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血戰癿六嶺

　癿六嶺山腳下的小平原上，旗幟招展，戰鼓震天，人吼馬嘶，將山林中的雀鳥都驚得飛到空中，四散逃走。

　大宋熙河經略使劉法統領的兩萬多宋軍與西夏晉王李察哥統領的兩萬西夏軍在這裡發生了遭遇戰，雙方已經血戰一個多時辰，依然不分勝負。

　宋軍主將劉法眉頭緊鎖地看著前方的戰團，心中盤算著是否應該將自己的中軍主力投入戰場。

　對面的西夏軍出奇意料的頑強耐戰，在前軍楊惟忠部擊潰西夏軍第一陣後，劉法先後投入左軍朱定國和右軍劉仲武的生力軍支援前軍發動突擊。可是西夏軍的第二陣就如同一堵銅牆鐵壁，頂住了宋軍的一次次衝擊。

　潰散的西夏軍第一陣的步兵們也返身拚命廝殺，誓死守護他們的主將李察哥。戰場上血肉橫飛，兩軍殺得難解難分。

　「將軍，前軍損失慘重，主將楊惟忠，副將王進均已負傷，副將趙明，余東以身殉國！讓末將領兵上吧！」劉法身邊，熙河猛將翟進怪眼圓睜，向劉法請戰。

　「傳令，中軍發動攻擊！後軍焦安節策應全軍。」劉法拔出長刀，向前一指，終於決定投入中軍的精銳。

　「殺呀！」翟進看得眼熱，早已按捺不住，此時一馬當先地舞動著大刀衝上前去。

　西夏軍中，李察哥被眾將簇擁著騎馬立在一個小山崗上，凝神望著宋軍的軍陣。

　「晉王，宋軍的中軍動了！」一個將領在李察哥身邊說道。

　「我軍以逸待勞提前守候，那宋軍未及進食就遭遇我軍，再戰下去，就要人困馬乏了。劉法是想速戰速決啊！」李察哥身邊另一個將領開口說道。

　「敵軍中軍已動，陣型已亂！傳令，發動總攻！」李察哥目中閃過一道精光，下達了軍令。他那自信的神情，彷彿現在正被攻擊，在苦苦支撐的不是西夏軍。

　「必勝！」李察哥身邊的幾個將領都策馬下了小山崗，進入第三陣裡，嚴陣以待。

　在李察哥身後，西夏武士們吹起了牛角號，悠長蒼涼的號角聲迴盪在癿六嶺下。

　西夏軍要發動反衝鋒了？正在血戰的楊惟忠，王進，朱定國和劉仲武等將都警惕地看向西夏軍的第三陣。

　「轟隆隆隆～」一陣悶雷般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鑽入了戰場上宋夏兩軍每一個戰士的耳朵裡。

　這是？騎兵！大隊的騎兵在逼近！

　不論是戰團中的楊惟忠，王進，朱定國和劉仲武，還是進行中的中軍劉法，翟進和劉正彥，這一瞬間都是盡皆膽寒。因為久經戰陣的他們一聽那聲音就知道，宋軍身後突然出現了大量的騎兵部隊。

