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西門慶的立場

　中京道興中府城外，一隊金國騎兵護送著出使宋國的使臣烏歇、高慶裔從東邊來到了興中府城下。

　金國使臣烏歇、高慶裔從登州渡海北上回到金國後，為了盡快趕到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帳前覆命，沒有繞道走治安相對良好的上京道，而是從遼陽府直接向西進入了戰亂不斷的中京道，抄近路趕往皇帝所在的西京地區。

　宋國使臣趙良嗣與馬擴也在這支隊伍裡，他們跟著金國使臣烏歇、高慶裔沿著大靈河冒險穿越了宜州、黔州、川州等地，終於抵達了有金軍重兵把守，中京道第二大的城市興中府。

　沿途，這支使臣隊伍甚至遇到過幾次奚人亂軍的襲擊。好在坐鎮遼陽府的完顏撒改派出了一支精銳的騎兵為使臣們擔當護衛，這才屢次擊敗叛軍，護送著烏歇、高慶裔、趙良嗣與馬擴等人一路西行。

　高慶裔、趙良嗣二人是文人，路上見了這麼多廝殺的場面，不免也有些驚懼。烏歇與馬擴卻是武人出身，路途中居然能夠津津有味，大呼小叫地觀看金軍騎兵作戰，全然不似大國使臣，讓趙良嗣心中頗有不倫不類的感覺。

　不過此行讓趙良嗣更為驚訝的，卻是隊伍中的另外一個大人物——自己與馬擴請來的幫手西門慶大官人。

　趙良嗣怎生也忘不了此番與西門慶重逢的場景。

　趙良嗣陪同著金國使臣烏歇、高慶裔二人從東京汴梁城趕到登州城時，副使馬擴早已經等候在那裡。可是，卻未見到讓馬擴特意去邀請的西門慶。

　當趙良嗣以為西門慶拒絕了馬擴的邀請，心頭略感失望時，馬擴卻悄悄地告訴他，西門慶大官人已經同意陪他們走一遭金國去見大金皇帝。只是西門慶在金國還有要事，已經帶著手下在十數日前渡海北上了。

　馬擴告訴趙良嗣，西門慶已經與自己約定在合廝罕猛安關外的鐵山港相會。

　果然，當趙良嗣與馬擴陪同著金國使臣烏歇、高慶裔二人，在平海軍指揮使呼延慶的護送下渡海北上，到達金國合廝罕猛安關外的鐵山港時，見到了正在這裡等候的西門慶大官人。

　讓趙良嗣意想不到的是，在東京汴梁城裡對大宋朝廷十分倨傲的烏歇與高慶裔見了西門慶，竟然搶先衝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向西門慶問好。

　要知道，高慶裔那廝在東京汴梁城裡時，對大宋朝廷的招待百般挑剔，讓陪同他們的趙良嗣無所適從。甚至在烏歇、高慶裔二人離開前，朝廷贈送了他二人許多禮物，也被高慶裔嚴詞拒絕了。

　總而言之，這一次的兩個金國使臣不是善茬，尤其是高慶裔隱隱然對大宋懷有敵意。高慶裔是渤海高氏後人，祖上也是當過皇帝的，是遼東的世家大族。他原是遼朝降臣，因通曉漢語、女真語，被完顏宗翰留軍中作通事，從此逐漸成為完顏宗翰的幕僚謀臣。

　相比更為淳樸直率的女真人烏歇，熟讀漢文典籍，見多識廣的高慶裔才是大宋談判中的真正對手，不會輕易地被宋徽宗君臣的虛言所麻痺蒙騙。

　因此，一路上趙良嗣最為小心提防的，就是這個難以應付的金國使臣高慶裔。

　然而，一向在宋使面前高昂著腦袋的高慶裔，見了西門慶大官人卻是低頭哈腰，極盡討好之能事，直看得趙良嗣目瞪口呆，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

　西門慶大官人雖然與金國貴族交好，但他也只不過是我宋國的一個大商人呀！若論實際地位，他當不如我這大宋使臣吧？怎地烏歇、高慶裔二人卻將他奉為上賓？

　趙良嗣的疑問很快就解開了，原來他與馬擴的老朋友西門慶不僅是受到金國貴族喜歡的宋國大商人，他竟然還是大金國的駙馬，娶了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女兒！

　西門慶竟然是金國的皇室宗親，地位遠遠高過烏歇、高慶裔二人！

　趙良嗣在得知這一震撼人心的真相時，一時間竟然屏住了呼吸，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馬擴卻是喜笑顏開，為西門慶哥哥由衷的感到高興。他與西門慶早已義結金蘭，如今義兄西門慶在金國混得風生水起，他這個做兄弟的當然也與有榮焉。

　既然義兄是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的女婿，那麼此番出使有他幫助，應該水到渠成，不會再有甚麼麻煩吧？

　馬擴對西門慶無比的信任，因此他得知西門慶金國駙馬的身份後，對出使之行十分樂觀。但是正使趙良嗣的心中卻泛起了嘀咕，對西門慶的立場產生了一些疑惑。

　這西門慶大官人在我大宋雖是富甲一方的地方豪強，但終究是一個沒有功名的商人。而他在這大金國，卻是皇室宗親，躋身金國貴族之列。那麼，當牽涉到金、宋兩國的利益之爭時，西門慶大官人究竟會站在哪一邊呢？他把自己視作宋人，還是金人？

　趙良嗣的滿腹心事，沒有逃過西門慶的眼睛。在曷蘇館，西門慶將趙良嗣與馬擴單獨約到酒樓裡吃酒談心，向他二人表明了心跡，也與他二人約法三章。

　當趙良嗣試探著問西門慶，他現在究竟應該算是宋國人還是金國人時，西門慶毫不猶豫地答覆他說自己當然是宋國人。

　西門慶對趙良嗣說，出於自己的利益考慮，自己是最希望宋、金兩國世代交好的。所以，自己也會全力以赴地幫助趙良嗣與馬擴達成與金國的友好協議，促進宋、金兩國和睦相處。

　西門慶的這一追求，也正契合了趙良嗣二人出使的目的，所以趙良嗣被西門慶說服，相信了他會站在自己和大宋的立場上。

　與西門慶大官人將此事說開，趙良嗣心頭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西門慶趁熱打鐵，與趙良嗣和馬擴二人約法三章。

　西門慶提出，不論趙良嗣和馬擴二人何時出使金國，自己在金國境內都會對他二人提供最大的幫助，讓他們的出使之行能夠圓滿完成。

　與之相對的就是，趙良嗣和馬擴二人回到大宋，絕不能說出西門慶在金國成為駙馬之事，而必須對此嚴格保密。

　西門慶的說法是，大宋朝廷知道了西門慶的這一層身份，必然會時常來叨擾他，讓他無法安心地做生意。他不願意幫助朝廷其他官員，只願意幫助趙良嗣和馬擴二位兄弟在宋、金外交上建功立業。

　西門慶的說辭讓趙良嗣眼前一亮，這樣的人脈只為自己和馬擴所用，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於是，趙良嗣對天起誓，絕不洩露西門慶在金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