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章 喜從天降

　西夏軍主帥李察哥確認平夏城失守的消息後，又驚又怒，比得知嵬名濟兵敗戰死的消息時更加震撼。

　命令手下親軍守住大帳，不得讓人進出，也不得將平夏城失守的消息外傳後，李察哥走到羊皮地圖前，望著地圖呆立半晌，久久沒有言語。

　帳中的親軍侍衛和那從鎮戎軍趕來報信的黨項武士都垂首侍立，不敢出聲打擾主帥。

　平夏城被楚軍奪回後，渭州城外的李察哥軍和鎮戎軍的西夏軍後路被斷，處於楚國渭州、原州、環州、懷德軍和順德軍的包圍之中。

　雖然依靠營中和鎮戎軍的儲備，軍糧物質一時無虞，甚至足以支撐到李察哥攻下渭州城，但潘原縣失守，楚國精銳王進軍逼近，讓李察哥遲疑起來，不敢將全軍性命在此孤注一擲。

　如今，最穩妥的方案，就是火速折返鎮戎軍，趁著平夏城的楚軍立足未穩，率領大軍奪回平夏城，將西安州、懷德軍和鎮戎軍連為一體，再徐圖渭州、原州等地。

　「也罷，日後再為嵬名濟復仇！……傳令下去，召集諸將到我帳中議事！」

　李察哥轉回身坐回帥位時，已經恢復了冷靜。

　過不多時，西夏軍諸營將領都聚集到李察哥的中軍大帳中，等待著主帥發號施令。

　諸將都知道嵬名濟戰死，西夏軍對渭州城的包圍圈出現了一個缺口，來自陝西京兆府的楚國軍隊即將抵達渭州城下。他們以為主帥召集軍議，是為了迎戰來自潘原縣方向的敵軍，一個個的都摩拳擦掌，叫囂著殲滅楚軍，為嵬名濟軍復仇。

　李察哥揮手示意，制止了諸將的喧鬧，將平夏城失守，守將仁多慕義陣亡的消息告訴了帳中諸將。與此同時，李察哥宣佈大軍退回鎮戎軍，圍攻平夏城。

　諸將聞言，都穩住心神，等候主帥李察哥下令。

　李察哥喚出兩員將領，命他們攜帶自己的手令即刻北上，分別趕往鎮戎軍和西安州，讓兩地駐軍分出人馬左右夾擊懷德軍，等待自己攜大軍前去會和。

　二將領命出營後，李察哥又一一調兵遣將，安排諸軍北撤事宜。

　……

　李察哥麾下的軍馬都是他一手改造的西夏軍精銳，訓練有素，進退自如。軍令傳下後，不到半日，渭州城外的數萬西夏軍就全都拔營而起，緩緩北退。

　涇原路經略使席貢正在集結軍隊，準備以出城接戰的名義棄城逃跑，卻突然聽說城外的西夏軍撤軍了。

　席貢聞言，驚喜交加，急忙帶著吳玠、吳璘兄弟等將登上城牆觀望。

　果然，包圍渭州城的西夏軍諸營全部拆除了營寨，排成長長的隊列向西北方退去。

　這西夏軍方才取得一場大勝，為何卻突然放棄渭州城這塊肥肉，撤軍北歸了？

　席貢與吳玠等人都是面面相覷，暗道僥倖。

　虧得沒有棄城而逃，否則，西夏軍離去後，涇原軍一定會淪為陝西五路軍中的笑柄。

　這麼說，我席貢人在城中坐，喜從天上來，白撿了一個渭州保衛戰的大捷？

　涇原路經略使席貢喜上眉梢，已經在想著如何於奏報中吹噓自己堅韌不拔，領軍擊退了西夏軍的瘋狂進攻，讓西夏國晉王李察哥無功而返。

　當然了，對於為國捐軀的秦鳳路經略使趙點和涇原路經略司統制官曲端，席貢還是會不吝筆墨地描述一番他們如何壯烈戰死。此舉當然是為了顯示西夏軍的強大，襯托自己守城之功的來之不易。

　吳玠察言觀色，見主帥席貢有貪功之色，就上前一步，在席貢耳邊輕聲提醒道：「經略相公，尚不可大意！西夏軍佔據優勢，卻突然退兵，其中必有蹊蹺。末將昨夜見東南方向火光耀天，似乎潘原城方向有變。或許是京兆府的援軍殺到，擊敗了西夏守軍？」

　席貢聞言，面色一沉，對吳玠問道：「晉卿，你是說，是那京兆府的王總管領軍殺到，驚退了城外的西夏軍？」

　吳玠點了點頭答道：「末將以為當是如此，否則那敵酋李察哥怎肯輕易退兵？」

　席貢聽了，不動聲色地望向城外東南方，心中卻是大為懊惱。

　若是陝西五路兵馬總管王進在潘原擊敗了西夏軍，嚇得李察哥撤軍，那麼這渭州城保衛戰的功勞可就被王進獨得了。涇原路軍馬和經略使席貢損兵折將，都成了被王進軍拯救的對象，還能分潤多少戰功？

　「晉卿，你速速打探明白，西夏軍究竟為何退軍！我在府中等你回報。」

　席貢對吳玠下令後，拂袖下了城樓，在眾人簇擁下返回了經略府衙門。

　「全軍待命！」

　吳玠望著城外撤退的西夏軍若有所思，對諸將下達了命令。

　在曲端被主帥席貢派出城決戰，疑似陣亡後，吳玠被主帥席貢委以守城統軍的重任，因而吳玠有權代席貢指揮城中殘餘的涇原軍。

　已經做好出城準備的諸將聞言，都在城門處按兵不動。

　隨後，趁著西夏軍撤圍，吳玠派出了兩支哨探人馬。

　一支人馬前往東南方的攀原縣，探查那裡究竟戰事如何。

　另一支人馬由吳璘親自帶隊，尾隨北歸的西夏軍，伺機探明他們退軍的真實意圖。

　吳璘勇略過人，亦有一顆虎膽。他領兵出城後，繞道截擊，不久就偷襲了一支斷後掉隊的西夏軍，活捉了幾個俘虜歸來。

　吳玠立即在城頭審訊了這幾個西夏軍俘虜，這才得悉西夏軍的確在潘原縣戰敗，但撤軍的主要原因，乃是有一支來歷不明的楚軍偷襲了平夏城，斷掉了西夏軍的後路。

　吳玠聞言，擊掌讚歎，直言軍中竟然有如此有勇有謀之人，真是讓他甘拜下風，恨不能立即與其見上一面。

　感歎佩服之餘，吳玠還是不忘立即將這一重大軍情報知主帥席貢。

　畢竟那懷德軍和平夏城也是屬於涇原路，如今有人替涇原軍奪回平夏城，乃是大喜之事，須得讓涇原路經略使席貢做出因應決策。

　涇原路經略府中，經略使席貢得知西夏軍是因為後路被斷而倉皇撤軍時，心中大喜。

　此乃天賜良機啊！席貢命令吳玠立即帶領整隊完畢的涇原軍出城，對西夏軍進行尾隨追擊。

　席貢不求吳玠能斬首多少，只要製造出涇原軍擊敗西夏軍，將西夏軍逐出渭州的假象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