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狡童毒舌逞奸猾
大明閒人 by 大篷車
2019-10-24 22:12
清寧宮中,老太皇太后毫不留情的處置了服侍了自己十餘年的貼身女官兒,直接將其一擼到底,打入了浣衣局中服役。
這份心性之冷酷狠辣、殺伐果斷,直看得眾人心中狂跳,大氣不敢出。
隨後,老太太轉過頭來只是譏諷了朱厚照兩句,緊接著就向蘇默發難起來,便連朱厚照想要斡旋都不可得,朱厚照急的團團轉,蘇默卻是似乎一點也不著慌。
輕輕拍拍朱厚照肩膀,示意他不必緊張,蘇默踏前一步,躬身作揖,恭聲道:「回稟太皇太后,臣並沒任何依仗。若是非要說個源頭出來,無非就是兩個。只不過或許太皇太后不太愛聽,略有些不敬之罪,臣,不太敢說啊。」
好嘛,剛還說沒有依仗,結果再一說竟有兩個。太皇太后真是有些氣了,冷笑道:「你這奸猾小子,竟也有不敢之說,真真是奇哉怪也。說,說,我老太婆聽了一輩子奉承,臨了倒真想聽聽你這所謂的不愛聽的。放心大膽的說,哀家保證不以言治罪!」
嗯,不以言治罪,那便是要以別的由頭治罪了。蘇默秒懂,心中大罵媽賣批!
不過此時卻顧不得許多,只能先顧眼前了。當下一正臉色,再次躬身道:「臣遵旨。臣所謂的兩個依仗,一便是公心。所謂公心,首先臣等此番過來,乃是奉旨查勘毓秀亭進程。此工程乃是陛下腹心李廣李公公督辦,極為陛下看重……」
上首太皇太后再次聽聞李廣之名,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陰沉的如要下雨一般。
嗯,蘇默的目的達到了。這老太太貌似很喜歡遷怒,到時候一旦自己這邊讓她發覺搞不定了,李公公那兒說不得可就要倒些霉了。
皇宮某處,李公公忽然激靈靈打個冷顫,莫名的感到一陣寒意侵襲。抬頭看看頭頂上的大太陽,滿是疑惑的搖搖頭,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了三分。
「…….臣年幼,原是不懂這些大事兒的。但是此前因為陛下看重,曾以欽差副使的身份,往蒙元王庭走了一趟,所幸不辱使命,已經誘使蒙古達延可汗與我大明簽訂了盟約。也由此事明曉了,作為欽差大臣,一言一行便不僅僅只是代表了自己,更是代表陛下和大明。是以,當先前在臣已經告知那位女官臣的身份差事後,其人仍百般難為,甚至搬出來太皇太后作伐子,臣不得不有所思。然此心為公,雖知難免惹得太皇太后不快,臣亦不敢怠忽無視。但有不敬之處,還請太皇太后明察寬宥。」
他說著說著,忽然提起出使蒙古之事,讓大殿上眾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但隨著慢慢解說,眾人猛然省悟過來,這尼瑪分明是拐著彎兒的給自個兒身上扯虎皮呢。
畢竟嘛,按照人家所說的,那可是大大的功臣啊。大明從開朝伊始,蒙古便始終是最大的敵人。百餘年來,兩下不知征伐多少回。從初時的肆意凌壓,一直到這些年來的屈辱防守,竟至還有不久前的土木堡之恥發生。大明朝上下內外,可謂臉面丟盡,人人都是心中泣血,但也大多數人更是心中懼怕,唯恐哪天又被那達延殺到了京城之下。
而如今蘇默說他竟然和達延汗簽下了盟約,這不啻於是給眾人服下了一顆定心丸。這是功臣啊,還是大功臣!大功臣能隨便動嗎?必須不能啊。嗯,這是第一層虎皮,妥妥上身了;
但與此同時,這又何嘗不是在告訴眾人,都瞅明白了哈,這盟約可是我蘇小太爺簽下的。若是你們有誰對我不利,到時候一旦和蒙古那邊面對時,卻沒有蘇小太爺出場,那達延汗發起飆來,就問你們怕不怕。
這個怕不怕可不單單是字面上的意思,引申開來那就是,一旦引發了兩國國戰,這個後果,你太皇太后雖然身份尊貴,可能承受的起不?
太皇太后什麼人啊,當即秒懂,那臉色簡直精彩的……好吧,第二層虎皮上身,成功!
事情到了這裡,蘇默已然徹底心中篤定下來。不怕你讓我說話,就怕你不讓我說。一旦讓蘇小太爺這條三寸不爛之舌展開,那便死人都能給說活咯……咳咳,那是不可能的。但換個角度說,把活人給說死了,卻是未嘗不能的。
其人之口舌之功的強大,可見一斑。
好了,話說回來,有了這兩層虎皮上身,沒了後顧之憂,蘇默繼續賣弄起那條毒舌。接下來,便是反攻的開始了。光挨打不還手,那可不是蘇小太爺的風格。
「…….至於臣說的第二個依仗,那便是您,太皇太后了。」蘇默語不驚人死不休,忽然整束衣冠,一揖到底拜了下去。
「什麼?這關哀家什麼…….」這話一出,原本正滿心憋屈,被懟的發昏十三章的周太后不由一愣,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但隨即便猛的警省,頓時不由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起來。
她這一生幾乎都在詭譎的宮廷鬥爭中度過,各種陰私手段、詭譎伎倆,見過的不知凡幾。又哪裡看不出眼下這小子,實則是在轉換概念,欲要諂媚與自己了?
