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章 王稟的選擇

　從金軍第一次伐宋時起，太原府城已經被完顏宗翰的西路軍圍困了八個多月。

　這八個月，太原城內外隔絕，但卻一直沒有陷落。

　太原兵馬都總管王稟與他的兒子王荀率領軍民堅決抵抗，誓死保衛太原城。

　王稟身先士卒，在城牆上每日往來馳驅，凡是告急之處，王稟均親臨支援，滿城軍民、父老都知道王總管英名。

　王稟率太原軍民堅守孤城，自春初至夏、又從夏至秋末，但始終未曾放棄。

　金兵前後九次攻城，九次都被王稟擊退。

　可是，因為朝廷三次組織兵馬解圍的失敗，太原城沒有得到一兵一卒，一粒糧食的支援，城中的存糧終於還是斷絕了。

　守城戰最怕的就是糧食耗盡，因為缺糧，太原城的守軍士兵們餓得都快扶不住兵器了。

　為了繼續堅持下去，太原城軍民將城中牛馬驢騾全部食盡，後又將弓上的牛筋及盔甲上的牛皮都用大火燉煮充飢。

　城中所有樹上的綠葉，糧庫中的糠皮全部被吃光，逐漸連樹皮草茭也作為了口糧。

　堅守到這一步，太原城軍民可謂是對得住大宋朝廷了。在糧食耗盡的情況下，即使向金軍獻城投降，也無可厚非了。

　可是，太原府知府張孝純和兵馬總管王稟二人還是拒不投降，要抵抗到底。

　為了激勵全城軍民，王稟命部下宰殺自己的戰馬為守城軍民充飢。

　衛士們勸阻說道:「為了抵禦金軍，總管每日在城牆上馳驅。沒有了坐騎，總管如何迎敵？「

　王稟仰天長歎道:「守不住太原城，我縱有萬貫家產，又復何用？「

　王稟堅持將自己的愛馬殺死，給全城軍馬充飢。

　全城軍民紛紛效仿，未過幾日，城中馬匹及馬鞍上的皮革都被吃得乾乾淨淨。

　就這樣，太原城軍民堅守至靖康元年九月，被困已達二百五十餘天。太原城糧斷、絕援，城中軍民已傷亡十之八九，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此時，金國決定二次伐宋後，完顏宗翰帶著完顏希尹、耶律余睹等大將和修整好的大軍也從金國山西大同府殺到了太原城下。

　得知宋軍的三次解圍戰被徹底粉碎，宋軍傷亡百萬，再無力救援太原城後，完顏宗翰對太原城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九月十三日，金軍大舉攻城。

　此時，太原城守軍所剩無幾，且都餓得沒有了力氣，再也無力阻止金軍爬上城牆了。

　王稟正率眾在城南城牆上拚死反擊，北城卻被金軍攻破。金軍打開城門，一路衝殺入城中。

　北城失守的消息傳來，王稟率兵急赴城北支援。

　走至中途，又有人來報信，說張孝純知府被金軍俘虜了。

　此時，王稟的身邊只剩一百多人的親兵。但他還是率領隊伍向知府衙門奔去，欲從金軍手中救回知府張孝純。

　在丁字大街上，金兵已蜂擁衝殺而來，與王稟率領的守軍正面相逢。

　王稟率眾與金兵展開了激烈的巷戰。幾十人互相支援，隨王稟在街巷裡一步步的與金兵拚搏。

　王稟身邊的親兵衛士見金兵援軍麇集，退敵無望，苦勸王稟火速突圍退走。

　王荀對王稟勸說道：「父親，太原城守不住了，孩兒留下為父親斷後，請父親快出城突圍！」

　王稟怒吼道:「太原軍民全無貪生怕死之輩，我為太原府兵馬總管，豈能棄父老鄉親而去？荀兒，今日我父子當與太原城共存亡！」

　在王稟的激勵下，城中的宋軍都聚集在他身邊，拼著最後一口氣殺敵。

　這時，金軍猛將完顏拔離速領兵殺入城中，發現了王稟軍的蹤跡，帶著兵馬追上來，與王稟軍展開了巷戰。

　王稟帶著手下且戰且退，從城中一直殺到了城南的開遠門。

　混戰中，王稟身中刀槍數十處，仍揮劍率眾苦戰。

　此時，完顏宗翰調集的精兵從城外衝入開遠門，將王稟軍團團圍住。

　完顏宗翰在陣中，派通事對王稟喊話，勸其投降。

　「王稟將軍，你的忠勇讓天下人佩服，本帥也十分欣賞。

　而今太原城失守，是貴國的皇帝和軍隊無能，非是將軍的責任。

　王將軍只須放下武器，本帥必將你奉為上賓。

　若將軍要返回故國，本帥亦必禮送出境。

　將軍或許不知，你有個老朋友很關心你的安危，這是他托我轉交給你的信。」

　通事翻譯了完顏宗翰的話之後，從完顏宗翰手中接過一封密信，小心翼翼地來到王稟身前，將它遞給了王稟。

　王稟打開密信，只見上面只有簡短的幾句話：「正臣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萬望保重有用之身，小弟等你平安歸來。弟西門。」

　王稟能夠在征討方臘之戰中屢立戰功，多是拜西門慶所賜。因此，他一眼就看出這是西門慶的親筆信。

　我那西門慶兄弟還真是手眼通天啊！竟然能夠買通金軍的統帥，救得我的性命？

　王稟明白了，金軍統帥完顏宗翰對自己這般友善，大概也是西門慶兄弟暗中使力的結果。

　可是，西門慶兄弟，你不能救我太原府十萬軍民，幹嘛獨自來救我王稟呢？這麼多將士為我戰死，我王稟又豈能幹出貪生怕死之事？

　西門慶兄弟，王稟要辜負你的一番苦心了！

　王稟仰天長嘯一聲，將西門慶的密信撕得粉碎。

　他看了看身邊數十名血跡滿身的軍民，慢慢說道:「我為國已盡忠，為民已盡義，大丈夫一生復有何求？」

　說完，王稟撩起滿是鮮血的戰袍，擦了擦已有些卷刃的劍，然後舉起劍直指完顏宗翰，口中大呼道:「粘罕，大丈夫當戰死沙場，豈可跪地求生？你若敢屠我太原百姓，我死後變厲鬼也要索你性命！」

　隨後，王稟橫劍自刎，血灑開遠門。

　王稟死後，數十名隨王稟苦戰的太原軍民，有的自刎，有的互刺，全部自盡於陣前，無一人偷生。

　完顏宗翰見狀歎息一聲，命令金軍不得傷害沒有反抗的城中百姓。

　可惜，城中也沒剩多少百姓了。

　至此，太原城被圍二百六十日，終被金軍攻破，城中軍民餓死者十之八九。

　當日，西門慶留在完顏宗翰軍中的使者確認王稟父子英勇捐軀後，無奈地離開了金軍大營，日夜兼程地返回陽谷縣。

　東京汴梁城中，皇帝趙桓得知太原城破，金軍南下的消息後，下哀痛之詔，命兩河相互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