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吾父汝養

　蔣敬心中罵娘，口中卻對宋江勸解道：「宋江哥哥可聽說過楚漢相爭時，劉項二王烹煮父親的故事？天下事未可知，且為天下者不顧家。宋江哥哥要成就大事，不可為親情而羈絆，自亂了方寸。且晁蓋哥哥與宋江哥哥你是結義兄弟，哥哥的父親和兄弟也是晁蓋哥哥的父親和兄弟。晁蓋哥哥豈能不保護好太公？」

　蔣敬所說的，乃是楚漢相爭時，漢高祖劉邦與楚霸王項羽兩軍在廣武山鴻溝對峙時的故事。中國象棋棋盤上的楚河漢界，即是指的那廣武山的鴻溝。

　在楚漢兩軍決戰對峙時，漢軍陣營的彭越頻頻襲擊梁地，斷絕了項羽楚軍的糧食。

　楚軍乏糧，無法與漢軍持久對峙，項羽窘迫無奈之下，為了逼迫劉邦退兵，就將抓獲的劉邦父親劉太公放在一個專門裝盛牛羊等祭品的高大祭器上，作為人質要挾劉邦說：「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與要求，我就把你的父親煮了吃掉。」

　劉邦見項羽狗急跳牆，用這種下三濫招數來威脅自己，不僅不急，反而嬉皮笑臉地說道：「當初起兵反秦時，咱們倆曾一起受命於楚懷王，並結拜為兄弟。照這麼說來，我的父親就是你的父親，如果你烹煮你父親的話，請別忘了分一杯鮮羹給我喝喝。」

　項羽本欲用天理人倫來制約劉邦，不想劉邦卻用與項羽結拜兄弟的舊事來反擊，將不顧天倫人倫的罪名反加諸於項羽頭上，讓項羽進一步陷入尷尬的境地。

　項羽勃然大怒，欲殺了劉老太公洩憤。項伯對他勸諫道：「天下大事還未能知道，而且為了天下的人都不顧身家，如今殺了劉邦的父親也沒用，只能敗壞自己的名聲，增加禍患。」

　項羽聽了項伯之言，只得無奈地放過了劉太公。

　蔣敬的話中之意是，將奉養保護宋老太公的責任完全交給晁蓋。晁蓋與宋江有結拜兄弟之事，對宋老太公不能不小心侍候。即使將來有變，晁蓋與宋江為權力相爭時，晁蓋、吳用等人也不敢拿宋老太公來脅迫宋江。

　「蔣敬兄弟說得是，只消我等在這泗水、淮河地區立穩腳跟，為爭霸天下打下根基，即使是梁山泊守不住了，晁蓋哥哥也會拚死帶著太公殺出重圍，來投我等。說到漢高祖故事，這泗水河畔可不正是高祖劉邦龍興之地！依我看來，我軍亦可在此大展宏圖！」柴進對蔣敬之言甚是贊同。

　「既然二位賢弟都這般說，那我也只能暫忍一時，先留在淮陽軍與呼延灼軍一決勝負，進而經營淮南之地。哎～為了梁山大業和兄弟們的前程，就讓我獨自背上那不孝之罵名吧！」宋江以手掩面，眼角擠出兩滴濁淚。

　「宋江哥哥高義，此舉乃是為了大局，天下誰人敢說哥哥不孝？哥哥勿憂，小弟還有一計，可解哥哥眼前之憂。」蔣敬又開口說道。

　宋江聞言，瞪大雙眼看向蔣敬，對他說道：「賢弟有何妙計？」

　蔣敬道：「宋江哥哥，我軍攻取徐州後，那徐州城的城防已經殘破。雖然我軍為了南下兩淮暫時放棄了徐州，讓那徐州城重為官軍所佔，但我軍要重奪徐州卻易如反掌。哥哥可讓項充、李兗二位兄弟領兵沿泗水而上，打下徐州城，威脅北邊的濟州，造成我軍與晁蓋哥哥遙相呼應之勢。晁蓋哥哥只須帶兵打下濟州，就可與我軍連成一片。我軍已經竭力救援，天下當可知哥哥的一片赤誠之心。」

　宋江與柴進聽了蔣敬所獻之計，皆交口稱讚。

　宋江有了完美的應對之策，立即點將遣兵，讓對徐州最為熟悉的項充和李兗領兵攻打徐州。

　徐州城才從梁山泊賊軍手中收復不久，城防破敗，官軍孱弱，新任知州為此焦頭爛額，叫苦不迭。

　在宋江賊軍從淮南又殺回淮陽軍，並擊敗了呼延灼軍後，與淮陽軍緊鄰的徐州早已是風聲鶴唳，大小官吏惶惶不可終日。

　當項充、李兗二人領兵殺入徐州的消息傳入徐州城時，還未見到強盜的一兵一卒，徐州知府就帶著一干官員和官軍逃之夭夭，直退往南京應天府。梁山泊的賊軍兵不血刃地就再一次佔據了徐州。

　數日後，宋江的回信就傳到了梁山大寨軍師吳用的手中。

　吳用看過宋江的回信後，就明白是指望不上宋江軍回援了。宋江已經在淮陽軍坐大，他分兵打下徐州，已經做足了姿態，不會再有一兵一卒北上。

　看到信中宋江請義兄晁蓋替自己盡孝，照顧好宋老太公的言辭，吳用就知道自己利用宋江父親和兄弟牽制他的招數被宋江無形中化解了。這宋江身邊有高人啊！是柴進柴大官人之計，還是那蔣敬之謀？

　吳用陰沉著臉，拿著宋江的書信去晁蓋房中，將自己的分析對晁蓋細細道來。

　晁蓋聽了，不敢置信，口中喃喃自語道：「我待宋江賢弟不薄，賢弟他何至於此！」

　吳用歎道：「晁蓋哥哥，你那宋江賢弟可是有凌雲之志，不甘久居人下啊！此番南下，他擊敗了朝廷派來的呼延灼軍，聲威大振，闖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小生以為，他是再不會回返這梁山泊了。」

　晁蓋聽了，「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將那桌案拍得四分五裂。他立起身來，在室內來回急走，口中恨恨地說道：「當年我念他在鄆城縣給我兄弟幾人通風報信的情誼，親自領著眾兄弟從江州法場將他救回山來。為了此事，還折損了林沖、劉唐等好兄弟。不想他今日如此貪念權位，竟置山寨弟兄於不顧！真是氣煞我也！」

　吳用見晁蓋如此沉不住氣，在一邊勸道：「晁蓋哥哥休氣壞了身子！他雖有自立之心，到底現今還是打的山寨旗幟。小生看來，此事還有挽回的餘地。」

　晁蓋停住腳步，對吳用問道：「先生有何高見？」

　吳用道：「既然宋江軍無法回援，那麼我軍也不能死守這梁山大寨了。我軍可乘官軍不備，奇襲奪下濟州，與徐州、淮陽軍連成一片。屆時再讓宋江等頭領前來會師，伺機收編整合了南下的軍隊。」

　晁蓋聞言大喜道：「就依先生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