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被拋棄的孤軍

　「趙將軍，你先喝口水，再與我等細細說來。」

　翼景見趙鶴壽一路奔波，口乾舌燥，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從旁邊遞了一個水袋給趙鶴壽。

　趙鶴壽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水，喘息了幾口，向翼景道謝之後，又對劉光世說道：「劉將軍，今日拂曉時分，郭將軍與楊將軍偷襲燕京城迎春門，攻入了燕京城。

　郭將軍讓末將領兵一千在城外負責警戒。末將不敢大意，在燕京城東西南北廣佈偵騎，探查遼軍動向。

　不知我軍的奇襲計劃如何走漏了風聲，時隔不久，那遼軍統帥蕭干突然率領遼軍主力殺到燕京城外。

　末將率部拚死阻擋，與那蕭干大軍展開了血戰。奈何遼軍人多勢眾，末將雖手殺數十人，亦無力回天。

　末將兵馬被衝散了大半，只得敗退下來，來向將軍你示警。

　此時燕京城已經被蕭干大軍團團圍住，只怕郭將軍與楊將軍他們已經是凶多吉少。」

　趙鶴壽雖是敗軍之將，但他的話語中，難免還是給自己臉上貼了一些金。

　趙鶴壽不過是與蕭干軍的數百前鋒交戰，一觸即潰，卻吹噓成自己帶領一千兵馬獨擋蕭干大軍。

　在亡命逃竄時途中偶遇劉光世軍，也被他靈機一動說成了是為了趕回來給劉光世報警。

　趙鶴壽的話，讓劉光世軍中諸將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怎地那遼軍統帥蕭干神出鬼沒，無處不在？

　宋軍十萬大軍在雄州城北被四軍大王蕭干擊潰後，遼國名將蕭干就成了宋軍諸將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前幾日，在良鄉縣境內瀘溝河畔發生的遭遇戰，蕭干再次以少勝多，給予了宋軍一個迎頭痛擊。

　如今對於宋軍諸將，似乎遼國的四軍大王蕭干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可戰勝的存在，讓人聽到蕭干的大名就先自膽怯了幾分。

　郭藥師奇襲燕京城的計謀不可謂不妙，他與楊可世軍的行蹤也不可謂不隱秘，怎地才到燕京城不久，那蕭干就能尾隨而至？

　須知郭藥師獻計後，偷襲燕京的軍隊連夜就開拔了，絕無洩密的可能。然而宋軍的動向還是被遼軍統帥蕭干識破了，這，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只能用蕭干料事如神來解釋了。

　劉光世只覺得眼皮直跳，環視了一下身邊的諸將，只見他們的臉上都變了顏色，眼中飄忽，似乎都有些魂不守舍。

　劉光世明白麾下眾將都失去了與蕭干對陣的勇氣，但他也不能就此退兵。於是，劉光世強自鎮定地問趙鶴壽道：「趙將軍，你可看清那遼將蕭干帶回了多少人馬？燕京城裡的郭將軍、楊將軍、高將軍他們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麼？若是我軍前去救援，可還有扭轉戰局的機會？」

　趙鶴壽早就被蕭干嚇破了膽，哪裡還敢帶著劉光世回燕京城冒險。他自知能從燕京城下逃走，那是因為蕭干看不上他這條小魚，蕭干軍的目標是殲滅燕京城裡的郭藥師和楊可世軍。

　可若是劉光世軍去了燕京城，遼軍一定不會放過這條送上門去的大魚。趙鶴壽還能否幸運地逃生，可就是未知之數了。

　再者說，趙鶴壽也沒有看清那四軍大王蕭干究竟帶了多少人馬回燕京城。他能說自己被蕭干軍的幾百前鋒就擊潰了，未與蕭干軍主力打照面麼？

　想那蕭干作為遼國的軍事最高統帥，怎地也會帶上幾萬人馬吧？

　一念及此，趙鶴壽開口答道：「稟劉將軍，那遼軍統帥蕭干統兵殺來時，末將只見塵土飛揚，旌旗遍野，遼軍人馬鋪天蓋地，實在是難以計數。末將以為，遼軍少說也有三萬鐵騎。郭將軍、楊將軍等人雖勇，只怕、只怕也是支撐不住，凶多吉少。郭將軍對末將有提攜之恩，可惜末將勢單力薄，不能救出郭將軍，末將慚愧之至。」

　劉光世聽說蕭干帶了數萬兵馬回到燕京城，心頭先是一驚，旋即又如釋重負。如今敵眾我寡，當然不能帶著麾下將士前去燕京城飛蛾投火，自取滅亡了。

　「傳我將令，後軍變前軍，大軍撤回良鄉縣大營。眾將士小心戒備，防範遼軍尾隨追擊！」

　劉光世毫不猶豫地傳令撤軍回營。

　翼景、趙鶴壽等將都如釋重負，帶著自己的人馬向南退去。在他們身後，天際有一些煙柱直插雲空，那定是燕京城裡還未熄滅的戰火吧？

　楊可世與郭藥師率軍抵抗著遼軍的猛攻，苦苦等待著劉光世的援軍，然而，直至夜幕降臨，本該在午後到達燕京城的劉光世軍依然不見蹤影。楊可世、郭藥師、高世宣等大將心中明白，劉光世軍要麼是被遼軍在半途截擊，要麼是忘風而逃了，自己等人已經成了一支被拋棄的孤軍。

　可是，楊可世、郭藥師等將不敢讓麾下將士知道已經沒有了外援，以免士氣崩潰。他們大聲激勵著麾下將士，要他們全力堅守，大帥劉延慶的大軍不日就可抵達燕京城外。

　然而，在蕭干的帶領下，士氣旺盛的遼軍攻勢甚猛，燕京城外城的八個城門中，南邊的丹鳳門、開陽門，西邊的清晉門、顯西門和北邊的通天門、拱辰門都被遼軍奪了回去，宋軍手中只剩下東邊的城牆和吊橋被毀的安東門、迎春門。宋軍已經被遼軍壓制在了燕京城的東南一帶。

　城中宋軍孤立無援，走投無路之下，面臨死亡的威脅，無須楊可世、郭藥師等將激勵，一個個的都奮勇殺敵，與遼軍死戰不退。

　因為這些士兵都知道，他們入城時都幹了些甚麼惡事。燕京城的街道上，可是有不少被剝去衣衫的契丹婦人的屍體。

　蕭干帶回城的遼軍見到那些屍體後，早就紅了眼，對宋軍士兵是格殺勿論，不接納一個降兵。

　宋軍剩下的這些將士知道投降也難逃一死，只得拚死作戰，爆發出難得一見的戰鬥力。

　宋遼兩軍在城中殺紅了眼，逐個坊院、逐條街道的廝殺爭奪，竟然不眠不休地戰鬥了三個晝夜。

　燕京城周邊的遼軍聞訊，在源源不斷地趕來，城中宋軍卻是孤立無援。咬牙苦戰數日後，宋軍終於再也支持不住，憫忠寺大本營的防線也崩潰了。

　遼軍將士見勝利在望，人人爭功，士氣大盛，哇哇怪叫著對殘餘宋軍展開了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