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掣肘之舉

　在完顏宗磐收到西征金軍戰敗的消息，與郭藥師等人謀劃奪取軍權時，南方的東京汴梁城中，西門慶也收到了此戰的詳細情報。

　從漠北草原蒙古部，到臨潢府、大同府、燕京、太原府，都有西門慶的獨特情報來源。

　所以，齊國皇帝西門慶對於此戰的瞭解，並不遜色於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

　對於完顏宗翰的戰敗，太子完顏宗磐是求之不得，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則是震驚不已，然而對於西門慶，卻似乎早有預感。

　因為西門慶多少知曉一些歷史，知道金國雖然勢大，但卻從未能像契丹人那般征服草原各部。

　原本的歷史上，金國滅亡遼國後，曾經想要如契丹人一般征服草原。

　可是，金軍數次對蒙古部落用兵，但都被草原上的蒙古人打得大敗而回。

　其後，金國不得不封西門慶的妻舅，孛兒只斤·合不勒汗為蒙兀國王，承認了蒙古部的獨立地位，以此換取與蒙古諸部罷戰休兵。

　所以說，對於征服草原各部而言，女真人顯然不如契丹人。

　這不是女真人不夠勇猛，而是他們的世代生存之地和生產生活方式限制了他們在草原上的發展。

　因為，女真人是生活在遼東平原和白山黑水之地的半漁獵半農耕民族，並非契丹人那樣的遊牧民族。

　女真人定居的習慣，讓他們在進攻遼國和宋朝的城市和鄉村時得心應手。

　並且，已經學會農耕的女真人喜歡的也是遼國和宋朝境內可貢耕種的廣袤土地。

　而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居無定所，難以管理。女真人也不適應草原上的遊牧生活。

　對於本來就是草原上最強大部族的契丹人而言，征服和管理比自己弱小的遊牧部落不是難事。

　對於習慣漁獵和農耕的女真人而言，與遊牧部落在草原上捉迷藏，可就是他們的弱項了。

　更何況，女真人的騎兵主力是鐵甲重騎兵。這個兵種在兩軍對陣時威力極大，但是在草原上的機動力卻明顯不如遊牧部落的輕騎兵。

　只要耶律大石不傻到組織大兵團與完顏宗翰正面決戰，金軍就應該奈何不了耶律大石的遼軍。

　基於歷史上的戰例，以及對金遼兩軍主帥與兵種各自特點的分析，西門慶已經提前猜測到耶律大石會避戰，讓勞師遠征的完顏宗翰無功而返。

　只是，西門慶也沒有料到金軍的一路大軍竟然會慘敗至此，這可是金軍起兵反遼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敗了。

　西門慶敏銳的察覺到金軍內部或許出了問題。但是在缺乏關鍵情報之前，西門慶還無法準確判斷金軍的問題出在哪裡。

　不過，雖然情況還不明朗，但西門慶卻認為，金軍遭此大敗，國內或許會出現一些變化，齊國也需要做好應對的準備。

　三日後，兵部侍郎馬擴奉旨，帶著國子監博士張擇端、王義等人出使金國都城會寧城，實際任務卻是沿途探查金國形勢，建繪製更詳盡的金國交通圖。

　此外，西門慶還派密使分別趕赴大名府和大同府與見完顏宗輔和完顏宗翰，對他們二人表示慰問。

　完顏宗弼失蹤、完顏婁室戰死，這二人的軍隊全軍覆沒，讓完顏宗輔和完顏宗翰都深受打擊。

　西門慶當然要向二人表達休戚與共之情。

　完顏宗翰帶領大軍返回奉聖州後，已經是身心俱憊。然而，他卻還要打起精神料理此次西征的諸般首尾。

　且不說敗退回來的金軍將士士氣低落需要復振，也不說周邊附庸的部落見到此戰結果，人心浮動，需要恩威並施地從新安撫，只說此戰之敗的蹊蹺，就讓完顏宗翰陡然警惕。

　因為，回到奉聖州的白水濼後，完顏宗翰方才得到準確的消息，那就是與完顏婁室軍一同出戰的耶律余睹並未陣亡或失蹤，而是領兵敗退回黑水城。

　在金國朝廷送來的戰報中，耶律余睹部從遼軍的包圍中奮力突圍，向南撤回黑水城。面對耶律大石軍的追擊，耶律余睹堅守城池，打退了耶律大石麾下軍隊的進攻，保住了黑水城周邊的領土不失。

　從戰報上看，因為耶律余睹的奮戰，金國得以穩住了西部邊疆的形勢，成功阻止了殘遼勢力向金軍擴張。

　似乎，耶律余睹軍成了此番西征的唯一亮點？

　完顏宗翰不敢相信在完顏婁室與完顏宗弼等人都兵敗身死的情況下，耶律余睹還能夠全身而退，並獨自打退遼軍的進攻。

　是的，雖然經過努力辨認，在可敦城沒有發現完顏宗弼的屍首，但在完顏宗翰和金軍諸將的心中，已然默認失蹤的完顏宗弼此番為國捐軀了。

　完顏婁室、完顏活女、完顏宗弼、韓常等猛將都戰死沙場，耶律余睹是怎麼死裡逃生的？

　完顏宗翰身為金軍名帥，立即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耶律余睹軍臨陣脫逃，讓完顏婁室等將陷入包圍。唯有如此，才能解釋戰鬥力更差的耶律余睹軍為何能夠安然突圍。

　只是，黑水城與奉聖州遠隔千里，那裡如今又全是耶律余睹的部下，不在完顏宗翰掌控之中。

　無憑無據之下，完顏宗翰也很難證實自己的判斷，更遑論用軍法制裁耶律余睹了。

　實際上，不管完顏宗翰是否相信耶律余睹報回來的戰績，在形式上，會寧城的皇帝陛下完顏吳乞買可是表現得深信不疑了。

　完顏宗翰收到的不僅有耶律余睹的戰報，還有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對耶律余睹的嘉獎和提拔。

　完顏吳乞買將完顏斡魯死後，懸而不決的西京道都統之職授予了耶律余睹，讓他作為完顏宗翰的副手，統領西北、西南兩路兵馬，負責對耶律大石軍的防禦作戰。

　也就是說，耶律余睹不僅沒有受此次兵敗的影響，反而因此掌握了更大的實權。

　西京、燕京、河北、河東等地大都是完顏宗翰的勢力範圍，對於未經自己認可的這個任命，完顏宗翰大為惱怒。

　很顯然，皇帝完顏吳乞買不是當真完全信任耶律余睹。皇帝陛下此舉，分明是趁著完顏宗翰戰敗，威望下降時，將手伸入了完顏宗翰的大本營中。

　大肆表彰耶律余睹，難道不是在暗中貶低此戰無功而返的完顏宗翰麼？

　此番將並非完顏宗翰心腹的耶律余睹提拔為他的副手，又何嘗沒有掣肘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