的味道，舌頭忍不住舔抵著唇角。

一日三餐皆為異獸精華，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待遇，即便是外公再世時也沒有過。這讓好好一個棒小夥，幾乎化身為饕餮。

“你去吧！”

譚月影收回目光看著天蒼涯淡淡的道。

“啊，咦，譚叔怎麼不去？”

天蒼涯應了一聲剛想走，陡然停下腳步，詫然的看著譚月影。

“我去找穆公子...”

譚月影幽幽的道。

“找穆師？”

天蒼涯更是詫然。

譚月影看著天蒼涯一點頭，然後目光向南方眺望，仿佛穿越千里萬里回到天貺山。

“天兒，還記得你外公最後一句話嗎？”

“外公...最後一句話...”

天蒼涯臉上笑容稍顯即落，雙眼一眯，沉默不語。

譚月影深吸一口氣道：“他說，如果實在找不到人能破解天官雕像，那就回天貺山，抓空靈鳥。”

“天貺山、空靈鳥！！！”

譚月影的聲音越來越低，天蒼涯也低低的重複這兩個詞彙。

兩個人的眼眸一閃一閃的，似乎再想這兩個詞彙蘊有什麼特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