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 無望的等待

　榆次縣東的盆地平原上，日頭再一次升起，將金色的陽光灑在金宋兩軍的陣營上。

　完顏婁室與種師中都不約而同的早起，遙望著對方的軍馬，在心中謀劃著接下來的戰事。

　昨日宋軍種師中部遭遇金軍鐵騎突襲後，雖然折損了幾千兵馬，但三萬餘宋軍並未驚慌失措的退兵，而是選擇了就地結成硬陣，用弓弩殺傷金軍騎兵。

　宋軍堅守原地，甚至沒有嘗試乘著夜色突圍，這讓完顏婁室判斷出，宋軍沒有放棄榆次縣的打算。顯然，宋軍是在等待援軍的到來。

　宋軍主將很有膽色啊！

　完顏婁室對種師中也有幾分欽佩。

　不過，完顏婁室心中明白，宋軍等待的援軍是不可能趕來了。

　昨夜，完顏銀術可和完顏拔離速已經派人向完顏婁室通報，來自隆德府和汾州的兩支宋軍已經被成功攔截，所以，榆次縣的這支宋軍已經成為了孤軍，不會等來救兵了。

　雖然勝券在握，但完顏婁室並不打算立即向宋軍發動進攻。

　宋軍神臂弓的威力讓完顏婁室印象深刻，此時雖然能夠擊敗宋軍，但金軍也要付出代價。

　完顏婁室此戰追求的不是擊敗宋軍，而是在傷亡極小的情況下擊潰並全殲這支宋軍。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完顏婁室不願去幹。

　完顏婁室一眼就看出了被自己包圍的三萬宋軍的弱點。這支宋軍沒有攜帶輜重糧草，不能持久作戰。只要等不到他們企盼的援軍，士氣很快就會崩潰。

　當宋軍崩潰敗逃時，才是金軍騎兵發揮全部威力的時候。

　完顏婁室早起，不是為了佈置對宋軍的進攻，而是為了調遣軍隊，將種師中軍困死在這榆次縣城下。

　如果宋軍選擇突圍，會向哪個方向沖呢？

　完顏婁室騎在馬上舉目四眺，觀察著四周的地形。

　西北太原府城方向，都是圍城的金軍，宋軍沒有糧草，連榆次縣都攻取不了，肯定不敢再孤軍深入往太原府城方向跑。

　宋軍缺糧後，一定會選擇退軍回宋境，那麼眼前這支宋軍只有兩個方向可走。

　一條路是奮力向南殺，突破金軍的重重包圍，衝向威勝軍，與隆德府來的宋軍姚古部會師。

　另一條路，就是退回壽陽縣，再向河北境內撤退。

　宋軍大部是步軍，想要在平原地帶殺透金軍騎兵的攔截，與姚古軍會師，實在是困難重重。

　而向西北翻越殺熊嶺逃回壽陽縣，對於步軍為主的宋軍是唯一可行的選擇。

　殺熊嶺和麓台山之間的洞過水河谷，完顏婁室已經佈置軍馬將其截斷。

　完顏婁室也相信，只要宋軍主將不是庸將，就應該能夠料到洞過水河谷的退路已斷。

　所以，宋軍應該也不會走洞過水河谷退軍，唯一的選擇，就是棄馬翻越殺熊嶺。

　殺熊嶺那陡峭的山勢，正好可以阻擋金軍騎兵的追擊。

　完顏婁室望著東北方的群山沉吟不語。突然間，他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命人將完顏活女、耶律馬五和郝守忠等將召集到身前。

　「父親，喚我等前來何事？可是要提前對宋軍發動突擊？」

　完顏活女全身披掛，騎馬來到了完顏婁室身邊。

　「活女、馬五、守忠，你等看那片山林，有何異常？」

　完顏婁室指著東北方殺熊嶺山腳下的一片密林，開口問道。

　完顏活女等人聞言，都定睛望去，仔細觀察那山腳的密林。

　片刻之後，郝守忠開口說道：「婁室將軍，那樹林裡有敵軍埋伏！

　如今正是林中鳥兒早起覓食之時，那山上隨處可見成群結隊的鳥群。

　可是山腳下的那片密林卻過分安靜了，見不到幾隻雀鳥。

　如果末將猜測得不差，那樹林裡應當埋伏有一支宋軍！」

　「守忠果然目光如炬！如果我沒有猜錯，林中埋伏的，就是昨日太原城東二十里外出現過的那支宋軍。

　昨日我收到探馬回報，說這支宋軍的前鋒五千餘人逼近太原府。

　我與銀術可為他們布下了一個陷阱，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想不到這支宋軍沒有向西趕往太原府城，卻潛行到了這裡。想必他們是趕來與主力會師的吧，正好讓我一網打盡！」

　完顏婁室開口說道。

　「婁室將軍，末將這就領兵殺過去，將那林中的宋軍殺個乾淨！」

　耶律馬五上前請戰。

　「婁室將軍，末將也願領兵出戰！」

　郝守忠也抱拳說道。

　「二位將軍莫急，且讓那支宋軍伏兵在樹林裡藏身吧。守忠，馬五，你二人如此……這般……可聽明白了嗎？」

　「婁室將軍，末將定不辱命！」

　耶律馬五與郝守忠領命而去。

　完顏婁室又將完顏活女叫到身邊，對他面授機宜。

　當日光驅散了大地上的最後一縷晨霧後，金軍八千鐵騎都全副武裝，列隊在宋軍神臂弩射程之外，冷冷地盯著種師中軍，無聲的殺氣在戰場上空瀰漫。

　種師中鎮定自若地穩坐於中軍之中，激勵著麾下軍士的士氣。

　昨夜派出去的探馬，沒有一隊返回，也不知姚古軍與張灝軍還有幾個時辰能夠抵達戰場。

　種師中與他二人約定的是午時之前在榆次縣會師。

　因此，種師中決定以逸待勞，在原地依托木柵欄和據馬圍成的臨時營寨堅守，將與金軍的決戰拖延到午後。

　種師中軍不急於突圍，完顏婁室也不急於進攻，兩軍將士大眼瞪小眼，互相謾罵不止。

　日頭逐漸高昇，眼見得到了午時了，南方和西南方卻不見宋軍的身影。

　種師中軍的軍士們面對金軍鐵騎能夠穩住陣腳，全靠援軍即將到達的信念。

　如今半日過去了，卻不見援軍的一個身影，甚至遠方連揚起的塵土都看不到，哪裡有兵馬靠近的跡象？

　種師中軍的將士們開始動搖了。如果沒有援軍，還怎麼與金軍作戰？

　要知道，種將軍帶著大夥兒輕裝前進時，每個人只帶了兩日的乾糧啊！

　如今後方糧道被斷，輜重糧草都是運不上來了。軍中的餘糧，只夠晌午勉強充飢而已。

　軍中諸將見不到姚古軍和張灝軍，也都慌了神，紛紛來見種師中，商討該當如何應對。

　種師中命諸將穩住部下，再等一等友軍。

　然而，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奇跡並未出現，遠處沒有宋軍來援。

　種師中眉頭緊蹙，心中不甘的叫道：「姚古、張灝，你二人貪生怕死，壞國家大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