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 被出賣的張覺

　燕京城中本就有許多反對金國將燕京割讓給宋朝的遼國遺民，很快就將燕京城內的真實情況告知了金軍。

　況且，完顏宗望已經佔據了整個營州和平州的周邊郡縣，平州城中也有人投靠金軍。這些地方，熟悉張覺的人可不少。

　王安中的「狸貓換太子」之計並未成功。金軍收到屍首後找人辨認，很快就確認了被殺死的並非張覺。

　確認宋朝燕山府路安撫使王安中作偽欺騙自己後，完顏宗望大怒，再次派人趕到燕京城，當面指責王安中欺騙大金國之舉。

　王安中怎肯承認，一口咬定自己殺死的人就是張覺。

　豈料金國使臣早有準備，不僅道出了替死之人的真實身份，還說大金國已經掌握了燕京城裡的情況，知道張覺如今就藏在王宣撫您的甲仗庫內。

　金國使臣威脅王安中說，王宣撫您弄虛作假欺騙我大金國，難道不知我女真人最看重信義麼？實不相瞞，二太子已經被惹惱了，臨行前對我說，如若貴國再堅持不交出張覺，我大金國就要發兵燕京城，自己來取張覺的項上人頭了。

　王安中聽了金國使臣的話，知道再也抵賴不了，只得推說自己被常勝軍的手下蒙騙了，對此並不知情。王安中承諾，待自己查明真相之後，一定給金軍和二太子完顏宗望一個交代。希望使臣給二太子帶話，望他以兩國友誼，百姓安危為重，莫要輕動刀兵，挑起兩國之間的戰事。

　將金國使臣暫時安撫送走後，王安中瞞著郭藥師寫了一封密函進呈朝廷，將情況原原本本地向宋徽宗做了匯報，並說如果不交出張覺，金軍可能會以此為借口採取軍事行動進攻燕地，燕京城只怕會得而復失。

　王安中在密函中建議，為了保住燕地，防止金軍入侵，只有犧牲張覺了。

　收到王安中的密函後，宋徽宗君臣方才回過味來，原來那平州實在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不是那麼好得到的。

　如今羊肉沒吃到，反而惹了一身騷，大宋因為招納張覺和平州而得罪了金國，兩國之間有爆發軍事衝突的可能。

　面對這樣的情況，大宋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為了收回平州二不惜與金軍開戰，從燕山府、河北等地調集大軍東進平州，與完顏宗望統帥的金軍決戰。

　要麼就是向金軍退讓，交出張覺，放棄解平州之圍，任還在堅守的平州被金軍攻取。

　在王安中派人八百里加急入京上奏密函時，西門慶卻也悄然地從平州來到了燕京城，隨後繼續向南，到達了涿州新城縣。

　當初遼國名將耶律大石就是在這涿州新城縣駐軍，擊敗了白溝驛的種師道、楊可世軍。

　不過西門慶可不是來憑弔宋遼兩軍的戰場的，他此行前來，當然是為了拜訪左企弓推薦的燕地世家名士時立愛。

　時立愛家是新城縣的世家大戶，因為樂善好施，在當地甚得民心。西門慶稍加打聽，就不費周章地找到了他的府上。

　此時的時立愛已經是六十七歲高齡的老者了，卻是老當益壯，精神矍鑠。

　看過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康公弼等友人的書信後，時立愛明白了西門慶的來意。

　時立愛沉吟片刻後，皺著眉頭對西門慶說，雖然自己並不喜歡宋朝的統治，也立誓不在宋朝出仕做官。可是，新城縣已經納入宋朝，時家也成了宋朝治下之民。

　時立愛自己雖然可以走，但時家家大業大，家族的幾百口人不可能捨棄了這新城縣的家業隨自己北上。

　見時立愛因為顧慮家人而無法下定決心北上投金，西門慶也表示理解，沒有再勸他北上。

　此時西門慶總不能告訴時立愛，大約兩年後，金軍就會攻佔燕京地區，新城縣的時家會變成金國的臣民。

　這種駭人聽聞的預言，還是爛在肚子裡比較好，不要嚇壞了時立愛這個老人家。

　時立愛與西門慶談天說地，議論了一番宋朝在燕京地區的種種弊政後，對西門慶說，自己雖然現在不方便離開新城北上，但老友們的情誼可不能不顧。因此，他也準備寫一些書信，讓西門慶帶回平州，派人送給城中之人，嘗試著幫助西門慶和完顏宗望招降平州諸將。

　時立愛曾經擔任過平州的遼興軍節度使兼漢軍都統，平、營二州的原遼國官吏和將領都曾經是他的手下。雖然因為地方實力派張覺掌握了平州兵權，使得時立愛一度被架空，無法指揮遼興軍副節度使張覺，但是除了張覺的幾個心腹，許多中下層官吏和將士對於時立愛還是十分尊敬的。

　時立愛的這些書信，或許真會發生一些效用。

　西門慶收好時立愛的親筆信後，為免節外生枝，很快就離開了時家，帶著焦挺等手下踏上了返回營州之路。

　……

　東京汴梁城中，宋徽宗與大臣們密議一番後，終究還是害怕金軍的強大武力，放棄了收回平、營二州的計劃。這也就意味著，張覺、張敦固等人都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變成了大宋朝廷的棄子。

　與重臣們商議之後，宋徽宗以密旨回復王安中，命他先將張覺秘密處斬，然後交給金軍，用他的人頭平息金國對於平州之事的怒火。

　王安中接到密旨後，就命人將張覺從郭藥師的常勝軍中騙到自己府裡，將他抓了起來。在宣讀了張覺擁兵自重，妄圖恢復遼國，以及破壞宋、金兩國之誼的各項罪狀後，王安中命人將張覺勒死。

　張覺怎麼也未料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宋朝如此軟弱，竟然為了不得罪金國而出賣了自己。

　臨死前，張覺破口大罵宋朝反覆無常，自己瞎了眼，竟然相信這些背信棄義的宋人。然而張覺此時醒悟，卻已經為時已晚，王安中不為所動地命人勒死了他。

　張覺死後，王安中命人將他的頭顱砍下，灌入水銀，再命信使將頭顱送到了平州城外金軍大營裡。

　王安中和東京汴梁城裡的宋徽宗君臣以為殺死一個失去軍隊和地盤的遼國將領，可以平息事端，讓燕地恢復平靜，他們哪裡會想到，就因為對張覺的處理不當，為日後埋下了難以想像的禍根。

　張覺同郭藥師的常勝軍一樣，本是遼國的將領，之後又相繼投奔了宋朝。

　如今張覺作為政治犧牲品被宋朝處死，常勝軍上下無不悲痛，人人為之哭泣。

　郭藥師本是遼東人，按宋、金兩國盟約協議也該歸屬金國。他含淚對身邊人說，不知道如果金人來討要我的首級，朝廷又會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