　劉法軍孤軍深入，附近並沒有這麼一支友軍，那麼來的只有可能是西夏軍了。這塊小平原，正是騎兵衝殺的絕好戰場！

　此時宋軍諸將已經明白，自己落入了西夏軍李察哥的圈套，在他預設的戰場打了一場不利於己軍的戰鬥。

　「騎兵！是鐵鷂子！變陣！變陣！防騎兵陣！」後軍大將焦安節聲嘶力竭地吼叫道。

　宋軍的後軍軍陣緊急變陣，劉法也率領中軍回援後軍，宋軍一時間陷入混亂之中。

　西夏軍陣中，李察哥面露笑意，此戰已經勝券在握。

　雖然這幾年屢敗於劉法，但事關國家的存亡，李察哥也是越挫越勇。此次他預先偵知了劉法軍的進軍路線，於是率領重兵前來堵截，尋求在野戰中與劉法軍決一死戰。

　李察哥率軍提前來到這山谷平原，預設好戰場，以步兵吸引宋軍主動攻擊，同時，他卻另派一支三千人的精銳騎兵鐵鷂子悄悄地登山繞到了劉法軍後面進行夾擊。

　如今一切皆如自己所算，宋軍陣型已散，如何當得住鐵鷂子騎兵的攻擊？

　西夏軍中由黨項貴族子弟組成的精銳騎兵稱「鐵騎「，或稱「鐵鷂子「。

　「鐵鷂子「在戰鬥中騎乘的都是良馬，人披全身重甲，馬的要害部位也有馬甲，刺斫不入。並且這些「鐵鷂子「騎兵還用鉤索絞聯，將自己固定在馬背上，莫說是受傷後不會墜馬，即使是戰死了也騎在馬上不墜，手持的兵器依然有衝擊力。

　也就是說，除非將「鐵鷂子「騎兵的戰馬砍倒，否則陣亡的戰士在戰場上還能趁亂衝陣。對於敵人來說，這些鐵甲騎兵實在是可怕的存在。

　「放箭！放箭！」焦安節的後軍縱然訓練有素，也只來得及匆忙結陣，射出一輪弩箭後，就被西夏軍的「鐵鷂子「騎兵突入陣中，將他的後軍衝散。

　趕來接應的劉法中軍與西夏騎兵迎頭撞上，戰作一團。右軍劉仲武的騎兵也掉頭殺了回來。

　西夏軍第三陣的步軍如牆一般向前推進，一場大戰，徹底爆發。

　……

　宋夏兩軍雙方激戰半日後，劉法軍前軍楊惟忠、後軍焦安節、左軍朱定國等皆戰敗，士兵飢寒交迫，戰馬多渴死。劉法仍組織中軍、右軍劉仲武決死反擊，終因兵力懸殊遭到慘敗。

　劉法無奈之下，只得利用夜色帶兵突圍。在通過珠固峽撤退時，被追擊的西夏兵發現，將宋軍殘軍團團圍住。

　混亂中，主將劉法在亂軍之中一不留神，連人帶馬掉下山崖，雙腿折斷。

　而此時仍在作戰的宋軍發現他們的主將不見了，熙河猛將翟進、王進等人帶領部下數次衝進西夏軍陣，到處尋找劉法。

　但由於宋軍已經陷入混亂，五軍不成序列，沒人知道主將劉法在哪裡。諸將只好悲痛的領兵突圍而去。

　宋軍的殘兵敗將退至古骨龍城，被追擊的西夏軍團團包圍。危急之時，幸得劉仲武之子劉錡領兵殺到，方才擊退了李察哥，解了眾人之危。

　此戰宋軍慘敗，事後才知，劉法率傷後，正好有西夏的一個負責運輸的別瞻軍士兵通過山崖下，偶然發現了劉法，乘機將受傷的劉法殺死。

　曾經百戰百勝，威震西陲的一代名將劉法最終血染河湟，捐軀沙場。

　據說西夏主將李察哥見到劉法首級，惺惺相惜，對其部歎息道:「劉將軍前敗我於古骨龍、仁多泉，吾常避其鋒，謂天生神將，豈料今為一小卒梟首哉!其失在恃勝輕出，不可不戒「。

　此戰之後，太尉童貫將兵敗之責都推到劉法等將身上。劉法「不聽節制，輕敵冒進」，當負首責，因戰死不再追究；後軍焦安節喪軍辱國，導致全軍潰敗，被朝廷降職；楊惟忠、朱定國、劉仲武和翟進血戰得脫，暫寄責罰，留待日後戴罪立功。趙明、余東等將陣亡，王進失蹤，免於責罰。

　太尉童貫卻不知，王進在亂軍中受傷滾落山谷，卻未陣亡。當王進半月後返回時，聽說諸將的責罰，氣得棄西軍而去，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