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 張邦昌出城

　東京汴梁城皇城文德殿，楚國皇帝張邦昌和群臣正在聽著範瓊與周懿文二位大臣的回稟。

　得知西門慶軍實際控制了東京汴梁城的外城，又宣稱是來護駕勤王時，張邦昌這個皇帝也坐不住了，決定親自前往南薰門面見西門慶。

　同時，張邦昌讓權開封府尹周懿文立即佈告安民，告知百姓們佔據城牆的西門慶軍是楚國義軍，城中不會發生戰事，讓百姓們莫要驚惶騷亂。

　領尚書門下省事王時雍、領中書省樞密院事徐秉哲、權尚書左丞相吳開、權尚書右丞相莫儔、權樞密院李回、權殿前司公事左言等張邦昌的身邊重臣們認為，皇帝陛下乃是九五之尊，不宜出城去見那義軍首領西門慶。

　王時雍說，應該派殿中大臣或內侍宦官出城宣旨，召西門慶入宮覲見皇帝陛下。

　張邦昌聽了王時雍之言，心頭暗自苦笑。

　張邦昌本是被金軍強逼繼承皇位的，他自己苦樂自知，並不敢將自己當成甚麼九五之尊。

　如今坐在這皇帝寶座上，張邦昌如同是坐在了火山口，只覺得危機四伏，一日不得安眠。

　是以，張邦昌名為皇帝，卻並不怎麼將自己這個皇帝當會事，沒有所謂的皇室尊嚴和架子。

　真正將張邦昌當成皇帝的，反而是王時雍、徐秉哲、吳開、莫儔等主和派大臣。

　這些人在金軍攻破東京汴梁城時，竭力配合金軍搜刮金銀，又將前宋太上皇趙佶、皇帝趙桓和宗室全部送出城交給金軍，早已徹底得罪了趙氏。

　如果趙氏宗親復闢建國，王時雍、徐秉哲等大臣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不見孫傅為了自證清白，都不得不放棄相位，主動跟隨廢帝北上麼？

　如今金軍北歸，王時雍、徐秉哲他們是最衷心擁護張邦昌坐穩楚國皇帝寶座，絕不希望趙氏復辟的一群人。

　正因如此，王時雍才時刻都記掛著維護張邦昌的皇帝尊嚴。

　可是，沒有掌控真正的實力，只靠金國的一紙冊封，能夠維持張邦昌楚國皇帝的威嚴麼？

　聽說西門慶率數萬義軍前來護駕，張邦昌決定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再試探一番，能否當真將西門慶軍收為己用。

　「予意已決，諸位相公，可願隨予同往？」

　張邦昌對殿中王時雍等大臣說道。

　張邦昌登基稱帝后，卻連朕都不敢自稱，只自稱「予」，以群臣之首自居而已。

　王時雍等大臣見張邦昌心意已決，只得陪同張邦昌出城去見西門慶。

　當然，在王時雍、徐秉哲的堅持下，皇帝的車駕、儀仗還是做足了樣子。

　權殿前司公事左言親領一千禁軍護駕，作為皇帝的儀衛。

　權四廂指揮使範瓊帶隊搶先騎快馬出城去青城玉津園，通知西門慶接駕。

　西門慶聞訊，在大營中會見了範瓊。

　範瓊見到威風凜凜的西門慶後，又回憶起當年西門慶指揮各州聯軍，談笑間剿滅了梁山泊賊軍的風采。

　那時候，範瓊還是一個只能對西門慶遠遠仰視的無名之將。

　雖然西門慶現在並無功名官身，但範瓊此番再見到西門慶時，卻不自覺地對西門慶產生了更強的仰視之心。

　在與西門慶說話時，範瓊都是恭恭敬敬，不敢以朝廷高級武臣自居。

　西門慶從範瓊口中得知張邦昌要出城來見自己時，立即分付軍中擺開陣勢，敲鑼打鼓的迎接大楚國皇帝。

　在玉津園，西門慶並未排開軍馬向張邦昌君臣耀武揚威，而是將那四千多京師女子安置在御苑裡，靜候張邦昌的到來。

　當張邦昌的御駕出了南薰門，親臨玉津園時，張邦昌被西門慶安排的這一幕震驚了。

　四千多婦女容光煥發，神色平靜地立在那裡，全無當初被大宋開封府抓去賣給金軍時的淒慘模樣。

　這四千多婦女不發一言，此時卻勝過千軍萬馬，給張邦昌和他的大臣們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大宋決定用城中婦女折價抵債時，是東京城留守孫傅等人主事，張邦昌還被軟禁在金軍大營，沒有參與此事。

　所以，這倒也算不得張邦昌做的惡。

　只是張邦昌受冊封為楚國皇帝後，自然也就對京師百姓多了一份責任。

　面對數千子民妻離子散的悲劇，張邦昌目不忍睹，也曾向金軍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二位元帥求情，讓他們放回這些女子，承諾日後將所欠金銀補上。

　可是，這些女子早就被西門慶帶走，完顏宗翰二人要成全西門慶，當然是一口回絕了張邦昌。

　張邦昌為此頗有幾分無奈、遺憾和愧疚，一直耿耿於懷。

　今日得見這些婦女被西門慶所救，完璧歸趙，張邦昌不由得熱淚盈眶，驚喜、愧疚的情感交織於胸，對著西門慶長揖而拜。

　「西門慶大官人此舉當真是天大的善舉，予代汴梁城全城百姓謝過大官人。西門慶大官人真天下義士也，予真是相見恨晚！」

　張邦昌激動而真誠地開口說道。

　這張邦昌雖然軟弱無能，但好歹還有一些良心。就憑今日的表現，將來不妨善待於他。

　西門慶打定主意，上前一步拱手還禮，口中連稱不敢。

　此時西門慶既非宋臣，也非楚臣，當然不需向張邦昌這個皇帝行臣下之禮。況且，張邦昌對西門慶行長揖禮，也是對西門慶平等相待的意思。

　於是，這二人聯袂而行，親密交談，彷彿多年不見的好友。

　皇帝張邦昌是這般模樣，領尚書門下省事王時雍、領中書省樞密院事徐秉哲二人卻是尷尬無比，恨不能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畢竟，當初賣力的指揮宋軍在城中四處抓捕有姿色的女子的，正是王時雍和徐秉哲二人。

　特別是王時雍，因為出色的表現，在東京汴梁城中贏得了「金人外公」的恥辱稱號。

　王時雍與徐秉哲二人跟著張邦昌的聖駕出城時，哪裡料到西門慶大官人會擺出這麼一個陣勢迎駕呀！

　那四千女子中有許多貴戚、官員的妻女，還有許多名妓花魁，這些人可都是認得王時雍與徐秉哲的。

　見到他們二人，安靜的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斥罵聲。

　以趙元奴為首的一群女子指著王時雍直呼「金人外公」，毫不顧忌形象地對他破口大罵。

　西門慶軍的將士也對二人怒目而視。

　王時雍與徐秉哲二人又羞又惱，卻不敢發作。

　王時雍險些氣得暈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