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天羅地網

　在幫助金國滅遼亡宋之後，屢立戰功的耶律余睹既沒有被調回都城會寧城擔任朝中要職，也沒有被放回自己的祖地大定府擔任守臣。

　其餘臨潢府、燕京、大同府、大名府、太原府、河中府等要地，也都被女真諸將瓜分，耶律余睹卻被完顏宗翰從大同府調到了西北荒僻的天德軍，負責與耶律大石軍作戰。

　可以說，金國完全是在把耶律余睹當作一支能咬人的獵犬在用。

　與此同時，同是前遼國遺臣，檢舉了蠟丸密信一事的蕭仲恭卻得到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的信任，在京城裡坐享富貴，官運亨通。

　其實，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和重臣們對耶律余睹有所提防，卻對蕭仲恭信任有加，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不管是不是天祚帝耶律延禧昏庸無道，身為遼國的宗室大將，耶律余睹叛遼投金總是一種不光彩的叛徒行徑。

　而蕭仲恭卻恰恰相反。在遼國滅亡，天祚帝耶律延禧逃入夾山，契丹貴族大多棄天祚帝耶律延禧而去的形勢下，蕭仲恭卻依然效忠於眾叛親離的天祚帝耶律延禧。

　到最後天祚帝耶律延禧被完顏婁室生擒活捉時，蕭仲恭依然侍奉在耶律延禧的身旁。

　這才是盡臣節的孤忠之士啊！

　如今蕭仲恭與耶律余睹都成了金國的臣子。這二人誰的道德操守更高，誰會更加忠誠，不是顯而易見麼？

　在政治上遭到冷落，耶律余睹心中逐漸生出疑懼。

　耶律余睹認為，金國將自己放在西部邊疆，就是為了讓自己帶著契丹軍與可敦城的耶律大石軍自相殘殺。

　可是，一旦耶律大石當真被金軍剿滅，耶律余睹也怕自己會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所以，耶律余睹在天德軍駐軍時，並未用心對付西北方的殘遼勢力。

　耶律大石與耶律余睹心照不宣，時不時地派兵東進搞點小摩擦，卻利用這個難得的空隙期暗中積攢實力。

　西夏國滅亡時，李合達帶著殘兵逃到天德軍附近，被耶律余睹抓獲。

　李合達面對耶律余睹慷慨激昂地說了一番話，責備耶律余睹不該背叛契丹人。

　耶律余睹與李合達乃是故交舊識，面對李合達的詰問，他亦是面紅耳赤，一時無言以對。

　隨後，李合達又給耶律余睹分析利弊得失，指出他現在處境尷尬，將來也未必能夠真正贏得女真人的信任。

　最後，李合達勸諫耶律余睹與耶律大石聯手復遼，再興契丹，成就一番帝王功業。

　耶律余睹本就心懷不安了，經過李合達的一番勸諫，不由得猶豫不決起來。

　李合達為了讓這個契丹人中如今最有權勢的宗室貴族能夠下達決心，竟然在耶律余睹的面前以死明志。

　李合達臨死前告訴耶律余睹，自己的這番言語不是為了自己乞活，而是為了光復遼國的大志。因此，自己這個奚人以死進諫，希望耶律余睹身為契丹宗室能夠有所覺悟。

　耶律余睹看著李合達的屍體，為他的忠勇無畏而震撼，終於下定了聯合耶律大石，反金復遼的決心。

　耶律余睹一邊利用捐軀的李合達向金國請功，換取完顏宗翰等人的信任，一邊卻將李合達的心腹偷偷放走，利用他們與耶律大石正式建立了秘密聯繫。

　耶律大石為了實現復遼的大志，不拒絕與任何勢力聯合。他明知齊國皇帝西門慶與金國相善，也不肯放棄地派出使臣說客遠赴東京汴梁城。

　同是契丹宗室貴族的耶律余睹要與自己聯手，耶律大石當然是求之不得。

　就在李合達死諫耶律余睹，促成耶律余睹與耶律大石秘密聯繫後不久，完顏宗翰就命令耶律余睹領兵西征黑水城，將西夏國的黑水鎮燕軍司納入金國的版圖。

　耶律余睹不敢抗命，帶著契丹騎兵穿過大漠西征，從黨項人手中搶過了黑水城。

　只是如此一來，耶律余睹距離金國的政治中心可就更遠了。

　心裡失落，憤恨不已的耶律余睹利用山高皇帝遠，正式與耶律大石結成了秘密聯盟。

　對於耶律余睹的這些變化，完顏宗翰終究是失察了。

　在西征耶律大石的可敦城時，完顏宗翰將完顏婁室、完顏宗弼和耶律余睹編成一軍，讓他們偷襲耶律大石的後路，與自己前後夾擊可敦城。

　這個戰術原本沒有問題，完顏婁室和完顏宗弼都是金軍中能征善戰的大將，特別是完顏婁室還曾擊敗生擒過耶律大石，是金軍中軍神一般的人物。

　可是，再好的戰術也怕情報洩密。耶律余睹將金軍兵分兩路，前後夾擊的戰術洩露給耶律大石後，耶律大石立即動員所有戰力先來吃掉實力較弱的完顏婁室軍。

　有了耶律余睹的情報，遼軍順利設伏，關鍵時刻耶律余睹又引兵退走，導致完顏婁室軍被迅速包圍。

　那時，金軍的失敗就是命中注定了，哪怕完顏婁室是軍神也無力回天。

　更何況，與完顏阿骨打同輩，征戰了半生的完顏婁室也終究是老了，不復當年之勇。

　一場血戰後，完顏婁室未能衝出遼軍的重圍，與自己的愛子完顏活女戰死沙場。

　而造成這場大敗的罪魁禍首耶律余睹卻是領兵毫髮無損地撤回了黑水城，等在這裡收羅金軍敗兵。

　耶律余睹此舉當然沒有安甚麼好心，他是擔憂完顏婁室將軍等人成功突圍，從黑水鎮燕軍司這裡逃回金國去。

　耶律余睹的許多親信還在金國各地為官，他目前並不想直接與金國翻臉，而是想要繼續潛伏在金國內部，與耶律大石裡應外合，共圖大事。

　因此，耶律余睹不能讓完顏婁室、完顏宗弼等人逃回金國。否則，只要金軍的敗軍逃回金國，說出烏山一戰耶律余睹軍的反常表現，以完顏宗翰等人的精明，一定會察覺是耶律余睹當了叛徒。

　耶律余睹一開戰就領兵返回黑水城封鎖道路，正是為了將金軍一網打盡，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北方的草原上，耶律大石的遼軍和部族聯軍正在打掃戰場。

　南方的黑水鎮燕軍司，耶律余睹也為敗退金軍準備好了一張大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