這般手法,多見於一些經年老吏,浮沉宦海的老官油子身上。因為唯有那些經歷了世情百態,磨礪了世態炎涼的人,才會學會這種圓滑的處事手法,並將之運用一心,不滯於物。
而若少年人,都是風華正茂,正是睥睨天下,頭角崢嶸之時,這般心態和行事手法便是告知與其,也絕不會被接受認可的,更不要說拿來運用了。
可眼下,偏偏就有這麼一個妖孽,竟然當庭給自己來了這麼一手,差點都讓她也栽進套子裡去。這讓周太后氣惱之餘,也不由忽的猛省過來:自己何等身份,多大歲數了?怎的竟要跟一個孩童去爭鋒?傳揚出去,豈不要被天下人笑死了。
只是轉念一想,卻又不由的哭笑不得。話說原本自己也沒有跟這小子計較的念頭啊,不過是想著嚇唬一番、訓誡一番而已。卻哪成想,這話趕話的,偏那小子一條毒舌,不知不覺中竟挑動的起了自己的心火,這才一至如此。
想到這兒,周太后長長的吐出口氣來,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下面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蘇默,也不多言,便如看好戲一般,任他發揮。
蘇默多精啊,立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眼珠子嘰裡咕嚕一通亂轉,心下急急思索著,嘴上卻是絲毫不停。
「…….臣下說的依仗太皇太后的,實則便是素聞太皇太后最是公正無私。尤其最是重禮,定然容不得區區一個下人,竟敢對堂堂大明儲君無禮。臣也不才,但也算讀的聖人言,所謂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之前眼見太子被欺,安敢不嗔目怒懟,以維我皇家尊嚴乎?
臣固知如此一來,雖維護了太子尊嚴,但卻不免有怠忽太皇太后之虞。然則忠不侍二主,事有輕重緩急,當其時時,也是顧不上太多了。
尤其以太皇太后之聖明,也必當體察秋毫,不使忠直埋罪,不叫宵小狂囂。此,便是臣下心聲,伏望太皇太后明鑒。」
吧啦吧啦,一番話說完,再次抱拳深深一揖下去,躬身長跪不起。卻藉著這姿勢遮擋,將那狡猾嘴臉盡數藏了不叫人看到。
周太后何等人物,既已恢復了清明,這點小把戲自是只看的好笑。當下也不叫起,只淡淡的哦了一聲。
蘇默心中栗六,媽蛋,你只哦是個什麼鬼?倒是讓小太爺起來先啊,話說這姿勢好累的好不好。
只是左等右等,卻不見叫起聲,頓時醒悟過來,怕是自己這點小算計已然被人早看破了去,心中懊惱之餘,卻也不免微微暗凜,對上首那貌似慈祥的老太太,更多了幾分忌憚。
不過忌憚歸忌憚,眼下這困局卻是須得解了先,不然回頭下去,這老腰還要不要了?特麼的,要知道,日後的幸福生活,可全都得靠這腰勁兒呢。
這般想著,急中生智,當下又開口道:「臣斗膽,有一問敢問太皇太后,不知可允臣說?」
周太后正看得暗笑,聞聽此言,當下順口應道:「可試言之。」
蘇默高聲應喏,順勢直起身子,先是長長吐出一口氣來,隨即兩手背後,仰頭四十五度角,昂然道:「太皇太后既已知臣意,卻猶自不言,可是心下仍有氣,可又不知該如何發散可對?若果如此,天下人豈不亦當為臣之過也?如此,臣甘願受罰,便請太皇太后降罪可也。」說罷,一歎再歎,臉上滿是悲憤慨然之色。
周太后差點沒鼻子氣歪了,這小王八蛋還演上癮了這是。我治你得罪,用什麼罪名?你前面鋪墊了那許多理由,又是有功於國,又是維護儲君的,還大大的捧了老婆子一番,若是如今再因而治罪與你,那豈不是老婆子自己打自己的臉,甚而連大明皇帝以及整個皇家的臉都打了個遍?
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簡直該打!哼,小小年紀便這般奸猾,終不是個正途,今日便給你個教訓才是。
想到這兒,周太后淡淡的乜了他一眼,忽的輕哼了一聲,淡然道:「好一個有功之臣,好一個忠君義士。卻是敢問這位功臣義士,可有構陷後宮謀逆稱制,惡意挑撥皇家骨肉的有功之臣、忠君義士?唐時武周啊,哼哼,哀家怕的很吶!」
這話聲說的風輕雲淡,語音中全無波瀾,但落在蘇默耳中,卻頓時如雷霆炸裂,瞬時間面色大變,暗暗大叫一聲「苦也」!
特麼的,咋就忘了這個茬兒了呢?這下可要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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