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章 耶律余睹的糾結

　完顏婁室父子戰死後，三萬金軍女真騎兵幾乎全軍覆沒，只有四太子完顏宗弼帶著一千多騎突出重圍。

　然而，遼軍和粘八葛部的騎兵似乎知道突圍逃走的是一個金軍的重要人物，依然對完顏宗弼緊追不捨。

　粘八葛部就是後世與乞顏部鐵木真爭奪草原霸權的主要敵人乃蠻部，這是一個漠北草原西部的強力部族，擁有一支善戰的騎兵。

　完顏宗弼麾下的騎兵雖然也是金軍中的精銳，但在這草原上面對粘八葛部騎兵卻是佔不了多少便宜。

　見粘八葛部騎兵咬得緊，大將韓常知道情況危急。

　若是不能擺脫後面的追兵，一旦被對方纏上，後方耶律大石的遼軍就會蜂擁而至。屆時，四太子完顏宗弼與自己都要失陷在此地。

　想到這裡，韓常對完顏宗弼吼道：「四太子，事急也！末將掩護你逃走，你一定要活著回去，殺了耶律余睹那廝，為我等報仇雪恨！」

　說完這話，韓常不等完顏宗弼回話，就猛地撥轉馬頭，帶著自己本部數百騎迎面殺向追擊而來的粘八葛部騎兵。

　「韓將軍！……將軍保重！……」

　完顏宗弼是一個有血性之人，見狀也要返身衝殺。可是，他突然想到韓常的話，知道自己此時不能辜負心腹愛將韓常的一片忠義之心，必須活著返回金國。

　因為，這一次金軍敗得太蹊蹺了。

　那耶律大石彷彿對金軍的進軍路線瞭若指掌，竟然能夠精準地指揮十多萬大軍在此設下埋伏。

　再聯想到耶律余睹軍不戰自潰的反常舉動，完顏宗弼有理由懷疑，這個投降金國多年的契丹宗室貴族已經起了異心，與耶律大石暗中勾結。

　此時，三萬金軍大多已經追隨完顏婁室戰死沙場，只剩下完顏宗弼身邊這數百騎。

　如果完顏宗弼衝動地戰死在這裡，那麼耶律余睹的陰謀就無人可以揭穿了！

　想到自己背負的責任，完顏宗弼怒吼一聲，趁著韓常將軍擋住了追兵，帶著自己的親衛打馬飛奔，消失在夜幕之中。

　待到遼軍和粘八葛部的騎兵殲滅了阻擋去路的韓常部時，夜色已深，早已失去了完顏宗弼部的蹤跡。

　苦戰了半日，夜間策馬飛奔又是一件極其危險之事。此時此刻，最英勇善戰的騎兵也不能摸黑追擊了，遼軍只能無奈地鳴金收兵。

　當然，小股的游騎還是被撒了出去，用以偵查敵軍逃走的方向。

　……

　烏山以南數百里的黑水濼是一個位於沙漠中的大湖。

　發源自河西走廊祁連山的黑水河（又名弱水河）從南向北穿過河西走廊，穿過大漠（後世的巴丹吉林沙漠），於此地形成了一個內陸湖。

　因為河水與湖水的灌溉與滋潤，在這片大漠中形成了一片綠洲。

　有綠洲就有遊牧民的聚落，此地自古就有人放牧漁獵。

　因為黑水濼古名居延澤，此地還誕生過一個西域小國居延國。

　大湖西南方的黑水河邊有一古城，名為黑水城。

　夏景宗李元昊建國時，在此地建立了黑水鎮燕軍司，為西夏初期十二個監軍司之一。

　黑水鎮燕軍司駐地黑水城，此地駐軍是用以防備北方的契丹、韃靼和西邊的回鶻人。

　在西門慶與完顏宗翰共同攻滅西夏國後，黑水鎮燕軍司被劃歸金國所有。

　完顏宗翰派遣耶律余睹領兵西進，佔領此地。

　駐守黑水鎮燕軍司的數千西夏軍得知國家滅亡，並未投降金軍，而是直接棄城而走，向北投靠了金國的敵人耶律大石。

　耶律余睹不費吹灰之力就佔據了黑水城。

　正因耶律余睹軍駐紮在黑水城，擁有地利，完顏宗翰才將他編入了完顏婁室的南路軍團，企圖出奇兵偷襲耶律大石。

　此番堪稱女真軍神的老將完顏婁室在烏山（後世的杭愛山）折戟沉沙，與耶律余睹也脫不了干係。

　耶律余睹當年被天祚帝耶律延禧逼得投靠金國，雖然一度被完顏阿骨打重用，但是也一直處於尷尬的境地。

　耶律余睹雖然一路幫著金軍招降納叛，勸說了許多遼國契丹貴族放棄抵抗投金，但他本人當年畢竟是遼國契丹宗室雄才，其個人情感還是在契丹人這一邊的。

　因而，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被金軍俘虜，固然讓耶律余睹出了一口惡氣，也讓耶律余睹取代耶律延禧成為了金國境內契丹人的領袖人物。可是，遼國契丹的滅亡也讓耶律余睹的內心深處有幾分痛苦自責。

　另一方面，金國對耶律余睹的防範也讓他心生不安。

　剛投奔金國時，耶律余睹的家小在鹹州就被金軍監視起來。

　其後，在金軍進攻遼國時，有傳言耶律余睹要反，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又親自召見耶律余睹，對他進行了一番告誡。

　完顏阿骨打當時是豪傑風範，對耶律余睹說，有人傳你要反，我自不信。不過，若是將軍你要與我軍一決勝負，我即刻將你的兵馬、武器都給你，你我在戰場上再廝殺一番，看我是否能擒得將軍。不過，我也有言在先，此番擒得將軍，必不輕饒。

　耶律余睹既是為完顏阿骨打的氣度所折服，也是恐懼害怕，哪裡敢承認對金國有反意。

　此後，耶律余睹為了向完顏阿骨打證明自己的清白和忠心，在金軍進攻遼國時表現活躍，屢立戰功。

　金軍進攻宋朝時，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也對耶律余睹提拔重用，任命他為元帥右都監，作為完顏宗翰的副手隨同出征。

　在伐宋之戰中，耶律余睹同樣是表現出色。

　在太原攻防戰時，宋兵四萬救太原，耶律余睹領兵逆擊於汾河北，在那裡大敗宋軍，擒其統帥郝仲連、張關索和統制馬忠，殲滅了上萬的宋軍。

　可惜，在戰場上表現出色的耶律余睹卻被宋朝趙桓君臣給坑了。

　宋金第一次戰爭結束後，趙桓君臣居然異想天開地企圖煽動耶律余睹謀反，讓金國使臣蕭仲恭給耶律余睹帶去蠟丸密信。

　愚蠢的趙桓君臣哪裡知道，這些投降金國的契丹貴族心中更恨背信棄義北伐遼國的宋朝。

　甚至於金軍伐宋，也有這些契丹貴族進言勸說的原因。

　結果蕭仲恭一回到金國就將蠟丸密信交給了完顏宗望。

　此事也成了金國二次伐宋之戰的導火索。

　只是，耶律余睹「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因為蠟丸密信的影響，金國對他終究還是起了防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